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已经谢过阿野了。”林姝偷偷看了周野一眼,继续道:“但阿爹阿娘也辛苦,我听阿野说,你们因为担心我后半夜都没睡,一大早便乘着廖老爹的牛车来看我了。”
说着,林姝凑过去抱抱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娘和阿爹回来后怎么也不补会儿觉,阿爹不见人影,想来又去地里了,阿娘也是,做饭又起了大早罢?你们这样,我也会心疼的。”
何桂香笑着解释道:“睡啦,但是这天儿大亮后,睡了一会儿便睡不着了。”
“不成不成,晌午的时候阿娘和我一起歇晌,阿野,你把阿爹也喊回来,叫他晌午补个觉。”
林小蒲轻咳一声,适时出声儿,“阿姐,虽然我不小心睡着了,但我也很担心阿姐哦。”
林姝揉揉她脑袋瓜子,轻笑,“晓得晓得,你是我妹妹,我能不晓得你么,昨晚你肯定也没睡踏实,晌午陪我一起躺会儿。”
“嘿嘿,好咧。”
何桂香热好了饭菜,赶紧端上来,招呼两人吃。
林姝以为自己能多吃几口,但她吃了两块滑肉便吃不下了,一来先前吃过了,二来胃口的确不如生病之前。
剩菜剩饭放不得太久,剩下的全都入了周野的肚。
等到两人都吃过,林小蒲才道,家里还给廖老汉送了一碗猪骨头和一碗小酥肉。
何桂香解释道:“廖老汉是真够仗义,我和你阿爹去找他的时候,本以为他不会答应,毕竟雨后这路难走得紧,哪晓得他一听你烧得严重,啥都没说便赶了牛车出来。后来他又一路赶车送我们回来,中间都没怎么歇息。做好早食后,我便叫小蒲送了一碗猪骨汤和酥肉过去。对了,那猪大肠我没做好,所以我们几个自己吃了,没给廖老汉端,也没给你们留。”
林小蒲皱着小脸道:“我去的时候,廖老爹正在吃早食,那早食就是一小碗稀饭和一小碟腌萝卜,啥都没有。稀饭都是冷的。”
林姝蹙眉,想了想后,对何桂香道:“阿娘,你看这样成不成,你问问廖老爹,他可愿来我们家吃饭,不用他另外付钱,只每月给够一人份量的粮食就成。”
何桂香听了林姝的话,不禁愣了愣,“啊?”
林姝眨了眨眼,道:“阿娘和小蒲同我说这些,不就是觉得廖老爹一个人孤苦伶仃,饭都吃不好么?咱家每日两顿饭做的量都大,再多做一个人的饭也不碍事,就是不知廖老爹会不会觉得麻烦。”
廖老爹家和她们家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甜水村虽然不大,但从村头到村尾也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何桂香迟疑道:“我的确觉得廖老汉一个人生活不便,尤其是饮食上,但廖老汉不想做饭的时候都是去邻家吃。他都跟人说好了,咱们再叫廖老汉来咱家吃,这是不是不大好?”
何桂香没说的是,廖老汉在那邻家吃饭,肯定是给了对方好处的。廖老汉有没有给对方米粮或钱她不晓得,但日常去镇上帮忙捎带什么东西,廖老汉肯定没要过那家一分一毫的钱和粮食。
她们若是喊廖老汉来家里吃饭,廖老汉日后不去邻家吃饭了,那你说廖老汉日后还用不用给那户人家便利了?
“阿姝,但凡这天儿好的时候,廖老汉都会赶牛车去镇上,早食这一顿,他都是在镇上解决的,主要是回来之后的晚食这一顿。咱村里人家晚食吃的都简单,所以小蒲看到廖老汉吃稀饭咸菜也正常。只是这邻家粗心大意的,哪能让廖老汉吃冷饭,再怎么也该稍微温一温再吃。”
何桂香眉头蹙起,她不是觉得廖老汉在邻家吃得差,她是觉得邻家对廖老汉不上心。前几日天儿热便罢了,吃点儿冷的也舒服,但这刚下过雨,天儿有些凉,再吃冷饭就不好了。
林姝道:“阿娘,您啊就是顾虑得太多了,你看不过廖老爹吃冷饭,那咱就给他吃热饭,管那邻家作甚。在想让廖老爹吃上一口热乎饭,和被廖老爹那邻家闲话几句这两者之间选一个,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林小蒲这个姐控连连点头,“阿娘,我觉得阿姐说的对,咱想对廖老爹好的话,压根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何桂香跟人和气惯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她从来没做过,所以还是觉得不妥,“你们叫我再想想。”
林姝话音一转,问道:“阿娘,你可知廖老爹平儿去镇上早食都吃些什么?”
