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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春潮(花上)


另一篇则记着:今日大雪。我那该死的父亲,竟又欺侮了镇上一位来探亲的姑娘。那姑娘起初一直哭,后来被父亲用迷药弄晕,才终于安静下来。她醒来后竟失了忆,反倒高高兴兴跟着爹娘回家了。望着那小姑娘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涌起杀意——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真该千刀万剐。
可这镇上似乎只有我知道他的秘密。若杀了他,便无人捕鱼挣钱,家中生计难以为继,我的书读不成,进京科考更是痴人说梦。于是我只能忍耐,不仅要忍,还要指望他多挣些银钱,好送我去更远的地方。我厌恶他,厌恶他身上永远散不去的鱼腥气。
待到十七岁那年的手札,笔迹已沉稳许多:因因今年该有十四岁了,想必已行过及笄礼。她随姐姐来家中做客,出落得愈发清丽动人。见着这样两位与众不同的姑娘,只觉得她们像无瑕白玉般洁净。她们身上依旧带着淡淡香气,没有半分鱼腥味。可我如今却开始害怕……怕她们会嫌弃这样的我。
因为我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衫,身上总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鱼腥气,更有着那样一个令我蒙羞的父亲。我害怕这些光彩照人的姑娘,往后连一声“哥哥”都不愿再唤我。
我那父亲……简直猪狗不如。那日他盯着因因看了许久,目光黏腻得叫人发怵。我袖中的手攥得生疼,恨不得立时提刀剜了他的心——可终究还是忍下了。我还没能走到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远方,我还需要忍,必须再忍一忍。
这次见着因因,她待我的神色也不同了。年岁渐长,她似乎懂得了许多,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闪。我想牵她的手,她会悄悄避开;我想与她说话,她也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我总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厌极了我身上的鱼腥味?是不是……再也不愿让我靠近了?
不过无妨,我很快便要启程赴京科考了。这些年我读遍了能寻到的所有典籍,在无数个孤寂的日夜埋头苦读。我定能走出这方小镇,踏上京城的土地。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所在,承载着我对未来的全部期盼,亦将是我命运转折之处。
所以,当我那父亲又一次用贪婪的目光窥视书媛姐姐时,我依然强压下心头的杀意。这禽兽于我尚有用处,还需靠他攒足银钱,送我前往京城。
再往后翻,是两年前的一篇手记,那些字句让沈识因读来脊背生寒:书媛姐姐许久没来了,今日来的只有因因。我父亲看因因的眼神活像野兽盯上了猎物那一刻,翻涌的憎
恶与杀意几乎将我吞噬,可我终究还是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因因在此小住的这些时日,我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却什么也不敢表露。如今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娴静端庄,连唤我名字的嗓音都甜得人心颤。
她总说喜爱这江南水乡的温婉,却不知这碧水青山背后藏着怎样险恶的人心。
果然,我那禽兽不如的父亲还是对她伸出了魔爪。那日有人故意将我引开,待我归来时,四处寻不见因因的身影。恐慌如潮水般淹没了我,我发疯似的找遍每个角落,最终在后山那座破败的木屋里听到了微弱的挣扎声。
推开虚掩的木门,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正压在衣衫凌乱的因因身上。她无助地哭喊着,双手被死死按住。眼前的一幕让我血涌上头,当即抄起门边的木棍,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只听“咣当”一声闷响,原是挣扎中的因因摸到一个硬器,狠狠砸中了他的头颅。她趁机挣脱,踉跄着冲出门去。地上那禽兽昏沉片刻,竟又挣扎着爬起,还要再追。
