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阿娘语重心长的这番话,林姝略有些羞赧。
阿娘虽说得委婉,但那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阿野血气方刚,担心她和阿野擦枪走火。
她都没好意思说,是她先勾的阿野。
“……阿姝,你跟阿娘说说,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这亲事还要再拖一拖么?”
林姝垂着头,撅了撅嘴,“算啦,阿野什么人,我已经看清了。”
何桂香一愣,继而一喜,“阿姝,你这意思是……”
林姝把玩着自己一缕发丝,慢悠悠地道:“阿娘选个黄道吉日,把我和阿野的亲事办了罢。”
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结亲时走一应流程,最早也是半年后才完婚,迟些的一两年都有。她和阿野不用那么讲究,但也不能太仓促,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早些定了日子也好。
她觉得两三个月之后就不错,天儿不冷不热,正正好。
“好好!”何桂香松了口气,欢喜地道:“日子选定后,咱找人把你和小蒲那屋单独隔出来,旁边再凿个门,到时候这屋子就给你和阿野当新房!咱再去镇上买些红布,阿娘亲手给你缝制一身喜服!”
红布不便宜,加之做成婚服后也就穿那么一次,村里大多数人家是不做喜服的,有条件的便去借一身,借不到的就穿一身新衣裳,盖个红盖头就成,何桂香当年成亲时便只盖了个红盖头。
如今家里宽裕了,何桂香说什么都要给阿姝做一身喜服出来。
“我都听阿娘的。”林姝道,脸颊微微泛红。
何桂香解决了一桩心事,一整日都是眉开眼笑的。
林招娣好奇问了句,何桂香却没说,只道日后便晓得了。可林招娣不傻,她猜到了,心里也替阿姝高兴。
十里八乡再没有比周野更能干的汉子了。
最重要的是,阿野会疼人!
“阿娘,林婶子,我待着无聊,我去看看阿野他们。”林姝忽地起身,眼睛亮晶晶的。
阿野去给赵三叔帮忙了,对面的茅草房已经初见雏形,如今又有了阿野的加入,要不了两日便能砌好。
林姝跟何桂香透了底之后,便在想阿野知道她松口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现在,她不想等阿娘问阿野了,她想亲口告诉阿野,她愿意提前嫁给他了。
在周野看过来的时候,忙冲他挥了挥手。
眼下还不到吃晚食的时间,林姝过来便是专程寻周野的。
周野听到了刘二壮几个善意的起哄声,他没搭理,直接放下手里的铁铲,大步朝林姝走来。
“阿姝,怎的了?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搭把手?”
林姝望着他,目光里透着狡黠之色,神神秘秘地道:“阿野,你同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周野心道,若是他就这么半道跟阿姝走了,恐怕真要惹人笑。不过他不怕被人笑,什么都比不过
阿姝重要。
“好。去哪里?”
“不去哪里,只是咱们走远一些,我有悄悄话同你说,不能叫别人听到了。”
周野朝那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逮住两道偷偷往这边看的目光。他这一眼看过去,偷看的人才匆忙收回目光。
“好,那我们走远一些。”
等走得稍远些,林姝挑了个背对着茅草屋的位置,还不等阿野站定,张口便道:“阿野,我们成亲罢!”
周野蓦地一愣,目光落在林姝脸上,直愣愣瞅着,许久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高兴傻了。
“阿野?”林姝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野眼睫毛剧颤一下,“阿姝,你说……成亲?”
他咽了下口水。
“对呀。”林姝眨了眨眼。
周野瞅着她,问:“逗我的么?”
林姝:……这什么反应啊?