何桂香摇头,“我哪里晓得这些,平儿我又不去镇上,少数几次乘坐廖老汉的牛车,也是一到镇上就分开了。”
“我瞧见过几次。”周野在这时出声道。
何桂香娘三儿说话的时候,周野一般不怎么插嘴,只在一旁静静地听,但听到这儿,他不禁插话道:“我瞧见的那几次,廖老爹一般吃的是最便宜的蒸饼,一顿吃三个,也就六文钱。偶尔一两次他才会买稍贵的胡饼和糍粑。”
何桂香微微吃惊,“他光是赶牛车拉人,来回两趟便能入账不少铜板,他咋净吃蒸饼了?”
“阿娘,镇上吃食贵,也就这蒸饼面饼之类的便宜些了,廖老爹他是舍不得花那个钱。何况廖老爹的牛车也不是回回都能拉到人。只帮村里人带些日常杂货的话,压根也挣不到几个铜子儿。”
何桂香听到这话,当即不纠结了,“成,等你阿爹回来,我叫他去问问廖老汉的意思,若是他愿意,日后咱就多做一个人的饭!”
林姝立马道:“阿娘,何必等阿爹回来,阿野不就在这儿么,阿野这便能去找廖老爹问一声。”
何桂香:……
林姝看阿娘硬着头皮点了下头,笑嘻嘻问:“阿娘这到底是想廖老爹同意呢,还是不想廖老爹同意?指不定廖老爹怕麻烦,压根就不考虑这件事,到时候阿娘岂不白纠结一场?”
“你还打趣起阿娘了,我当然是想他答应。廖老汉这人好,咱不多干别的,只是叫他能吃上口热乎饭。”
何桂香也不是可怜廖老汉,廖老汉是村里唯一有牛车的,根本用不着别人可怜,她只是听小蒲说他吃冷稀饭,那一碗稀饭里头都没多少米,她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林姝道:“这事儿还是等阿娘跟阿爹商议过再说罢,阿爹是一家之主,这事儿得经过他点头同意,可不兴咱们自己拿主意,不然阿爹回头该生气了。”
何桂香佯怒道:“所以方才你果真是拿阿娘在逗趣,阿姝,你这孩子愈发没大没小了。”
林姝抱着她笑,“还不是叫阿娘宠出来的。”
到了晌午,周野去地里喊了林大山回来,一大家子一起歇了晌。
林姝和林小蒲的床褥全都重新换过,何桂香今晨检查床褥时才晓得,昨晚是屋顶漏水,有水滴到林姝的枕头上,叫那枕头湿了一片,林姝没有察觉,枕了那湿润的枕头,这才半夜发起了高烧。
等林姝歇晌完起来,周野已不知从哪儿带回来几大捆的茅草,茅草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坝,而他坐在小竹凳上,正专注地编茅草。
“阿野,你这是?”
