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熟识的人面前,研磨也总是习惯性低着头,尽可能避免过多的视线交流。
刚认识那一阵,有段时间,你非常热衷于和他玩视线躲猫猫的游戏。
对话时留心一些,就能在身旁的妹妹头偷瞄过来的瞬间立刻抓到他的目光。
这种时候他就会像是受惊的小猫一般迅速躲闪开目光进行回避,你则会故意探头凑到他面前。
一个逃一个追,如此几个回合之后,他就不得不正面跟你对视了。
与你那位还在害羞期的合租室友相似的瞳色。
但是,眼神稍微有些不一样。
平静,幽深,隐隐发亮、好像一直在观察什么的眼睛。
捕猎者的眼睛。
就在你稍微愣神的片刻,他已经再次躲开了视线。
那个时候,你和他偷偷来往的事情还没被黑尾发现。
时不时,会在住宅区附近遇到。
狭路相逢,六目相对。
对面两个人之间,研磨的视线总是后转走的那个。
停留的时间不长。
但明显比平时更久些。
落在身上的目光是无形的丝线。
细细密密缠绕,织成一张无法逃离的网。
窗外的雨声逐渐加大。天色似乎又暗了些。
一点点传递过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
“——啊、就是这个。”
“……什么?”
“不用动就能暖和起来的办法——是拥抱啊。”
“嗯……”
“不过,研磨的体温是不是比平时要高一点……”
你抬起他的手放到脸颊边试了试温度。
“在发低烧吗?”
“体温平衡……主要和代谢率有关。”
答非所问,你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暖和起来的方法。”
他慢慢解释着。
“除了刚刚那两种,还可以通过提升心率,让体温在短时间内升高。”
你顺着他的话稍加思索:“——但是那样需要运动吧?”
“不用动的办法……也有。”
“是什么?”
“激素。”
“啊——是说兴奋剂之类的?”
“还可以……更简单一点。”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久的,毫无保留的对视。
“嗯……大概明白了。”
你带着他的右手贴到他的胸膛。
隔着衣物和一层手掌的距离,依旧可以清晰感触到的心跳。
“——比如现在这样?”
“……嗯。”
他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能……起来了吗?心脏,稍微有点到极限了。”
大约是顶配大脑耗能太高。
在没有感兴趣的事情需要处理的时候,研磨基本都是一键跟随的节能待机状态。
状态总是懒洋洋的,声音也没什么干劲,对你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
弱气,且异常乖巧,感觉随随便便就能轻松拐回家。
——虽然现在好像是在他家。
但总之,和他算力拉满的时候反差感很强。
尝试掌控一个拥有这样反差的头脑天才,是非常容易上瘾的事情。
尤其,是在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他在默许的情况下。
只是触碰就会轻轻颤抖,从表情到反应都异常可爱。
像是祈求,又像是邀请。
落地窗外愈发紧密的雨声,好像逐渐收拢的网。
从直觉诞生的怀疑沿着陡然绷紧的理智之弦划过脑海。
没等你理清它的源头。
比体温稍高一些的柔软指腹触上手背。
“我会……好好表现的。”
研磨的手,和多数进过运动社团的男生相比,完全没什么力气。
手指骨节修长秀气,茧子也很薄。但不论传球还是游戏技术都很高,操控精准,动作灵活又轻巧,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他还是平时那副慵懒平静的样子,全程没有太大的动作,仿佛研究新到手的游戏那般,置身事外冷静观察,最后不太熟练地替你拭去眼角的水光。
“乖孩子,你做的很好……”
甚至连语气都很沉稳。
闭合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线,雨声闷闷的不甚清晰。房间里比之前还要昏暗,你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觉到注视的目光。
收拢的网缠绕在你不断颤抖的身体上。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那……这样呢?……我明白了……找对方法的话,就能听到阿零各种各样的声音呢……”
熟悉的轻柔低语,听起来满足又开心。
缠绕的无形细线操控着身体沉沉浮浮,意识在升高的体温中逐渐融化。恍惚间,你再次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确实是捕猎者的眼睛。
“辛苦了。坚持不住也没关系,可以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从现在开始,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依存上瘾,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早晨醒来,窗外是秋日明媚的阳光。
“早上好。”
抱着笔记本坐在你身旁的研磨正在处理工作。染成金色的发丝从耳旁垂落下来,浸在阳光中泛着浅浅的光晕。
“你睡着的时候有邮件发过来,已经帮你回了。原定的日程取消,今天可以哪里都不去。”
“哦……谢谢……”
大脑好像还没彻底清醒,你懵懵懂懂坐起身,花时间回忆了一下今天原本是个什么日程。
——没能回忆起来。
不过研磨说今天没有安排,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安心休息。
“今天……你想看书,还是一起玩游戏?”
