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离精神图景里的场面让印姜想到了上辈子的事,她有些烦躁,却谁都怪不了。
听着浴室传来水声,印姜起身穿上外套:“我出去一下。”
“哎,等——”
印姜利落地关上房门。
没错,她就是故意等陌离开始洗澡才出来的,他总不可能光屁股追她吧。
印姜走出楼道,一抬眼,就是那轮大得不可思议的“月亮”。
假的罢了。
她找到了一辆“共享单车”。
那其实是利用磁悬浮技术制造的子弹头外形的移动工具,黑色的磨砂表面在明亮的路灯映照下显得内敛奢华,但这玩意儿确实就是这个世界的共享单车。
印姜用终端扫开坐了进去。
她在这个世界活了20多年,就是没办法彻底融入。
公交,共享单车,月亮太阳……这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概念,但印姜会在相似的物体上将其套入。
她听着引擎轰鸣声,眯了眯眼。
街道上一片安静,这里的人没有夜生活的说法,作为边境星,夜晚是罪恶的庇护伞。但印姜喜欢这样人烟稀少的夜晚,她输入精神力,稳稳地与共享单车建立了链接。
“子弹”飘浮起来,尾部喷射出蓝色的火焰。印姜将滴滴作响的终端静音,随手往后一扔。
她没看一眼。
精神力覆盖车辆,印姜吹了声流氓哨,握住启动器,狠狠一拉——
强烈的推背感传来,她几乎要呐喊。
印姜哈哈大笑,不断加速。
子弹在高楼大厦间划过,快得留下残影,推进器的轰鸣声追逐着它。
没有智能巡航,没有ai辅助,印姜完全接管了控制权限。她飞出小镇后才渐渐放缓速度,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缓慢飞翔。
印姜一整天都在净化、安抚、疏导哨兵。
现在,她周围总算没有任何人了。
印姜看着那轮圆月——她还是喜欢称那为月亮,感觉到洒脱。她打开自动巡航,放出来耶耶。
如果有瓶啤酒就好了。
夜晚,沙漠的温度很低。
但印姜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打开天窗,任由冷风吹过。
耶耶在撒了欢奔跑。
它从一座沙丘狂奔到另一座,又转向下一座,永无止境
沙漠最不缺的就是未经标记的领地,耶耶的脚印留在沙子上,很快消失不见。
印姜在共享单车里打了个哈欠,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讨厌哨兵来找她——他们也是喜欢她才这样的。
在所有人眼里,印姜都是温柔和善的代名词。只有印姜自己知道,她大概是病了。
她在帮助他人中获得成就感,却又唾弃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心理。
得了吧,你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她一方面将自己奉献给无止境的人际关系当中,净化,疏导,解决心理问题。一方面又只想逃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过量的情绪输出让她只想干自己喜欢的事。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沙漠上吹风。
舱门打开,印姜耷拉下小腿,鞋尖在沙漠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好想喝冰镇的啤酒。
印姜咂巴了下嘴,将目的地改成哨站的位置。
很快,印姜在哨站的大门前停下。她狗狗祟祟地刷卡进去。
哨站几乎占领了这个星球一半的位置。
印姜平时办公的地方在哨站的最西边,她开着共享单车飞往目的地,经过宿舍楼群时谨慎地开启了静音模式。
开玩笑,那里面全是五感灵敏的哨兵。
等到了目的地,距离出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印姜掏出终端,欣慰地发现陌离没有继续发消息。
她嗒嗒嗒敲了几个字解释自己的行为。
【想起还有些工作没做,我先回哨站了,你自己睡吧。】