不过也不怪阿野这副反应,她平时的确很爱捉弄他。
“没逗你,我都跟阿娘说了,回头等阿娘和阿爹选个黄道吉日,咱家再办几桌席面,请村里关系亲近的村民前来吃喜酒,咱们这亲事便成了。阿娘还说,要亲手给我缝制一身嫁衣呢,不过我晓得红布贵,咱就买便宜些的红麻布……”
林姝一样一样说着,周野的表情终于变了,但也只是面上浮起些许喜色,没有像林姝想象中那样抱着她转个圈,或是哈哈大笑两声。
好罢,是她想多了,旁边还有人看着,以阿野的性子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哼,阿野若知道昨夜他们俩在院坝里卿卿我我的事情被阿娘看去后,也不晓得他会不会羞愧得不敢看阿娘。
但若不是被阿娘看到了,她也不会顺势答应下来。
她还想再磨一磨阿野呢,不想叫他这么轻易将自己娶了去。可她到底还是松口了。
是她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先勾了他,回回坏心地勾起了火却又不灭。
当然,不是她不愿灭,而是阿野不愿逾距。
如昨晚那般只用手,事后阿野看上去便愧疚得很,成亲前大抵不会有下次了,这傻子宁愿自己憋着。
“阿姝,你怎么……突然松口了?”周野垂头看她,除了脸上那多出的喜色,看上去竟颇为淡定,只声音微微沉哑。
林姝不满意他的平静,眼珠子微微一转后,嘴角跟着一弯,“因为……我想跟你洞房,行鱼水之欢呀。”
她伸出手,指尖在他硬邦邦的小腹上戳了戳,“阿野,你就不好奇那是什么滋味么?”
周野一把捏住林姝的指尖,看向她的目光这一瞬深沉得可怕,眼底似有什么藏得极深的情绪在蠢蠢欲动,“我当然想,只是阿姝,你真的想好了么?”
林姝唇角勾起,“想好了呀,若是没遇到你这么合心意的男人,我可能不想嫁人,但谁叫我正好遇到了呀,阿野,你急着娶我吗?你若不着急,我就叫阿娘——”
不等她说完,周野及时截断她的话,“阿姝我急!我恨不得马上就娶了你,只是我不能委屈了你,你且等等,你叫我准备准备。”
他语气急切,一双黑沉的眼直勾勾盯着她,眼底溢满能溺死人的情意。
林姝见他明明急切却还怕委屈了他的样子,心里有些甜,这种时候还想着她,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那你、你回头同阿爹阿娘说去。”林姝嗔他一眼,端的是人比花娇。
“我走啦,你回去干活罢。”林姝摆摆手后,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
周野却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目送她走远,直到看她回了院坝,身影再也看不到,这才转身往回走。
只是他双眼发直,明显在走神,还没走几步,陡然被脚下石子一绊,狠狠打了个踉跄,险些摔个脸朝地。
那头刘二壮看到,扬声问:“周野大兄,你没事罢?”
周野摆摆手,继续加入干活的几人,只是这会儿他的四肢跟脑子却是分开的,四肢有条不紊地继续干着活,脑子和灵魂却好似飘去了别处,直到过了许久,他飘出的魂儿才归了位,紧接着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手上动作突然加大加重,干活的劲头十足。
刘二壮:……
他真是好奇死了,阿姝姐方才到底跟周野大兄说啥了,他怎么觉得周野大兄像是突然服了什么神丹妙药,瞅瞅这干活的劲儿,顿时就把他们衬成了几只小鸡崽。
最惊悚的是周野大兄的反应,他头回见到周野大兄笑成这样,瞧那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刘二壮没敢问,即便问了,周野也是不会说的。
他怕阿姝是在逗他,又或是之后他哪里做得不好,惹阿姝生气,阿姝便又反悔了。
可若阿姝反悔的话,他也不怪阿姝。他自己也觉得就这么娶了阿姝,实在是便宜了他。
周野心中一阵激荡,一直到林招娣来喊他们吃晚食,他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喜意,恢复得如往日一般镇定。
晚食后,林大山和何桂香两口子简单洗漱后躺床上,从何桂香口中晓得这事儿,林大山大喜。
他早就想把两人的事情办了,可家里婆娘非说等等,说阿姝不乐意这么早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咋能听孩子的。
“阿姝这是松口了?”林大山笑嘿嘿地问。
虽说阿野啥意见都没有,但毕竟关系还没有落实,他这心里终归是不踏实,终于,阿野和阿姝要成亲了,以后阿野就能改口喊他爹了!
