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从萤(木秋池)


道士得谢玄览赏识,一举做了钦天监的监正,便有心思活泛之人,将门路走到了他身上。
有一回谢玄览服过仙丹后,忽觉梦里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身处茫茫白桥,不再是那几句重复的话,他轻飘飘走进独览居,撩开床帐,见一妙龄女郎卸了钗裙,只着中衣,乖顺地仰面看他。
帐中香缠绵甜腻,勾人情动。
朦胧视野里,那是一张像极了阿萤的脸。
她柔柔伸手攀来,呵气如兰:“奴伺候将军,可好?”
任谁也觉得,一个服过药的痴人,断难以走脱这美人怀,谢玄览却骤然暴怒,扯落红帐将她胡乱缚起,甩在地上,噌然拔出燕支刀,刀尖直指美人颈间。
他声冷如冰:“她那样的清骨,绝不会自贬为奴,你既生了这张脸,更不该污她身后名。”
“也看在你这张脸的面子上,我今日不杀你,但我劝你远走高飞,过了今日再被我碰到,我就撕了你的脸皮做盏美人灯……滚吧。”
女郎连滚带爬地跑了,谢玄览提着刀先杀进钦天监,将献丹的道士一斩为二,又杀进王氏府邸,将献女的王某人削掉了头颅。
因仙丹所致,他手抖得厉害,不意在自己身上也砍出了几道伤。
他卧倒在血泊里,仰面见天高云远,是极无情的模样,竟绝望地笑出声来。
此后谁也不敢再打他亡妻的主意,就这样貌似风平浪静地又过了几年,谢玄览抓到了绛霞冠主的师兄,一个喝多了口无遮拦,声称自己能逆转生死的白面道人。
谢玄览已懒得再对这些神棍以礼相待,直接抓到监牢里上刑,刚抽了他两鞭子,还没开始上劲儿,那太霄道人就开始嚎:“我是吹牛的!但我师妹真的会!师妹救我,师妹救我啊!”
太霄道人说绛霞冠主已悟透了庄生梦蝶的秘术,只需等待一个重阴之日,就能颠倒现实与梦境。
他推算了半天的历法后说:“最近的重阴之日,应该在八年后。”
恰正是与阿萤十五年之约的那一天。
有了新的盼头,谢玄览终于短暂恢复正常。
他学着做一个合格的掌政者,整顿贪腐、抑制豪强、轻徭薄赋,同时请大儒教导小太子,要他做一个仁德贤能的储君。
太子一天天长大,他的欲望也日渐膨胀,听多了霍光之害,开始对谢玄览这位掌政的舅舅生出异心。
谢玄览知道,但是谢玄览懒得管,或者说,他有意纵容。
他知道自己有用得上太子的一天。
终于熬过了十五年,这一年,也是太子应当正式登基的一年,但是谢玄览迟迟不点头,逼得太子铤而走险动了杀机,谢玄览将这杀机引向玄都观,逼迫绛霞冠主行庄生梦蝶的颠倒秘术。
画卷徐徐展至穷尽,漫长的梦境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虽然明知身在梦境之外,但旁观了谢玄览备受折磨的这十五年,从萤依然心痛如绞,只觉得每一幕、每一瞬都十分难捱。
但她没想到,梦境的最后才是最残忍的地方。
她眼看着风雪如帘落满他双肩,眼看着他跪在三清神像前,僵硬地彻夜叩首千次。
眼看着他平静阖目,在绛霞冠主面前引颈自戮。
血雾从他颈间喷出,继而如注如流,迅速淌满青石地砖。他微白的双鬓被血色染乌,神情却十分平静,好似不曾经历过这十五年的折磨,仍是自西州归来、昼夜催马要见发妻的得意少年人。
从萤泣不成声,哽咽着从梦里醒来,见眼前一片浅紫色的床帐。
有好一阵,她都没有缓过神,迷茫不知身在何处,直到脸上泪痕尽干,她突然掀帐下榻,披头散发地不顾梳洗,只踩了木屐就往外跑。
正在外头浇花的紫苏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从萤说:“我要见三郎……不,我要见晋王,我要去找他!”
紫苏拦住她:“晋王殿下昨夜来过,就是他把你从书楼抱回卧房的。”
“他昨夜来过,为何不叫醒我?”