那边很快回道:【好的,早点休息。】
他没有得寸进尺,印姜很喜欢。
抬头仰视几十米高充满科技感的办公楼,印姜眯眯眼。首先,她不准备回办公室,莫南柯可能还在休息室里,而她已经打定主意今夜不顺着任何人。其次,她进不去办公楼,自从发现她半夜会偷偷溜进来工作,阿sir就把她的权限取消了。最后,她现在肾上腺素飙升,非常想运动一下。
印姜将终端叼在嘴里,找了一个好着力的地方,后退几步一个起跳,牢牢攀附上去。
她要爬上去。
几百米的都爬过了,没道理几十米的爬不了。
她身手矫健,肌肉线条清晰。
印姜是xx学校毕业的,xx学校是联邦最有名的军校,作为优秀毕业生,印姜的体术很好。
其实她练得最好的还不是体术。
xx学校,第一个x代表未知数X,告诉学生应不断求索,探明一切未知真相。第二个x是叉,告诉学生应坦然接受失败,以失败为经验,走向成功……
印姜灵巧地像只猴子,她三下五除二就上去了十几米。
当然,印姜喜欢叫它二叉学校。
虽然学校很牛,但并不影响印姜觉得给它取名的领导脑子有泡。
短短一段时间,她又上升了十几米。
她的攀岩技巧是之前特意学的,为了那场意义重大的比赛——
想起那个比赛印姜就来气,别的学校要不叫什么塞西莉亚,什么求索,什么阿斯纳,到了他们出场,就变成了“欢迎来自叉叉学校的学生们。”
是艾克斯叉学校。
印姜小声骂着那个帝国的主持人,不由自主挺直胸膛,耀眼的的光在眼前亮起——
印姜眼前发白,她有些力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她反思自己是否被同事们投喂了太多垃圾食品导致身体素质有所下降。
头顶几米有个很大的凸出来的飘窗,印姜眼尖地发现窗户没关。
她后仰头,调整了下终端的位置,气喘吁吁往那里爬去。
感谢这个粗心的打工人,她会好心不举报ta的。
印姜叩住窗户的边缘,一撑,正要往里翻,却不经意望进了深邃大海。
她手一抖,牙一酸,好悬没掉下去。
阿莱耶看着她,他伸出手要拉她。
印姜连连摇头,她使劲抬头,把终端往里怼——这个值钱,你救这个。
阿莱耶停顿了下,一手抓终端,一手将印姜提了进去。
印姜瘫软在地,气喘吁吁解释:“我,呼——其实我之前可以爬几百米的,呼——”
阿莱耶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有些无奈:“你是在这个星球爬的几百米么?”
印姜愣了一下,摇头。
阿莱耶又问:“两个星球的引力一样么?”
印姜沉默了,她猛地一拍大腿。
原来不是她变菜了,而是她变重了。该死。
“您说这事儿闹得,阿——”她刚想说阿sir,脑海里却忽然回想起尼格霍尔茨和陌离对他们关系的误解。
……快算了吧,这个世界谁懂你的烂梗啊,你这样自来熟地叫人家,只会给人家增添困扰。
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印姜堆满笑意继续道:“阿莱耶长官。”
良久,没有回应。
印姜悄悄抬眼。
阿莱耶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盯着她。
作者有话说:
印姜纯粹内耗得厉害,她是那种在派对上极为闪耀可以和所有人聊得来,但却会在派对结束后一个人复盘有没有说错话的性格。
忍痛删掉几百字。
在对面,领导看着她,打工人的直觉告诉印姜,他似乎心情不错。
印姜花费了一段时间回过神来,当视线凝聚在阿莱耶身上时,她忽然战栗。
“那没事我先走啦。”她打着哈哈,扶着桌子起身,费了点劲才说服自己向大门走去——会经过阿莱耶。
擦肩而过时,阿莱耶低沉的声音响起:“等等。”
印姜不自觉抖了抖。
“你忘了拿终端。”他递过来熟悉的物件。
印姜的眼神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当然,印姜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没有戴手套。
但也很正常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为什么还要戴手套呢?
