“才不是, ”桑芙不同意,她一本正经地探讨:“微瑶,你有没有听说过, 真夫妻是不能做合作伙伴的。”
“so?”
“所以我们都需要具备合作精神,保持清醒, 防止关系质变,这样合作才能够完美结束。”
盛微瑶:“……”
行了,她永远说不过她, 桑芙平时要么不反驳,每次反驳她,绝对是有理有据的。
“你就差把断情绝爱写在脸上了,”盛微瑶彻底放弃, “要是你穿越进某些玄幻小说里,你准能一把修成无情道。”
“谢谢。”桑芙笑弯了眼,靠在她肩膀上,诚恳致谢。
十一月,道路两旁的常青树仍旧挺立。从盛微瑶家里回来,桑芙就紧接着步入了正文的工作。
这差不多是写书期间最忙碌的阶段,半个月以来,桑芙可以说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房间里码字。
庄墨闻也没落下清闲,他时常需要前往别的城市出差,临走前都会知会她一声。
如果是晚上走,就当面和她说;如果是白天走,桑芙的手机便会收到一条涵盖了时间地点、简洁明了的消息。
大多事宜是应邀去开设讲座,偶尔是一些她不太清楚的研讨会,一去就是两天三天。
敲完那一个单元故事的最后一个字,桑芙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懈,她肩膀一沉,伸了个懒腰,又锤了锤酸痛的脖子,这才扭头看向窗外。
深秋的夜晚来得一天比一天快,时间尚早,天色却有了蒙蒙的灰,远处枝桠上光秃秃的,风阵阵,瞧着便觉得冷。
今天的晚饭又是她一个人吃的。
庄墨闻回来的航班要再晚一些。讲座结束后,当地的学校特意安排了饭局,要留他,赵阿姨就没备他的饭菜。
桑芙吃过饭,过了一个小时,有点想吃水果,就出了卧室,在楼上喊了一声赵阿姨。
这个时候按理赵阿姨应该是在家的,庄墨闻不在,她就会等初一进食一到两个小时后,带它出去遛遛。
但桑芙的声音落下后,却没有回音。
她疑惑地绕过往下走,待在楼梯口转了个弯,客厅的全景映入眼帘,她也不见赵阿姨的踪影。
“赵阿姨回家了。”
熟悉的温润嗓音远远传来,桑芙微侧过脸,顺着声源望去,她看见不知何时到了家的庄墨闻。
他一身烟灰色大衣,风尘仆仆的模样,正在给初一套出门的装备,头也不抬。
初一越过主人的肩膀,朝桑芙傻笑,像是打招呼。
“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其实桑芙最开始也想有样学样,像她旅游回来时庄墨闻所做的那样,去机场接他,只是被庄墨闻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人有些死板,别人怎么对她好,她就想怎么对别人好。
她当时是在手机上给他发的消息。
[等你下了飞机,我来接你吧。]
他当时大概还没正式上飞机,所以回复速度很快:[接我?]
桑芙:[是的。]
庄墨闻:[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桑芙:[因为你会来接我,所以我也应该接你。]
她当时是一边码字一边回的,回完就放在一边,桑芙也不知道庄墨闻想了些什么,只记得那次他过了很久才回复。
庄墨闻:[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庄墨闻:[但目前我可以自己开车回来,等哪天累了,恐怕就要麻烦你了。]
语毕,他似乎是怕文字生硬,还紧接着发来一个“微笑”的emoji——在年轻人眼里像阴阳怪气的那种。
当然,桑芙很清楚,庄墨闻是不会阴阳怪气她的。
这件事就这样作罢,桑芙也不好再问,总之她暗暗做好了准备,如果庄墨闻需要她,她一定会赶过去的。
“饭局提前结束了,我就改签了最近的航班,”庄墨闻牵起初一的牵引绳,回身看向她,眉眼温和,“你找赵阿姨有事?”
“喔,”桑芙说,“没事,我下来找点水果,你要吗?”