我心神一颤,急忙去拦禽兽不如的父亲,奔至屋外时,只见那道纤弱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往山下跑。父亲还要再追,我厉声唤了句“父亲”,他这才猛地顿住脚步。
他回头看见我手中的木棍,捂着渗血的额角,踉跄凑近道:“絮儿……方才似有贼人欲对因因行不轨,为父是赶来相救的。”
他竟还在撒谎。
我强忍着没有揭穿,只怕他再起歹念,只得先将他劝回家中。安顿好这畜生后,我立刻转身去寻因因,可山中暮色四起,寻了许久许久,终究再不见她的踪影。
后来天降大雨,我在雨中呆立许久,心头如被刀绞。
我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玷污了那么多清白姑娘,而我,明知这一切,却既不能为那些受辱之人伸张正义,更无法替含冤者讨回公道。一则因他终究是我生身之父,二则……我还要靠他走出这小镇,踏上青云之路。纵使万箭穿心,我也只能再一次,将这滔天的恨意生生咽下。
沈识因读至此处,眼中已盈满惊惶与悲戚。一股寒意自心底窜起,原来那个恶魔,那个曾对她与无数女子下毒手之人,竟真是她素日唤作姨丈的人。那个表面看似敦厚本分的男子,竟藏着如此狰狞的面目……万幸,万幸她与姐姐,终究未曾真正落入他的魔爪。
原来江絮心中埋藏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原来他也曾为是否该亲手将父亲的恶行公布于世,而饱受煎熬。
她又翻出一册近期的手札,墨迹尚新:我终于走到了京城,坐上了翰林院学士之位。虽然上位的手段算不得光明,但我终究做到了。我走出了那个困住我多年的小镇,挣脱了“恶魔之子”与“穷酸书生”的枷锁。
如今手握权柄,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写下密信呈递御前,请皇上彻查我父亲之罪。我隐忍多年,终究亲手将他伏法受诛。
这正义来得太迟,但终究没有缺席。对于我这颗负罪已久的心,也算是一丝微薄的慰藉。
心中可曾难受?倒也算不上。早在多年前,我便不再视那人为父亲。一个表面温厚、内里却行着比恶魔更可怖之事的人,本就不配存于世间。
我原以为皇上会直接将他处死,未料皇上只判了他净身,送入宫中为奴。如此也好,那祸害过人的命根子就该除掉,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此事了结后,我心口多年积压的郁气总算疏解了几分。再见到因因时,也不似从前那般愧疚难当了。只是……她身旁已有了心仪之人。那男子位高权重,风采卓然,我自知难以企及。原也曾想过争上一争,可终究明白,有些缘分强求不得,即便争了,也不过是徒增怅然罢了。
所以,我惟愿她能得遇幸福,一生安乐顺遂,不必被权势利益裹挟,去做任何违心之事。
可偏偏她的身份,注定逃不开这些纷扰。每每见她,心中总是不忍,想要上前关切几句,却又不知该以何种立场、何种身份开口。
她……大抵也是厌弃我的罢。是啊,我本就算不得什么良善之人,又怎配奢求她的垂青?只盼她往后岁岁年年,皆能平安喜乐,如愿以偿。
沈识因读至这一篇,对着纸页默然良久。
沈识因再次踏入江府,假借探望江灵之名,悄悄潜入了江絮的卧房。这回终于在那隐秘处寻到了那封带着金印的信笺,她来不及细看,匆忙将其收入袖中,正要离去,结果刚推开房门便迎面撞上了回来的江絮。
她吓得浑身一颤,抬头正对上江絮深邃的目光。江絮先是震惊地蹙起眉头,随即视线在她周身扫过,沉声问道:“因因,你怎会在我房中?”
沈识因强压下慌乱的心绪,故作镇定地迎上他的注视,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江絮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寻你寻得好苦……陆呈辞出事了,想必你也听说了,至今下落不明,我心中实在忧虑难安。”
“上次来时你不在,方才小厮又说你在房中歇息,可我推门进来仍不见你人影。事态紧急,可否请你快些帮我去寻一寻陆呈辞?你如今是翰林院学士,人脉广博,我只得来求你了……”
沈识因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既要强作镇定不惹他生疑,又得按捺住袖中信笺带来的心惊。
江絮听罢,瞧见她微微泛红的眼圈,眼底的锐利渐渐化开几分,温声道:“因因莫急,进屋慢慢说。”
她本欲脱身,又恐徒增猜疑,只得随他步入室内。江絮返身合上门扉,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因因,坐。”
沈识因依言坐下,见他斟了盏茶递来,忙摆手推拒。江絮凝视她片刻,忽而轻笑:“怎么?怕我下毒不成?”