周野低头忙碌着,分神看她一眼,回道:“家里的屋顶该换了,这次大雨过后会晴上数日,趁这个时候换屋顶正好。”
底层百姓穷,买不起瓦片,只能时不时地补换屋顶的茅草。上回下雨,家里便补了一回茅草,但俨然,这一次光补最外层的茅草已经不够了。
这家家户户的茅草屋都是同样的做法,第一层是编好的茅草糊上湿黏土,晒干后铺到房顶,然后于其上铺上几层宽大的树皮,最后才是盖上几层茅草。层层叠叠地铺下来,加上茅草屋又是有坡度的,这样做出来的茅草屋顶基本不会漏水。
但这是刚搭好的时候。
日积月累之下,会有虫蚁咬噬茅草和树皮,再加上雨水腐蚀得多了,屋顶便渐渐开始漏水。约莫过个三四年,这屋顶的茅草就得换一次。
林大山这茅草屋修好正正三年,村里多的是撑个四五年才换的,林大山便也打算继续撑个一两年再说,毕竟换一次屋顶实在费事儿,光是编茅草糊黏土,还有晒茅草就要花费数日时间,再是那第二层的树皮也要费力收集,还有最后铺屋顶亦是个体力活儿,好些人家换屋顶都要喊村里人帮忙咧。
所以平儿屋顶哪里滴水漏水了,林大山也只是在最外头补一层茅草。
别看林大山是个老实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毛病,那就是有时候会自恃是一家之主,不与家里其他人商量就自个儿拿主意,还觉得自个儿的主意非常好。
以前周野觉得自己人在屋檐
下,很多事懒得管,他干脆都听林大山的,但这次阿姝就是因为屋顶漏雨生病,他后悔之前犯懒了。
这屋顶他想换,马上就换。不劳烦任何人,他一个人就干得了。
第114章 鸡蛋
不等林姝追问,周野便反过来问她道:“阿姝,你怎么不多睡儿?叔和婶儿都还没醒呢。”
林姝拎着自己的小竹凳坐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两分刚睡醒的软糯,“我睡够了呀,阿爹阿娘是昨夜没怎么睡,累着了。小蒲也是,翻个身便又继续睡了。”
说着,她目光柔柔地落在他身上,“倒是你,昨晚一夜没睡,还背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再是铁打的人,也该累了,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野用袖子随便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我不觉得累。”
他只要一想到阿姝是因为屋顶漏水而半夜高烧,他就怎么都睡不着,非得干些什么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后面还有下场、下下场,每一场大雨都不可预料。他不想再看到阿姝像昨夜那样了。
林姝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许是这次生病作祟,这会儿的她特别特别想对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汉子做点儿什么。
只是不等她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身后屋子里便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是林大山和何桂香睡好出来了。林小蒲觉轻,听到动静后也没继续睡了。
其实睡还能睡,但再睡下去,这一天便啥也别干了。
两大一小的人儿看到院坝里这一捆捆的干茅草,都惊了一惊。
再看周野编茅草的动作,不难猜到他这是在做什么。
林大山见周野不跟自己说一声就开始忙活这换屋顶的活儿,不禁搔了搔头,人有些心虚。
其实今夏下头一场雨的时候,阿野就跟他提过一嘴,问要不要换个屋顶,换的话他去割茅草刮树皮。当时林大山觉得家里漏水不严重,这屋顶再撑个一两年没问题,就说了句不急。那之后,阿野再没提了。
昨夜阿姝发烧,娃他娘去收拾那床褥,才晓得是屋顶漏水把枕头打湿,这才害得阿姝生病,若是阿姝回来之前就把这屋顶换了,这次也不会发生这次的事儿。
“阿野,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干茅草,咋这么多?”林大山干巴巴地问了句。
甜水村家家户户都有茅草,入秋后野地里的茅草割上几大捆回来,再晾晒个三四日便能彻底干燥,之后将这干茅草堆在院坝的柴棚或是柴房里,随取随用。
他们家里的柴棚便有几大捆干茅草,用来补屋顶是够用了,但若要整个屋顶重新铺,那家里这点茅草是远远不够的。
周野回道:“叔,这茅草是我走了好多家借来的。”
林大山心道,哪有这么容易哦,借一点好说,但阿野却借了这么多!
这干茅草家家户户都有用得着的时候,修补屋顶最为常见,入了冬,家里床褥被褥不够厚实,有麻絮苇絮的,便填充这麻絮苇絮保暖,但若麻絮苇絮这些也不够用,便会填这干茅草保暖。若是不填被褥里,铺在床褥下头也能暖和不少。
除了这些之外,干茅草还能用来给鸡鸭做窝,给灶里生火,用途大得很。所以这干茅草虽不值钱,却是家家户户都会备着的好东西,哪家肯白白地借给你这么多?
何桂香了解周野,当即便问:“阿野,你是不是答应别人啥子了?”
林姝也赶忙看了过去,这傻子该不会真应承别人啥东西了罢?