庄墨闻摇摇头。
桑芙就去冰箱里找了个苹果,洗干净,她咬下一口走出厨房,却发现庄墨闻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听到脚步声,又偏过脸看向她。
她迎着他的视线,虽不解,脚步却未停。桑芙慢慢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刚要开口,便听庄墨闻问:“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问,在此之前,他们都保持着互不打扰的生活方式,桑芙很意外,愣了一下:“现在?”
“嗯,现在。”
她想起初一每次晚上出去的惨状,低声询问:“不跑步吧?”
庄墨闻笑意浓了一些,他耐心回答:“不跑,走走而已。”
桑芙顿了顿,点头:“那好吧。”
关在家里已经有半个月,她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整个人都闷闷的,庄墨闻就算不说,她也确实该出去走走了。
听到她的回答,庄墨闻轻笑了一下,他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桑芙已经直愣愣地往门口走去。
不等他出声,门已被推开,寒风灌入,穿着室内家居服的桑芙浑身一抖,又直愣愣地关上门。
她转身,对上庄墨闻的目光,似乎也感受到对方的欲言又止,桑芙的冷静里有些许尴尬:“我太久没出门,忘记外面很冷了。”
就被冷风吹了那么一秒,她脸颊立时就红扑扑的,和她手中苹果的色泽不相上下。
庄墨闻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看到她微红的脸颊,便有些克制不住笑意。
是觉得有意思吗,好像也并不是,他隐隐地觉得,或许是一个更柔和的原因,可他尚未发掘。
怕她更无措,庄墨闻还是忍住了笑,温声说:“快上去换一身。”
桑芙从他身边快步走了过去,他站在客厅,等待了大约十分钟,桑芙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视线里。
她穿着羔绒外套,下面是一条拼接蓝格裙摆的灯芯绒蛋糕裙,是非常适宜秋天的棕色系,很文艺娴静,放大了她身上的书卷气。
其实桑芙身量并不高,刚好一米六,穿鞋或许稍微高两三厘米,但她比例很好,又瘦,远远看去并不显得矮。
“走吧。”
桑芙又快步走过来,肩头的乌黑的发尖一颤一颤的。
她在他面前微定了下步子,“庄教授,你笑什么?”
庄墨闻:“我刚才有笑吗?”
“有。”桑芙向前走,她推开门,随口说:“你心情很好吗?”
初一看到门开了,就兴奋地想跑过去,这个被她随意提起的话题又草草揭过,庄墨闻也没再开口。
眼前,桑芙出了门,初一则扭着屁股很狗腿地跟在她腿边。
庄墨闻慢慢地跟着走出去。
他的心情,好像确实还不错。
这还是桑芙第一次遛狗。
出了门,庄墨闻问她:“要不要牵一会儿?”
桑芙看着初一的体格,担忧地说:“我会不会拉不住它?”
“不会,它不会爆冲。”庄墨闻嗓音沉稳,将牵引绳递给她,“而且有我在,我看着呢。”
他的手握在距离绳子尾端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尾端空着朝向她,等到桑芙抬手握紧了,庄墨闻才缓缓地松开。
初一除了胖和贪吃以外,没什么可说的,就像庄墨闻说的,它不会爆冲,很乖。
可是,中型犬毕竟是中型,更别提初一都快吃成大型,体重努努力估计都能赶上桑芙了。
平时看庄墨闻都是单手牵,还以为很轻松,可她如今双手牵着都还是很吃力。
基本上只要初一看到什么好玩的,稍微快一点,桑芙就只能被迫着加快脚步,根本拉不住。
到底是她在遛狗,还是狗在遛她。
没两分钟,她后背都冒汗了。
桑芙抿抿唇,想和庄墨闻说她不遛了,忽而身侧一热,是庄墨闻靠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多说,桑芙手前的那节绳子却在下一秒被他牢牢握住。
“它力气是比较大。”
这下,力都分给了庄墨闻,桑芙手臂一松,终于得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走路了。
她喘了口气,甘拜下风:“我拉不住。”
“给我吧。”庄墨闻就将绳子接了过去。
她身上穿着暖和,手迎着风吹,却其冷无比,白皙的手背红红的,掌心却反而有点热。
桑芙刚准备把手塞进口袋里暖和暖和,却在这时,她感到手背一热,动作也被这抹不属于她的温度制止了。
庄墨闻指腹温热,按在她的皮肤上,动作很轻。
说是按,更像是半虚半实地拦着,他声音很低:“手怎么了?”