紫苏猜测:“也许是怕你不想见他,怕你仍坚持要退了这门婚,辞了晋王妃吧。”
“不……我不退婚。”
从萤怔忪,抬手碰了碰脸上的泪痕,又有两行滚热的泪珠落下来。
她低声仿佛喃喃:“他找了我这么久,我不会再丢下他。”
-----------------------
作者有话说:下章大荤……打错了,是大婚[坏笑]

冬至之后,葭月二六,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吉日。
步春衢一派热闹的景象,虽然路旁围了步障,仍拦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兴致,众人擎首去瞧身着大红婚服、御马而行的晋王殿下。
从前只听说他病弱,后来听说他阴狠,如今瞧个真切,不料却是如此温雅清润、如芝兰庭树一般出彩的人物。墨眉深眼里含着笑如春风,繁复华丽的吉服衬得他病容多了几分精神,有如疏花照水一般清绝。
听见有人喊吉祥话讨赏,晋王吩咐陈成:“把准备的银锞子撒一些出去,告诉他们迎王妃绕城时有金锞子赏,请他们多为王妃积些口福。”
令旨一出,两街顿时更热闹了,若非有奉宸卫维持,只怕要冲出步障,随晋王同往迎接王妃。
从萤在集素苑里待嫁。
这回嫁人,是有圣旨封诏的热闹大事,除了相好的几位闺友外,从前与姜家交好的夫人们也来送亲,从萤向她们道谢,请季裁冰帮忙招待安排。
天色尚早,从萤在阁中待不住,想趁着还没梳妆换嫁衣,也出去帮忙一番,不料刚出门就在紫竹丛边碰上了几位扎堆的夫人。
似乎起了争执,旁边添风助势的两位瞧着陌生,为首那位却有几分眼熟。
从萤仔细回想一番,想起她是礼部某位官员的夫人,姓孙。这位孙夫人从前与她的伯母蔡氏交好,与她母亲赵氏也偶有往来,姜老御史病故前后,给姜家出过不少馊主意。听说她与钱祭酒家沾亲带故,从萤疑心,从前筹谋将她许给钱老三,就是这位孙夫人先起的念头。
孙夫人许久不登门,今日竟又来凑热闹,还拦住了谢夫人的去路,好一番阴阳怪气。
“真是稀奇,从前莫说邀请谢夫人,似咱们这般无权无势,便是见一面也难。今日竟能在此地见谢夫人亲临,不知该说是晋王妃的面子大,还是谢氏不同往日,所以谢夫人也变得平易近人了呢?”
另一人说道:“晋王殿下尊贵,当然人人都想沾晋王妃的芳泽,只怪前头招呼的季娘子,商贾人家没个成算,什么人也往里放,若是扰了晋王妃鸾驾可不好。”
所以这三个人将谢夫人堵在月洞门外,不肯放行,要将从前高攀不上的积愤,都趁机报复回来。
谢夫人按下要出面理论的长媳孟氏,正要说什么,忽听一道清盈的女声喊道:“娘!大嫂!”
众夫人循声望去,见本该在阁中梳妆的晋王妃揽着裙摆,疾步沿着行廊跑到面前,虽是素
面未妆,通身却洋溢着新嫁娘的欢喜,俏生生如一支沾露的鲜百合,突然扎进了谢夫人怀里,揽着她的手臂,显出一种极亲昵的姿态。
声音也透着几分娇柔:“娘怎么才来,我等着你给我梳头呢,都等急了。”
这一声“娘”听得孙夫人一行变了脸色。
知道她与谢三定过婚的人不少,她不赶快与谢氏撇净关系以自证清白,反而还上赶着喊谢夫人作“娘”,疯了不成?!
就不怕污了名节,惹得晋王殿下震怒?
谢夫人不愿她们多嘴生事,向孙夫人解释道:“我早就认姜娘子作义女,她生母皈依佛门不在身边,所以今日暂由我来送她出阁,并非你先前担心那般是来裹乱的。”
从萤这时才分出一点眼风给孙夫人一行,淡淡问道:“你们是哪家的仆妇?我不认得。”
仆妇专指下人,听了这句问,孙夫人嘴角抽了抽,脸色当即变了。
但她敢怒不敢言,还要笑着讨好打圆场:“王妃殿下贵人多忘事,我是东巷孙家的孙大娘啊,从前常与你母亲和伯母走动的,今日我来送你出阁,贺你新婚,瞧瞧,我还带了贺礼。”
她捧上一方锦盒,里头是一柄成色不错的玉如意。
从萤却不接,笑了笑:“哦,想起来了,我记得孙夫人说过,这玉如意要给我堂姐出嫁时添妆。”
孙夫人讪讪:“这不是没赶上二娘子她……”
从萤说:“我堂姐和伯母在平州很想你,我送你去见见她们如何?”