这话惊得她脊背一凉,连忙解释:“不是的……只是不渴。”
江絮未再多言,将茶盏搁在案上,于她身侧坐下:“陆呈辞之事,皇上尚未查明,眼下谁也不知究竟。你不必过于忧心。我也曾派人打探,当时情形虽凶险,但盼天见怜,他能逢凶化吉。”
沈识因低低应了一声,起身道:“多谢江絮哥哥肯相助,还望你在朝中多留意动向。我暂且先回府去,看看二哥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江絮却忽然唤住她:“因因。”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端详着她的神色,“为何这般紧张?可是还有别的事?”
沈识因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我只是太担心陆呈辞了。”
江絮凝视着她惊慌的目光,轻叹道:“因因,为何总不肯听哥哥的话?从前我便劝过你,要为自己而活,莫要成了他人的棋子。如今可好,刚成婚便失了夫君,往后这漫漫余生,难道真要守一辈子活寡?”
他声音沉了沉:“莫要对谁都怀着戒心。有些劝诫是真心为你好——愿你明白,人偶尔自私些并无错处。唯有先顾全了自己,方能谈及其他。”
沈识因骤然明白了江絮屡屡劝诫的深意。他本就是个极自私的人,能为了前程隐忍那般禽兽不如的父亲,眼睁睁看他作恶多年。
所以他也要她学得自私,莫要在感情里顾及旁人,尤其当其中掺杂着权势利益时。他仿佛早已窥破她与那几位公子间注定的结局,才一次次这般提醒。
她抬眸撞进他凝视的目光,心头不禁一颤。他那双眉眼与他父亲很像,虽称得上清俊,此刻在她看来却只觉骇人。她僵立在原地,指尖冰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絮见她紧张得动弹不得,忽又向前逼近一步,嗓音低柔却惊心:“因因,若是那些人都不在了,你可愿意跟我?届时我的身份不同往日,我们就真的相配了。”
沈识因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扯出一抹笑:“江絮哥哥莫要说笑……对了,姨母方才还让我去寻她,我这便过去。”
她说着便要侧身绕过他,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她顿时僵在原地,正
无措时,恰闻姨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因因可在这儿?”
“在的,姨母,我这就来。”沈识因急忙应声。
江絮听得母亲声音,指节微微松动。沈识因立刻抽手,快步走出房门,随姨母离开了这处院落。
与姨母寒暄几句后,她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江府,一路疾行赶回太师府。见到祖父沈昌宏,急忙将从江絮房中取得的信笺拿给他看。
沈昌宏展信细读,骤然变色,眼底尽是骇然:“不好,先帝竟然还活着。我们都被做了局,陛下……陛下他有危险。”
他当即起身向外疾走,厉声唤来护卫:“速速召集人马,即刻入宫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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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有点晚。
关键剧情要到了。
[红心][红心]

第55章
先前沈昌宏并非全无猜疑。他疑心的不是先帝的为人,亦非其是否勤于朝政,而是那场“龙驭上宾”背后的真相。
新帝继位时,宫中对外宣称先帝是沉疴难起、药石无医,以致暴毙。但沈昌宏昔日常随侍御前,最清楚先帝的底子——先帝不过五十年纪,平素身强体健,又兼习练剑术,生得魁伟英武,与亲王颇有几分相肖。
他辅佐帝王多年,深知这位主子若无雄才大略,当年怎能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更遑论坐稳这九五之尊。自古成王败寇,唯有真正的能者方可问鼎。
这些年来,先帝展露的雷霆手腕非同小可,虽偶有小恙,何曾有过致命顽疾?即便临终前那段时日纵情酒色,也断不至于骤然病入膏肓,乃至撒手人寰。
当时他心头便存了疑影,暗忖或是陆瑜从中做了手脚。毕竟这位太子为登大宝不择手段,也不足为奇。史册上弑君夺位的储君本就数不胜数,加之先帝晚年确显昏聩,故而陆瑜继位时,朝野上下并未生出太多波澜。