印姜笑了笑:“谢谢阿莱……”她犹豫了下,改口道,“谢谢阿sir,这么晚还在工作,太辛苦了,简直我辈楷模。”
高阶的哨兵不太需要睡眠,但偶尔还是要休息的。她本想劝说他注意身体,但看着他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哪里不对……
印姜浑身难受,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可这是阿莱耶的办公室,和她待在一起的是联邦之星,第一军团的军团长,几乎所有哨兵的楷模,被印姜吐槽为“老干部”的道德标兵,这儿能有什么危险呢?
哪个不要命的敢在阿莱耶眼皮子底下动手。
当握住门把时,印姜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将那份怎样也无法减轻的恐惧藏了起来。
“印姜。”阿莱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印姜眼睫毛颤了颤,她不敢应声,一用力将门推开。
等走出去后她才假装刚听到般转过身:“咋了阿sir,不会又要赶我回去吧?”
阿莱耶就在门里,与她不过一步距离。
他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印姜咽了口口水。
阿莱耶歪歪头,他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的双眼一如蔚蓝澄澈的大海。
而那里现在只映照着印姜的影子。
他说:“你的方案记得给我。”
印姜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早上的提案,她连连应是。
阿莱耶向她点点头,似乎意识到她状态不对,他非常体贴地主动关上门。
印姜站在原地。
她后背湿了一大块。
那股被注视,被吞咽,被咀嚼的不适感总算消失了。
印姜呆了一小会儿。
她要干什么来着?大脑像久未润滑的齿轮,嘎吱嘎吱作响。
哦,要一边赏月吹凉风一边喝冰啤酒来着。
她向天台走去。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印姜不紧不慢,面色如常。她的脑海中浮现一大堆问题,但都被另一个声音解释清楚。
清楚么……?
真的没问题么?
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精神深潜,回到了自己的精神图景里。
印姜精神图景里的安全屋是一座坐落在大海边悬崖上的小木屋。每日,她都可以躺在柔软的床上聆听大海拍打礁石的声音。
天空下着绵绵小雨。
印姜站到自己的木屋前,这里还是老样子,木门不设防的开着,风铃叮叮当当,摇椅轻晃。
她走了进去。
熟悉的安全感裹满全身,那种如跗骨之疽般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她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森绿色的小清新桌布上摆满了洗净的水果。窗户大开,斜风细雨,时不时还有雷声轰鸣,可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到印姜与她安适的小屋。
印姜没感觉到不对。
她正准备离开,却忽然想到阿莱耶提到的方案,转念走向二楼的卧室——她要将这件事记录在床上挂着的小告示板上。
印姜脱鞋,柔软的床铺发出吱呀声,她膝行几步,却猛地停下。
膝盖与小腿下的床铺粘腻湿滑。
印姜动作僵硬地拉开被子,没了遮盖,一切映入眼帘。
她柔软的床垫连带被子里里外外都被粘液浸了个透,好似成为了什么外星生物的苗床。小告示板正面如常,印姜将它翻了过来。
反面只写了一段话。
“当你发现我时,我就也发现了你。”
她又颤抖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似崩塌的幻景般消失。
她记忆中整齐有序的卧室天翻地覆,不止床上,天花板,地板,梳妆台,所有东西都黏糊糊的。角落里,小熊玩偶被撕成碎片,棉花掉了一地。她的浴缸被不知名生物的卵和粘液填满,印姜的睡衣盖在上面。
她的精神图景里最为安全,最为隐秘的地方——她的小木屋,被一个不知道的人进来过。
而她没有丝毫察觉。
她被催眠了。
印姜双腿发软,走回了一楼。
没了催眠,真实的图景在眼前显现。这里被标记的更为明显,天花板被肉红色的组织和纤维覆盖,像是生物在呼吸般,规律地收缩。餐桌上,血红色的囊泡取代了刚刚的水果,她的桌布淅淅沥沥滴着血。咸湿阴冷的味道充斥鼻尖。不臭,但太浓郁了。
印姜有点恶心。
她面朝大海的最喜欢的沙发上有一团干涸的外壳,与印姜在卧室里见到的卵相似,只是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要不然就是死了,要不然就是……孵出来了。
印姜的情感趋向于前者,理智则告诉她:是后者。
她扶着额头,竭力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好不立马崩溃。
现实世界里,她的身体还在爬着楼梯。
她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个做了这些的人是谁,ta会在现实里看着自己么?