平州据此千里远,据说民风彪悍、瘴疫满地,孙夫人霎时变了脸色,苦声告饶。
谢夫人轻拍从萤的手背:“咱们梳妆去,莫要误了吉时。”
从萤点点头,舍下她们,挽着谢夫人往嫁阁走了。
身后孙夫人一脑门儿冷汗,满胸腔的晦气,几人互望,皆是一副悻悻模样。孙夫人切齿道:“任她现在嚣张,若是被晋王知晓,必然厌她不守妇道!等着瞧吧!”
说罢便往前头去了,要找个机会去与晋王告状。
从萤在嫁阁里匀面更衣、梳头戴冠,上好妆后,被谢夫人搀到罗汉榻上坐着。
她见谢夫人忙前忙后,反复检查要带出阁的物什,又叮嘱喜娘们一会儿该如何扶她出阁,怎么理她的裙、怎么护她的冠,井井有条,头头是道。
不由得鼻尖微微泛酸。
幼时姜家她大堂姐出嫁,被夫家人迎走时,与蔡氏抱着哭成了泪人,好一顿难舍难分。那时从萤瞧着,心里不甚理解,觉得自己将来哪怕嫁得极坏,也不会不舍到抱着赵氏,哭出如此情态。
这会儿倒有些感同身受了。
她轻轻喊了一声:“娘。”
谢夫人连忙搁下手中活计走过来,温声询问:“是不是冠子戴着太累?”
从萤摇头,抱住了她腰身,侧首轻靠拢在她小腹上,低低道:“多谢你不计前嫌,今日能来送我。”
谢夫人摸摸她的头:“你我哪有什么前嫌,以后我不在云京了,当然要看你过得好才放心。”
从萤微怔:“你要走?”
谢夫人点点头:“待送你出阁,我就打算回陈郡。”
从萤说:“暂避纷乱,这样也好。”
只是握着谢夫人袖子的手愈发不舍,紧紧难以松开。
吉时将到,外头鼓吹爆竹一齐热闹了起来,从萤握着却扇遮面,偷眼往外瞧,见珠帘晃荡,许多人拥着晋王推开了正门。
公子吉服,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入门便朝她望来,目光相触,从萤心头乱跳,连忙又拢严了扇子。
虽然嫁过两三回了,但回回心境不同,如今还是紧张。
晋王的身份毕竟与谢三不同,季裁冰、紫苏都不敢仗势闹他,阿禾、音儿与他不熟,也没有伸手拦要,倒叫他占了大便宜,只受谢夫人之命,略作了两首赞慕新嫁娘的却扇诗便饶了他。
他缓步挑开珠帘,来到从萤面前,半蹲下向她伸出手:“吾妻久候,可愿随我走么?”
他看她的眼神,像一袭温温的水流,因为太澄澈,反令人错觉其浅,实则极深极静。
这样的眼神,是经历了十五年痛苦寻觅的淬炼,才有如此令人心折的光晖,才会令她见他的第一面,就迟迟忘不了这双情意沉重的眼睛。
想起梦里见到的那十五年,从萤忽地红了眼眶。
晋王安抚她:“别怕,也不必顾忌太多。”
从萤点点头,伸手交予他,屋里霎时扬起花瓣,众人欢呼着向这对新人祝祷。从萤任他牵着向外走,要在集素苑前堂后阁里绕两圈,向娘家的亲友一一作别,然后才出门登上王妃翟车。
因顾及谢夫人的心情,怕她想到谢玄览伤心,从萤舍去了拜别岳家高堂这一仪式。
不料那孙夫人却在此时探头伸出多嘴舌:“生母不在,不是还有婆母么?我听见姜娘子喊谢夫人作娘了——啊呀,我说错了,不是婆母,是义母,如今姜娘子的正经婆母可是长公主殿下,以前私下喊的已经不作数了。”
也不知她是仗着大喜的日子主家一团和气不计较,还是一时被嫉恨冲昏了头,这话说得露骨,只差将“姜从萤不守妇道”一嗓子喊出来。
场面有些微妙的沉寂,众人都小心瞥向晋王,看他将如何处置。
正常的男人,在迎亲时,听说新娘私下喊别的男人的母亲作婆母,必然会心中不虞,轻则灰心失望,重则当场发作。
端看他是轻还是重了。
从萤只觉得好笑,她悄悄捏了捏晋王的手,示意他不必理会,一切以婚仪优先。
晋王比她更想要这场婚仪圆满。
他面上没有丁点被冒犯后的怒意,反而含笑说道:“这位夫人说得有理,谢夫人待王妃如亲女,有帮扶教导之恩,既为义母,当然要拜,来——请谢夫人坐高堂。”
远远观望的谢夫人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尚不待她悄悄擦平眼角,被紫苏和陈成连恭带请地推上了高堂。
她有些犹豫:“这如何使得——”
虽然面前的确是她的儿子和儿媳,毕竟碍于世俗身份,心中记挂便好,何必自惹流言?