你想了想:“看书吧,最近刚好有本想看的新书。”
“好。”
“话说回来……研磨。”
“嗯?”
“昨天晚上……”
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下来。
“昨天晚上……怎么了吗……?”
“——果然是故意的吗?”
“我……不是很明白……”
你保持狐疑:“真的?”
“……嗯。”
躲躲闪闪的视线,略有不安的表情。
一副完全无害的样子。
——确定了,昨晚的事情一定是个意外。
你决定今晚再试一次。
【分线剧情2完】
拿到修士学位后,你从外地回到东京,准备前往政.府单位任职。
一段时间没回来,视野里熟悉的城市景色,混杂着几分不太真实的疏离感。
街道上的樱花已经落尽,新叶尚未繁茂起来,孤零零的紫铜色枝头稍显落寞。
车流源源不断从眼前经过。引擎声,鸣笛声,信号灯闪烁,嘈杂的人声。建筑的玻璃反射着晃眼的日光,你抱着纸箱站在熙攘的街头,忽然有些迷失了方向。
“祈守。”
——你回过神来。
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忘记了是什么原因,有一次,你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家。
那天,刚好是附近商店街举行祭典的日子。
当时你刚搬家过来不久,路不熟,天色黑,人又多。
艰难在拥挤的人群里绕来绕去,最后,果不其然迷了路。
虽然事后才知道,你迷路的地方其实就在住宅区后面的一条小巷子。
但对于当时的你来说,那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四面八方到处人来人往,昏黄的灯光只照到你脚尖前一寸的地面。时不时有看不清模样的路人朝你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只能等到天亮了。
这样想着,你抱着膝盖独自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仰头眺望夜空的星星打发时间。
城市里的灯光太亮,能看到的星星只有零星几颗,沉默挂在又高又远的地方,闪烁着微弱的星光。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
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有谁默默走到了你面前。
你回过神。
看到了当晚第一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你面前的青年有着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发型。即便现在的你没有坐着,依旧需要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比记忆里更加成熟沉稳的身形。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但十分熟悉的嘴角弧度。
“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被鄙人今天的职业装帅到了?”
“不……只是在考虑警察的事情。”
“警察?”
“毕竟,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即将卷入诈.骗案件的无辜女性。”
面前的黑发职业青年轻笑出声。
“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
他无比自然地接过你怀里的纸箱。
“只能劳驾跟我走一趟了,准政.府职员小姐。”
升入大学后,你正式结束了在黑尾家的寄养生活,搬到学生宿舍居住。
之后前往其他城市进修,也是一个人租住的公寓。
如今回到东京,一时间竟找不到能真正算得上「家」的地方。
可以落脚的地方倒是有很多。
高中时代的朋友们早已进入职场稳定下来,收容你暂住一段时间完全没有问题。
跟着阿雪可以蹭营养餐,小熏能把每一天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美华很会照顾人,研磨的别墅……
“所以当然是来我家了。”
你的老室友替你做出决定。
“她们的优点鄙人都有,而且还比其他人都要了解你。”
你:“——你家也有别墅?”
“这个……”
刚刚还稳操胜券的职业青年卡顿了一下。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能要再过段时间……”
虽然法律层面上,这座城市暂时还没有可以称之为「家」的不动产。
但这里毕竟是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果然,是铁朗的话,就会有「回家」的感觉呢。”
重新上任的合租室友心情颇好地应了一声,单手替你打开房门,优雅致意:
“欢迎回家。”
因为是在回东京前就决定好的事情。
大部分行李昨天就已经寄到,你带来的纸箱里只是些零碎轻巧的小物件。
“昨晚刚好有时间,简单帮你收拾了下。”
合租室友吊儿郎当倚着门框看你在房间里参观。
“大体是按照你以前的房间布置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稍加思索:“怎么说呢……”
“……不喜欢吗?”
“不,可以说非常合心意——但作为临时落脚点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也不是那么「临时」吧。想安定下来,要考虑的方面有很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情。”
黑尾慢悠悠解释着。
“况且,工作日每天工作完回到家,看到舒心的房间对放松也有好处。”
“是吗……”
“是的哦。”
虽然是同龄人,黑尾工作比你早,在职场方面算得上是前辈。
前辈的经验之谈,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那——接下来这段时间请多指教?”
屈腿靠在门边的黑发青年笑得迷人:“彼此彼此。”
回到东京后,没过多久就是黄金周。
趁着假期,你和许久未见的JK友人们相约聚餐。
不久前刚被调任到东京总部的仁花也被一起叫了过来。
几个人合伙给初来乍到大城市的单纯学妹出主意。
雀田:“在东京这种地方,千万要注意,不能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
山架:“如果要交男朋友的话,一定要找个能让你笑的人。”
谷地:“欸……?我暂时还没……”
雀田:“要找个有稳定工作的人。”
白福:“要找个喜欢做家事的人。”
山架:“还有要诚实。”
白福:“那方面也要契合。”
你:“以及最重要的,不要让他们五个人见面。”
前辈们还是老样子的热情,谷地放弃挣扎:“好、好的……”
停顿一下。
“——欸?!”