谁可能在阿莱耶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呢?
而且她自己也是个a级的向导啊,凭什么就能被轻而易举地催眠呢……
她想要解决这些东西,把这些如活物般寄生在精神图景里的东西全部绞碎,扔得越远越好。什么打草惊蛇,什么徐徐图之,她脑子里根本想不到这些,领地被占领的恐惧感不断袭来……
但她发现,她做不到。
印姜是百分百的辅助性向导,这是依据她的精神力倾向得出的结论。这就代表了她的精神力不具备一点攻击性。
所以,即便是在自己的图景里,她都不能用精神力对自己发起攻击。
真该死。
印姜厌恶这些东西至极,要是没有给自己加的暗示,她可能会直接呕吐出来。这种被羞辱,被寄生的感觉牢牢占据了她的心神。
她冷笑。
大不了不要这个屋子了,一把火全烧了。
印姜大步走出门外,却被钉在原地。
绝望感如潮水般袭来。
她的所有暗示,所有努力全部破碎。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印姜干呕不已,她浑身颤抖,蜷缩起来。
在那一望无际的天空上,一只几乎没有眼白的黑色巨眼盯着她。
它似乎取代了天空。
而印姜最喜欢的草坪呢,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草坪了,如毛细血管般细密的触手覆盖其上,活动间发出窸窸窣窣声。
印姜一边干呕一边冷静,近乎有点残酷的想:是了,她的木屋都被寄生成那样,外面怎么可能会比那更好。
现实世界里,她的身体维持着机械的爬楼梯的动作,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滑落。
印姜蹲了一小会儿,反而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管是谁做的,ta都可以算是将自己的图景牢牢掌控,不论是想杀她还是想做什么,能干的肯定早就干了,不能干的也不缺现在这点时间。
当然,也可能是新施加的暗示稳定住了情绪。
印姜直起身,正想先回现实控制下身体给自己擦个眼泪,却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牢固的暗示,在看到摇椅上爬下来,如同一团黏糊糊肉块般爬来的怪物喊着她“妈妈”时还是受到了重创。
印姜抬头,与那只大的看不到边际的眼睛对视:“你生的?”
“你怎么生的?”
“谁生了谁养啊,我可不管。”
出乎印姜所料,那只大眼睛在质问下缓缓合上。它竟然选择了逃避问题。
印姜一脚踢开肉团。
那块肉团滚出去老远,好似不知疼痛般继续蛄蛹来。
不论干这些缺德事的是谁,但在看到ta生下的这个肉团时,印姜还是不自觉生起了些怜悯之心——对那人的智商和三观。
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下才会生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在印姜犹豫时,肉团又靠过来了,她随脚踢开。
这次踢得狠了,肉团滚下悬崖。
刚踢开印姜就后悔了,这玩意儿明显有理智,留着盘问多好。
可惜它掉下悬崖了。
悬崖下深邃的大海是印姜专门造出来放置坏情绪的。那里刚开始还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后面积攒的垃圾情绪越来越多,海平面上升,森林就没了。
印姜不觉得那玩意儿能活,她耸耸肩,决定什么都不做先回现实世界找好友求助。
那位可是百分百攻击性向导,还是s级,肯定有办法。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呼唤声不期而至。
印姜愣了愣,往悬崖边走去。
肉团伸出几条纤细的触手,颤颤巍巍扒拉在崖壁上,印姜很怀疑那些触手是否能支撑起它。
在她的注视下,肉团向下滑落。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它好似浑不在意,细声细气地继续呼喊。
印姜露出一个冷笑。
“你很喜欢我么?”她问。
“妈妈妈妈妈,喜欢,妈妈妈妈,喜欢!”小肉团现在开始来回重复妈妈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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