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清容拧眉,叹气,他处处亏欠人,哪怕把整个心掏出来,怕她不在乎,又觉得微不足道、更拿不出手。
在他心里,楚颂是天上仙,大家都那么喜欢她,所以他的真心,也不值几个钱。
“啊!最好是只母兔子,以后还能生兔宝宝,哎呀,不管什么生物,幼崽时期都很可爱。”
楚颂还在滔滔不绝,她眉眼弯起,嗓音脆生生的,珠玉落盘,更像枝头跳动的小鸟。
“哦,蝴蝶、蚯蚓和小强除外。”
她没养过兔兔,但听说味道大,所以还是交给房清容养比较好,她只负责玩。
房清容心思百转千回,正是敏感期,骤然听到话,忙问:“小强是谁?”
听上去像是男孩子……仇人么?但像是很亲密的称呼,不像仇人。难道是,打情骂俏?有这号人物?
楚颂:“就是蟑螂,这地方不怎么常见,再往南一点,蟑螂就多了,特产双马尾。”
原来是虫子,房清容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不免羞耻,如果、如果真的……他不能那么自私,应该祝福才是。
楚颂发现
他表情怪怪的,奇怪地问:“你以为是什么啊?”
“……没什么。”
楚颂“哦”了声,没有追问下去,她脑洞再大,也想不到人是把“小强”当成假想敌了。
远处,楚耀国在集合了,时间差不多,可以抄家伙上山了。
楚颂怕奸情被发现,连忙松开人的手,义正言辞道:“去吧,小房!你就是全村的希望,这些人里面,我最看好你了。”
当然,她也是这么对她爹和两个哥哥说的。
房清容得了命令,同样严肃起来,“好。”
楚耀国总共计划了六天上山时间,他们分为三个小队,运气还不错,第一天就猎到了八九只野兔野鸡,还有灰鼠和蛇,甚至有只肥嘟嘟的黄鼠狼!
作为村里一年一度的大型狩猎活动,关注的人很多,狩猎小队扛着猎物回来的时候,村口已经凑了一堆人看热闹,大家纷纷祝贺道喜。
毕竟猎得越多,他们最后能分到的也越多。
“今年收获真大啊,以前两天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楚耀国也挺高兴,收获确实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大方笑道:“这里面,有一半都是房清容猎到的,英雄出少年,我是老咯。”
房清容。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不自然。
房清容身份尴尬,爷爷曾经是被斗倒的地主,后面闹得家破人亡。早几年的时候,他还是村里人人喊打的黑五类。
现在是风头过了,不再像以前,一有风吹草动就被拉去批斗。
但毕竟身份摆在那,以前痛骂过他的人,现在都尴尬得很,其实也没那么大的血海深仇,房清容平时又低调,从不主动与人交流,搞得大家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现在一出面,夸也不是,骂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哇哦。”楚颂捏着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好厉害呀,明天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野猪啊?”
嘻嘻,自己的小娇夫自己宠。
房清容俏脸微红,脑袋充血,当着这么多人面,他有些暴露的紧张和羞赧。
……即便没人会想歪,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楚耀国说:“野猪哪是想猎就能猎到的,那也得看运气,不是每回都能碰上的。”
楚颂自信发言:“我们有最强的实力,运气肯定也不会差!”
房清容脸更红。
陆明霖隐在人群中,一语不发,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信奉的是明哲保身主义,往好听了说是世故圆滑,往差了说,其实就是冷漠。
他看看楚颂,又看看房清容,忍不住微微皱眉。
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
陆明霖是见识过楚颂嘴上功夫的,甜起来能要人命,楚家上下,无不被她哄得服服帖帖。
同时,楚颂的嘴甜分人又分场合,对她没好处的,她是绝不会浪费半点眼神。
陆明霖幽幽地想,如果他身上没肉罐头,恐怕就是那个“不值得浪费半点眼神”的人。
比如此刻,楚颂哪里看得见她的“陆大哥”,眼睛全黏在房清容和地上猎物上了。
至于别的,他没多想,只以为楚颂是喜欢野味,所以才对房清容另眼相看。
楚颂迈着小碎步,也不嫌血腥,围着已经咽气的猎物瞧。
她脸上表情很是纠结:“黄鼠狼……也能吃吗?”