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嗤笑,你下意识转头。
“啊……铁朗。”
其他人顺着你的方向看过去。
雀田:“——黑尾?你怎么在这里?”
“客户约在附近见面,顺路来凑个热闹。”
黑尾自然而然在你旁边入座。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在聊怎么让仁花不被你这种人骗。”你诚实作答。
“这就过分了啊,鄙人可是一向待人热忱。”
穿上西装后暴徒气质越发明显的某人勾着嘴角向当事人澄清。
“我是个好人。没有比我更心地善良的人了,所以和我好好相处也没关系哦。”
白福:“看见了吗?这就是标准模板,遇到一定要远离。”
谷地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红了脸仰头把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拍回桌上:“好、好酒!”
略有生硬,但成功转移了话题。
白福:“哦哦!小仁花好酒量嘛!”
山架:“要再来一杯吗?”
谷地:“好……好的……”
视线在桌上的酒瓶间顿了顿,黑尾忽然问你:“你也喝酒了?”
“嗯,因为大家都很开心。”
他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喝了多少?”
白福抱着酒瓶嘟嘟囔囔告状:“从刚开始祈碳就只是在旁边看着,到现在连半杯都没有呢。”
你解释着:“因为平时不怎么接触酒类,不太清楚自己的酒量,稍微有点担心……”
大概是离得近的原因,感觉上,黑尾嘴角的笑意好像又深了点:
“这种梅酒度数很低,一般不会醉人,稍微多喝一点也没关系。”
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桌上的酒瓶:“这样啊……”
尝起来酸酸甜甜的,确实没什么酒精的味道。
他的目光落到你身上:“入职后应该有不少要参加酒会的情况,趁着这次机会试试酒量怎么样?下次在外面也好心里有数。”
在场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就算不小心喝多了,室友也能把你带回去。
想了想,你点点头:“那就试试吧。”
冰块撞击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当啷声,兑了苏打水的梅酒色泽很浅,隐约能闻到紫苏和梅子的香气。
白福:“话说,黑尾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黑尾:“怎么说?”
白福:“之前听猿弋提起,最近好像经常在市政厅附近看到你。”
雀田:“偷税漏税被抓了?”
“你们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
黑尾漫不经心瞄了你一眼,语气有些无奈。
“祈守刚搬回来不熟悉路,我去接她而已。”
你出庭做证:“是这样。”
山架:“啊……这么一说,优已经很久没接过我下班了。”
雀田:“最近联赛结束了也没有吗?”
山架:“没有。”
黑尾:“这种男人不能要,趁早甩了他吧。”
山架:“确实该好好考虑一下了呢……”
谷地:“欸、真的吗……?”
雀田:“当然是假的,都是快订婚的人了。”
“这、这样啊……”再次被前辈骗到的小麻雀尴尬地又干了一杯。
雀田感叹:“酒量真的很好呢小仁花……平时经常喝酒吗?”
谷地:“也没有……”
山架:“那就是天赋了?千杯不倒体质什么的。”
白福:“好羡慕——”
谷地:“是吗……”
“很好!”白福站起来又给你添满,“我们祈碳也不能输!”
“欸——我吗?”
你下意识去看身旁的幼驯染。
幼驯染依旧是那副嘴角上扬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表态。
肩负重任的谷地再次试图圆场:“话说、零真学姐原来是在市政厅工作吗?”
你*:“嗯,不过是最近才入职。”
山架:“同事还好相处吗?”
你:“都挺好的。”
白福:“祈碳可是我们枭谷的生徒会长,小小官场轻松拿捏~”
你:“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谷地:“好厉害……黄金周之后我就要直接面见总部的上司了,现在就紧张得不行……”
山架:“之后都在这边工作的话,留下好印象很重要呢。”
谷地:“我也这么觉得……但具体要怎么做比较好呢?”
雀田:“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多展示些优势?”
你:“那个简单,直接告诉他们你是现任总理大臣的女儿。”
谷地:“欸?可我不是……”
你:“那就让令尊再努力一点。”
山架:“不要这样捉弄人家啦……”
说说笑笑空了酒杯。
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几位职场女性凑在一起看灰羽姐弟的最新杂志照,你感觉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
“——好像头有点晕,我是醉了吗?”
“没有。”黑尾打量了你一会儿,“只能算微醺。”
你:“——意外地比想象中酒量更好呢,我自己。”
“都说了这种酒不醉人。”声音里噙着笑意。
“总感觉……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怎么会?”
“很可疑啊……”
“是你多心了而已。”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手机。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