周野用一副“没啥大不了”的口吻解释道:“我跑了几家,每家借了一大捆,等今年入秋,我再还两大捆回去。”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除了周野,整个甜水村怕是再难找出这样一个傻子了。
但林姝在心里偷偷说了一句傻子后,眼里却有笑意不断浮起。
阿野别的时候不换屋顶,偏偏这个时候换,为的是谁,大家都晓得。她心里亦是一清二楚。
林大山和何桂香怕她脸皮薄,不会当着面说这事,林小蒲却当着她的面嘿嘿笑了好几声,惹得林姝轻轻揪了她脸蛋好几把才作罢。
铺屋顶是个费事的活儿,林大山不去地里了,打算跟着周野一起弄,周野却没同意,“叔只管去忙自己的,我一个人弄就成。”
林大山知道他能干,便顺着这话算了。今儿他还要去两亩旱地那边看看咧,旱地里今年收了小麦后接着种了菽,下雨虽好,但地里却不能积水,要及时把水给排喽。
林大山走后,何桂香没去干别的,坚持要帮周野一起编茅草,“家里的麻差不多都绩完了,我正好闲着,别的我不掺和,但这编茅草的活儿我还算在行。不然你一个人编要编到什么时候?”
周野想了想,点头,“成,婶儿若是不忙便帮我一起,这样也能早些编好,编好了我便去和泥,后头还得晒个两三日,趁着天儿好赶紧弄好。”
“阿野,那我和小蒲做什么?”林姝问。
周野回道:“你俩啥也不做,歇着。”
林小蒲:……
想要阿姐歇着只说阿姐便是,还非要带上她。
林姝听后,真就歇着了,将小竹凳挪到了屋檐下的阴凉处,陪忙活中的两人聊天。
“对了阿娘,玉书堂弟那边你怎么说的?”说到这个,林姝怪不好意思的。昨日去镇上,今儿又病了,连着两日都没能教玉书堂弟。
何桂香道:“还能怎么说,我如实说了。玉书叫你好生养病,他那边不急,他正好趁这几日背一背他买的那几本启蒙书。”
林姝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夸赞道:“是了,玉书堂弟原先就熟记了三字经,如今有了书,他对着书背,一本背下来,能识得的字便不少了,他又买了别的书,可以自己先对着书背一背记一记。这小子不光记性好,悟性也高,我对三婶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夸大其词。”
何桂香想起什么,又道:“你三婶知道你病后来过一趟,只是那会儿你和阿野还没回来,她没见着你人。”
可巧,两人正说着张巧花,张巧花人便来了。
“阿姝,你可好些了?我带了几个鲜鸡蛋过来,给你补补身子。”张巧花说完这话,挎着篮子兀自往厨房走,竟是要直接将篮子里的鸡蛋放到厨房里。
何桂香赶忙起身扯住她,“弟妹,你这是做啥子?”
“嫂子,只是几个鸡蛋,你咋还跟我客气上了,我侄女病了,我这当婶子的送几个鸡蛋还不成啦?你快松开,一共也没几个,别同我拉拉扯扯的,惹家里几个小的笑话。”
何桂香哭笑不得,“你那是才几个?我都瞧见了,能有十几二十个了!玉书正长身子,读书也费脑子,你留着给玉书吃!”
“嫂子,家里还有呢,我没有全拿来,你放心就是。”
妯娌俩好一阵拉扯,何桂香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收了那鸡蛋。等将篮子的鸡蛋一个个腾到了厨房
专门放鸡蛋的小竹筐里,她才晓得张巧花送来的鸡蛋足足有十八个。
林姝笑眯眯地谢道:“多谢三婶,我正馋鸡蛋呢,家里的老母鸡下蛋越来越少了,都赶不上我吃。”
张巧花也笑,“三婶就喜欢阿姝这有啥说啥的性子,你可别学你娘,收个东西都拖拖拉拉的。”
林姝道:“三婶莫怪阿娘,她本来还想叫三婶帮着做一身衣裳,如今你送了这鸡蛋,阿娘怕是不好意思开这口了。”
“阿姝,你这孩子!”何桂香一脸无奈。
张巧花忙道:“嫂子,这便是你不对了,自家人客气啥?不过嫂子是想我做啥衣裳?”
何桂香这才道:“我新买了几匹麻布,想给家里人做身新衣裳,你也晓得我这裁衣裳的手艺远不及你,家里两个爷们就算了,我和小蒲也不打紧,一个老一个小的,但阿姝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我就想觍着脸叫你帮阿姝裁一身新衣裳。”
张巧花听了这话,当即爽快答应,“小事一桩,我这便回去取了篾尺给阿姝量一量,这衣裳不出三日我就能给阿姝做好,保准她穿上最服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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