可当他看清那钤着金色御印的信笺时,竟如遭雷击。信上清清楚楚写着如何步步为营,不仅要铲除当今圣上陆瑜,更要借机清洗朝中所有存有二心之臣——其中赫然包括他们太师府满门。
字里行间竟还谋划着近日便要行刺天子,血洗宫闱。
沈昌宏为官数十载的从容此刻尽碎。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与满朝文武竟都落入了皇上布下的惊天棋局。
先前他辅佐圣意,费尽心力铲除陆陵王与陆亲王,岂料这一切都是皇上为肃清障碍设下的圈套,甚至连太子都可充作棋子。
如今陆陵王与陆亲王这两个心腹大患已除,在皇上眼中,余下的不过都是可随意拿捏的小辈。
那位自以为运筹帷幄的新帝陆瑜,与始终周旋其间的陆呈辞,原来都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利刃罢了。
陆瑜与陆呈辞比起先前两位根基深厚的亲王,对付起来自要容易得多。那老皇帝的手段,当真高明得令人心惊。
他愈想愈是惶惧——若先帝果真未死,意欲重掌江山,只怕弹指间便能将当今圣上掀下龙椅。届时所有碍眼之人,包括太师府满门,必将被清算殆尽。这段时日的苦心经营,竟是全为他人作了嫁衣。
他当即召集心腹,匆匆赶往皇宫,又急命人前去寻沈识因的舅父姚将军求援。岂料探子还未出府,便有急报传来:姚将军途中遭遇埋伏,麾下将士几近全军覆没,将军本人身负重伤,仅以身免。
沈昌宏闻讯大骇。对方已然出手,宫变恐怕就在瞬息之间,甚至今日便会爆发。
他必须抢先一步护住皇帝,再图后策,竭力避免这场即将席卷京城的血雨腥风。
沈识因见祖父带着一众兵将匆匆赶往皇宫,神色惶急,便知大事不妙。
她万万不曾料到,那位已经驾崩的老皇帝竟然尚在人间。
她忆起陆瑜那日所言,他说幕后必有推手搅动风云,否则陆呈辞断不会这般轻易殒命。
如此说来,琉璃窑厂那场爆炸恐怕真非陆瑜所为,而是先帝设下的毒计,意在先除陆呈辞,再图陆瑜。
思及此,她心头剧震。若当真如此,这太平盛世怕是要到头了。既然连先帝都亲自出手,必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杀局——如此看来,陆呈辞恐怕凶多吉少。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眼眶渐渐泛红。既忧心陆呈辞的下落,又非常非常地思念他。
她的夫君……难道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世了么?
她正心乱如麻,却见二哥疾步闯入,急声道:“妹妹莫再胡思乱想,快些收拾东西随我离开。京城眼见就要变天,车马已备好,你与母亲即刻出城。”
果然……这京城终究要乱了。
沈识因眼圈泛红,颤声问道:“二哥,先帝当真未死?若真是这样……那陆呈辞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莫非真是先皇对他下了毒手?”
二哥长叹一声,神色凝重:“若说是陆瑜设计害他,我尚存一丝侥幸。陆呈辞素来机敏,未必没有生路。可若这一切皆是先帝布下的棋局……”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莫说是陆呈辞,便是当今圣上陆瑜,只怕也凶多吉少。此刻祖父与父亲已赶往宫中救驾,只盼能护得住他性命。”
沈识因闻言,只觉天旋地转,强忍多时的泪珠倏然滚落。可这当口,哪里容得她伤怀?
二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便往外带。母亲早已候在廊下,迎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因儿,此刻什么都莫要想,只管随娘走。”
沈识因心焦如焚:“可我们走了,祖父、父亲和二哥他们……”
话音未落便被二哥截断:“莫要挂心,如今国势动荡,我们自当尽力周旋。这场风波既起,谁又能独善其身?眼下能保全一个是一个。”
她望着二哥泪如雨下,终是被母亲牵着疾步穿过庭院。马车早已备妥,二人匆匆登车,轱辘声即刻碾着青石板路急促响起。
母亲姚舒紧紧攥着她的手,掀起车帘回望。望着那座住了数十年的太师府朱门,眼底一片猩红。这里早已成了她的家,岂料终究要走这一步。可她到底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女儿,自幼便明白宦海风云变幻——昨日或许风光无限,今朝便可能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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