“她若没松口,我能同你说?”何桂香面上也露了笑,“阿姝刚回来的时候,我还觉得她看不上阿野这样的,毕竟阿姝是在京城那样的繁华之地长大。”
林大山听到这儿,哼了声,“我看阿野好得很,京城又咋样,高门大户的少爷只是门第高,若论人品,不一定有咱家阿野好!”
何桂香顺着他的话道:“是是,阿野最好。所以咱家阿姝这不瞧上了么。我想着把阿姝小蒲那间里屋的门堵上,在前头开个门,这样他们小两口进出也方便。”
“成,就这么干,赶明儿我就去寻里正算几个好日子!”林大山迫不及待地道。
里正会看黄历,村里办喜丧都是找里正帮着挑日子。
何桂香想了想,道:“虽说咱们村里成亲没那么多讲究,但亲事不能办得太仓促,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起来,最早也得一个月后。”
林大山嘀咕道:“本就住在一起,有啥子好准备的。”要他说,下月初若是有好日子便可以把这事儿办了。
甜水村穷,嫁娶都简单,双方更看重的是男方干活的本事大不大,女方是不是勤奋持家,早些年,男方这边聘礼也就是割几斤猪肉包几斤糖,拎着鸡鸭这些,富裕的再加几匹布,女方这边同理,备两身新衣裳,从前穿的旧衣裳也一并带过去,这便算是嫁妆了,条件好一些的会加一床新被褥。
只是这些年甜水村风调雨顺,大家的日子都比从前好过不少,这聘礼嫁妆的也都提了规格。聘礼除了以前那些,还要给聘金,少的也要大几百文,多的便是两三吊钱往上了。
像是村里想娶外头那几个富村的姑娘,这聘礼便要多上不少。
说起这个,便不得不提到苗老大家那大儿子。本来苗家那大儿已经同大福村的一户人家定了亲,结果人家得知苗老大摔断了腿,居然生了反悔之意。
苗老大家原本已经给了两吊钱的聘金,鸡鸭鱼和布匹这些也给了,发生这次的事儿后咬咬牙又多许了些好处礼,这才将这亲事保住。
那大福村便是十里八乡里的富村,村里再落魄的人家日子都过得不算多差,若非那家姑娘看上了苗老大家的大儿,即便多给些好处,这门亲事估摸也是要作废的。
想到苗老大家的那堆破事儿,再看看自己只用一袋子粮食就买来的女婿,林大山心里愈发满意。
虽说阿野日后跟他们一起住,说出去不好听,但阿野跟那些入赘别家的汉子可不一样,知道怎么一回事的只会说他林大山眼光好,也只会说阿野的福气好。
何桂香瞧他这副不上心的样子就来气,“你没啥可准备的我有!反正你明日跟里正说清楚,要下个月底或是下下个月初的黄道吉日。”
在何桂香看来,要准备的可太多了,光是阿野和阿姝的新房就得好好布置一番,新家具要打一套罢,除了嫁衣,还得再做两身新衣裳,新被子新褥子这些也得有。
还有……
何桂香想到阿姝送她的那根木簪。她想给阿姝备些像样的首饰。
金的这辈子是够不着了,银首饰还是能够得着的。当然,一整套的头面她拿不出,但一个银手镯一个银簪子,这些咬咬牙还是能承担得起。
钱没了再攒便是,可阿姝成亲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她绝不能委屈了阿姝。
何桂香正想着,枕边已经传来了林大山的响亮呼噜声。
这响亮的呼噜声她已经听惯了,也不觉得这声音吵,有时候听不着她还不习惯。
只是眼下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在心里掰着指头数自己要准备的东西,竟是越数越精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坝里传来点儿响动,何桂香想到什么,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真又是阿姝和阿野。
不过这次两人没有在院坝里黏糊,说了几句话后便各回各屋了。
也是方才听了一耳朵,何桂香才晓得阿姝和阿野不知从哪日开始竟是夜夜都要去河边沐浴。
阿野每日去河边沐浴这事儿,她当然知晓,以前一日下来,到了晚上,大水瓮里的水已经不剩多少,阿野便会去河边洗,河边也要洗得干净些。不像林大山,懒得走那么远路,直接用他们娘几个擦洗过的水冲刷一遍,水瓮里剩下的水再冲洗一遍,如此便算了事。
可何桂香没想到,阿姝竟也跟着去河边了……
她发愁地蹙起了眉。
孤男寡女的去河边沐浴,这……这真不会发生点儿什么?