庄墨闻不问,桑芙都不会在意,他问了,桑芙才想着低头看看。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微微挣动,翻过来,桑芙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手心里觉得热,是因为绳子摩擦生热。
一条被绳子磨出来的红痕,正躺在她的手心里。
桑芙经历多了这种磕磕碰碰的场面,她捏了捏五指,说:“应该是绳子磨的,没关系,正好我手冷。”
她话音方落,原想缩回的手却毫无预兆地被包裹住了。
仍旧是轻柔的,像是一团被捂得温暖的棉花,将她冰凉的皮肤渡过一丝丝暖意。
桑芙没有反应过来,唯有捏紧的拳头在刹那间松开。
她愣了一下,才抬头。
“庄教授?”
第18章 生桑葚 正常的生理需求
黑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远处路灯的光线幽微,庄墨闻眸光上移,对上桑芙的视线, 似乎也同样是一愣。
沉默须臾, 他退后半步, 轻声说“抱歉”, 松开手。
深秋是在为冬季的到来敲响预备铃, 冷风阵阵, 分开的那一霎那,那抹温软就在庄墨闻的掌心中迅速流逝。
短短两秒,仿佛便被冷风蚕食殆尽,只余无声漫长的静默。
桑芙却没想那么多, 她继续将手塞进口袋里,响起轻轻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说实在的,口袋尚没有接触过人的体温, 突然伸进去也是凉凉的,倒是远没有他的手暖和。
这么好的体质,大概也算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让人羡慕。
他们各自错开视线,桑芙低头看向地面上的花纹, 将下巴埋进外套半立的绒绒领口,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天气越来越冷了, 你现在晚上还会带初一出来夜跑吗?”
“没有其他事的话,会的。”
庄墨闻回答。他的声线醇厚饱满,低沉磁性,在逐渐冷冽的晚风里, 有浓浓的春意,听起来很舒服。
“下次一块出来跑跑?”
“……不了,不了。”桑芙头一次露出有些惊慌的表情,一连重复了两遍“不了”,“我四肢简单。”
读书时,无论什么考试拿满分都轻轻松松,唯有体育,次次都在及格线边缘徘徊。
桑芙每次也有认真练习考试内容,但练到精疲力尽,最后也只能靠运气,她因此气馁得不行。
怕她还有工作要忙,庄墨闻说绕过了附近的公园,就回去。
初一这次没被带着跑步,全程都很兴奋又有活力。
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身体终于走得开始发热了,桑芙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穿得像初冬季节的装扮,这会儿解扣子了。
快到公园前,途经了一家小超市,桑芙让庄墨闻去公园等她,自己转进超市里买了点零食。
等她选好出来,不紧不慢地走进公园,张望了一圈,才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其实现在天气冷了,公园人不算多,但夜晚深沉,灯影遥遥,她又是个不戴眼镜的近视眼,想分辨出人来还是有点困难的。
但庄墨闻周身却有种独特的气质,即使是模糊的夜色中,也是很抢眼的那一类人。
她走近了,这才发现庄墨闻面前还站着位年过六旬的大爷,他手里牵着只小泰迪,和初一正追着屁股闻,一大一小,尾巴晃来晃去,意外的友好。
桑芙本不准备打扰,想等他们说完再过去,只是脚步方一停住,那厢的庄墨闻却若有所觉地偏头,朝她看了过来。
他们隔着些距离,他的眸子深邃如夜,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上,宛如蒙着一层她看不清的雾。
桑芙依稀听到他对大爷说了句“稍等”,男人这才抬步,走到她面前,“买了什么?”