晋王与从萤却毫不犹豫跪了下去,朝谢夫人郑重叩首,齐齐喊了声“娘”。
晋王说:“吾迎卿家妇,当为卿家儿,反哺同乌鸟,承欢椿萱枝。”
他说会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奉养谢夫人。
谢夫人将他扶起,眼中热泪莹莹,已是强忍哽咽,点头叮嘱道:“好……以后要待阿萤好,你要好好保重。”
又与从萤嘱托一番,数番拥怀,为她擦泪。
奔着要看热闹的宾客们傻了眼,不免也受这谆谆情意的影响,一时都抬着袖子抹泪,又忍不住含着种歆羡慰藉的笑,看堂上分明没有血缘、却真挚如亲生子的一家人。
有人赞叹晋王不愧是能成大事之人,有人感慨他对晋王妃真是纵得没边儿。
也有人又恐慌又憋屈,譬如孙夫人一行,险些要怄了血,自知再待下去也没了什么兴头,灰头土脸地悄悄走了。
拜别高堂,迎王妃上翟车后,陈成将孙夫人的来龙去脉简单向晋王交代了一番。
晋王说:“良辰吉日,不宜杀生,你看着处置吧。”
陈成应了声明白,不再以此琐事烦扰。
翟车驶离集素苑,绕步春衢缓缓行走,前后舞乐冲天,更有两侧百姓拔高了声调,祝晋王妃金枝千岁、长乐无央,声势之浩荡,竟连唢呐声也盖过了。
饶是淡泊如从萤,一时也被这声势震惊了,忍不住挑起翟车一角往外瞧。
见两侧女官各捧彩匣,匣中满满都是金锞子,十分豪气地抓了一把,听见哪边喊得声音洪亮,就往哪边抛洒,真真是挥金如土。
紫苏悄悄说:“为打这些金锞子,可是把长公主攒的金库都搬空了一半。”
从萤瞠目结舌:“长公主竟然同意了?”
紫苏学长公主的模样,抬颌颐指气使道:“吾儿娶妇的排场,要他谢家三个儿子摞一起都比不上!撒,给本宫使劲往
外撒!”
从萤听罢,一时又好笑又心软。
-----------------------
作者有话说:私密马赛错估了一点字数,这章差一点没写到,不想潦草只好另起一章了。

夜色昏昏,流灯暧暧,宾客已散,观樨苑内却仍热闹,到处一片彩绣辉煌。
从萤安坐在新房内,听见外头喜娘们的吉祥话不断,声音很是欢欣。她张望几回,问过几次时辰,喜娘笑盈盈道:“有这样如花似玉的王妃惦记着,殿下他必不会误了吉时,想来是宾客热情,前头绊住了。”
今天哪有人敢拦晋王殿下。
从萤没有说什么,垂目想自己的心事。
自梦见那十五年后,她心里对晋王的感情十分复杂,一直想与他好好待一会儿,可大婚在即,他避而不见,竟至今也没有机会。
倒是听紫苏隐晦提及,今日晋王登集素苑亲迎,虽然表面上春风温煦,暗地里是带了兵的,若从萤反悔,恐怕是打着强行将她绑上花轿的主意,真是十分惊险。
从萤听罢,心中沉思:他是把她想成了什么样子?恐怕从前种种,一定令他心里怨她的绝情。
她请喜娘帮忙摘了珠冠,和衣靠在引枕上小盹片刻,就这一会儿工夫,她又梦见谢玄览自戕的画面,他倒在满地血泊里,报复般向她隐隐扬起一个笑。
“三郎!”
从萤惊悸而醒,额头尽是冷汗。
一只握着帕子的手停在她面前,见她醒了,微微顿住,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从萤面有惊惶,抬目望向这只手的主人,他尚穿着新郎的吉服,又在前头饮了点酒,瞧着气色柔润,目光却沉静幽深,毫无迷离之色。
他说:“欹睡易魇,时候不早了,唤人进来梳洗更衣,到榻上去睡吧,睡前往博山炉里添点安神助眠的香。”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