她开始纠结,一个月是不是真的有点儿长了?
林大山心里念着这事儿,次日用过早食没
急着往地里去,而是去了里正家。
去的时候,林正家那大媳妇张氏也在。
听闻林大山是来找公爹挑成亲的黄道吉日,张氏不由地愣了下神。
这亲事想也知道是周野和林姝两人的。
只是没想到林大山这么心急,这亲生闺女回来也没多久便想着要将人嫁了。
“怎的不多留留?”张氏给公爹和林大山倒了杯茶水,顺嘴问了句。
虽然她面上笑着,林大山心底却不想同她多说什么。
当初她儿子缠着阿瑶的事情,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但林大山碍于里正在,还是客客气气回了句:“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村里像阿姝这么大的姑娘早两年便嫁了人,有的娃都生了,再留下去就成大姑娘喽。”
“这事儿可问过两个孩子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孩子们欢喜,这成亲后日子才能和美。”张氏一副为对方考虑的样子。
林大山并未多想,反而因为她这善意的提醒少了些成见,“孩子娘问过了,两个孩子都愿意咧。”
张氏闻言便没有再问。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林姝这孩子,上回牛车上一路聊下来,她还挺喜欢的,不仅生得好看,这性子也讨喜,该温婉时温婉,该强势时强势,不像那林瑶,瞧着便是个倔的犟的,主意也大得很,所以当初他儿说想娶林瑶的时候,她是如何都不肯答应。
不光是因为林家有个身子骨不好的幺女,月月药钱都要花出去不少,更是因林瑶这性子不合她心意,儿子越喜欢,她就越不喜欢。哼,还没进门她儿就因为林瑶跟她红脸,等林瑶真进了门,儿子定会为了这媳妇而忤逆她这个当娘的。
谁能想到林瑶摇身一变就成了侯府嫡女呢!
那可是侯府啊,京城这种繁华之地,张氏这种乡野妇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踏足的可能,而侯府这种门第更是她这辈子想也不敢想的高门大户。
要问张氏后悔么,她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儿后悔的,若是当初答应他儿,叫他跟林瑶成了亲,她儿如今便是侯府女婿了,指不定能跟着林瑶一起去往京城,有那侯府拂照,何愁没有名师大儒教导她儿。
不过张氏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没成了的好事,她会下意识往坏处想。这侯府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权贵,万一人家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逼着她儿和林瑶和离,甚至背地里做些什么小动作,想要给侯府除去一个看不上眼的女婿……张氏只要想想,便觉得心惊肉跳,毕竟话本里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但林姝便不一样了,她是生于侯府,被侯府精心养大的贵女,后头偏偏被发现是个假的。虽是个假的,但到底受过侯府的精心教养,在他们这些底层百姓眼里,那还是比村姑甚至镇上的姑娘要高上一截的。
张氏当然想给她儿找个能帮助他仕途的儿媳,但公爹说得对,这样的人家哪里是那么好找的,矮一些的门户也得多看看,若是门第不行,挑个能干的也好。别人家的能干媳妇看的是洗衣做饭这些,但她儿是个读书人,大字不识一个的儿媳会委屈了她儿,能给她儿研墨递纸,甚至能一起吟诗作对的才是好的。
于是张氏想起了林姝。而牛车上那一次相处下来,更是让她满意。
林姝跟林瑶完全不一样,性子软好拿捏,难能可贵的是对外却不怯懦,只是她晓得林老二家有个周野,林老二定然要将闺女许给周野。她便是惋惜也无用。
除非林老二改了主意,想把林姝嫁出去,或是林姝心气高,自个儿看不上周野这样的粗人,那她倒是能将人放到备选儿媳妇里头。毕竟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比她儿更俊更有前途的好儿郎。
未料林老二这便要给两人办喜事了。听林老二这意思,林姝本人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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