“就一些吃的。”
桑芙欲言又止:“那位是……”
“住在附近的大爷,”说话间,庄墨闻已经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他低声解释,“遛狗认识的。”
“哦。”
庄墨闻都亲自过来了,桑芙那句你们聊便多少有点说不出口,和庄墨闻一块往回走。
而大爷也因为庄墨闻早就注意到了桑芙,他满心好奇地端详她,想打听,又不敢乱打听。
他一开始想猜是不是他的学生,又看庄墨闻主动帮着提东西,不像师生关系。大爷猜来猜去也猜不着,干脆抛出问题:“小庄啊,这姑娘是……”
尾音未落的间隙,桑芙感觉到似乎有一道温温的视线,短暂地落在她头顶,下一刻,她听到庄墨闻缓声介绍:“我太太。”
大爷很吃惊:“哎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姑娘看起来还在读大学吧?”
桑芙本想保持沉默,但话题一直在她身上,这样反而不太礼貌,她抿抿唇正要回答,身旁庄墨闻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他语气从容,像是在笑:“您好眼力,她的确是还在读书的年纪,不过因为成绩太优异,所以比常人提前两年毕业了。”
大爷听了,更佩服了:“你们这两口子,真是不得了哦。一个两个都这么优秀,今后要是生个宝宝,还不绝对是国之栋梁啊。”
桑芙:“……”
她好像听到了天上有乌鸦飞过的声音,带过一串省略号的那种。
话题变得太突然,绕是庄墨闻亦是始料未及,停顿了片刻。
但良好的素养让他的语气未有任何异常,庄墨闻的回复很得体:“我们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大爷不以为然:“这有啥,结了婚自然就要打算起来了嘛。”
庄墨闻也沉默了,他握拳抵在唇前,清了清嗓子,那句话被静悄悄地略过,他低头拉住欲自由奔跑的初一:“你玩够了?那我们回家了。”
他言罢,看向桑芙,桑芙立马接收讯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庄墨闻说好,这才冲那位大爷告别:“大爷,那我们先走了。”
“就走啦?”
“嗯,回见,大爷。”
“好咯,那下回再聊。”大爷还挺恋恋不舍的。
回去的路上,直到公园被远远地甩到了身后,桑芙才没忍住笑出声。
庄墨闻听见了,缓声问她笑什么。
桑芙说:“好像很难得见你语塞。”
明白她在指刚才的事,庄墨闻哑然失笑,没有丝毫的无措:“他们的观念根深蒂固,轻易撼动不了,那些话听听就好,争论没有必要。”
桑芙赞同地点头。
庄墨闻的做法算是很明智正确的选择,和那位大爷要是细细说来,那些理念怕是到明年都说不完,还不如走为上策。
离到家还有一段距离,她看着路灯下他们的影子,高矮不一,加上她旁边的初一,像是三节排列有序但差距极大的台阶,有些滑稽。
想起方才的画面,她随口问:“那你以后会想要小孩吗?”
他一顿:“我?”
“嗯。”桑芙应完,意识到他们此时的关系,这样说有失偏颇,就补充:“就是等我们结束以后,你要是有了合适的选择,会想要孩子吗?”
“会吧。”他目视前方,像是思考了一会儿。
夜晚静谧,他们的步伐都慢慢的,只有初一在跳,他的声音又静静地响起来:“但主要还是要看女方的意愿。”
话落,庄墨闻问她:“你呢?”
桑芙说:“不会吧。”
“为什么?”
“我身体不太好。”
因为早产,她身体比同龄人都差一截,手也常年是冷的。值得庆幸的是,她小时候没得过什么大病,但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却未断过。
现在倒好一些了,脸也有些血色,不至于看起来太苍白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的缘故。
而且她也不喜欢小孩。
大概十岁左右,那年亲戚家的小侄子来家里,给她房间翻得乱七八糟,她摆在书架里特别宝贝的书也摔在了地上。她非常生气,气到直接一把将五岁的小侄子推了出去。
她还记得那时小侄子一屁股摔在门外大哭,引来了在家的桑成。
早年间的桑成很爱面子,当着亲戚的面,桑成第一次严肃批评了她,还关了她的禁闭。
最后,还是在公司的金琼得知了这一切,当天就风风火火赶回来,又当着亲戚面,给桑成劈头盖脸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