这年头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说法,野兔野鸡这些已经是楚颂的接受上限,至于黄鼠狼……抱歉!
楚耀国:“……”
房清容解释说:“黄鼠狼不是用来吃的,它的肉可以入药,作为药材。”
楚颂点点头,松了口气。
不能吃就好。
她这个人吧,自己下不去嘴,但看见别人吃,心里又不舒坦。
第二日,狩猎收获比第一天还要多,大伙都喜滋滋的。
用楚耀国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两个的,都像打了鸡血,亢奋得不行,连那帮知青都一改昨天“娇气”样,又勇又猛。
不过,都是些小型猎物,没遇上楚颂心心念念的野猪。
后面接连几天也是,猎到的大多都是野鸡野兔,直到最后一天,楚颂在家吃着饭,柴雪琪从外面急匆匆回来。
她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先是咕咚咕咚喝了大碗水,见大家都看着她,才说:“不得了了!”
楚颂悄悄竖起耳朵。
叶秀枝不紧不慢地问:“啥事啊?着急忙慌的。”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李婶子往村口跑,看表情还挺着急的,我就问她去哪,结果!你们猜猜啥事。”
“啥事?”
“我也是问了才知道,今天楚航他们不是上山打猎吗?队伍里有知青受伤了!就前段时间来咱家里吃饭那个,陆知青!听说是被熊咬了一口,哎哟,好吓人!”
叶秀枝皱眉,这是遇上熊了,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山上黑熊袭击村民,好在只是咬了口,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那也遭罪,唉……她刚要出声,就听见楚颂怪叫一声。
“啊?”楚颂表情夸张,“陆明霖遭熊吃了?!”
柴雪琪噎住,虽然她说得也没错,但这话听上去怎么听怎么别扭。
“是,好像是受伤了,具体的还不清楚,李婶没说。”
听完,楚颂默默加快了刨饭速度,这种热闹,她必须凑!
“我吃完就去村口看看。”
柴雪琪说:“你去吧,我先吃饭。”
“你慢着点,噎住了可没人管你。”叶秀枝见她一个劲塞饭,忍不住开口,随后又心里嘀咕,急成这样,是不是有些在意过头了?
楚颂塞完饭,拍拍胸口,然后才说:“去晚了,人家转移到城里医院怎么办?慢慢吞吞,吃*都赶不上热乎的。”
叶秀枝突然有些吃不下饭了,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她还在吃饭啊。
楚颂放下碗,没急着出门,反而在屋里翻起柜子。
叶秀枝问:“找什么?虽然是探望病人,但后面再送东西也不迟,你这时候送去反而麻烦,不好拿。”
“不是啊。”楚颂摇头,“娘,你之前没吃完的瓜子放在哪了?我带点揣兜里。”
看热闹没瓜子,总感觉少点什么。
叶秀枝:“……”
她表情一下狰狞了,粗声粗气:“滚。”
楚颂:“?”
咋了,突然凶什么嘛。
楚颂瓜子没吃成,被灰溜溜赶出去。等她走到村口卫生所,门口已经聚了一波凑热闹的人。
她一眼看见楚航站在门口,“大哥!”
楚航:“仙仙,你怎么来了?”
“我来凑……我来关心一下,没事吧?严不严重?”
“伤在胳膊和后背,唉,幸好没伤到骨头,不然二弟该内疚死了。”
“二哥?”
楚航点头,表情很沉重:“本来那头黑熊是冲着二弟去的,是陆知青把人推开,帮他挡了下。”
“我去看看陆大哥。”
“哎。”楚航拦住她,“陆知青还在处理伤口呢,二弟在给他包扎。”
楚颂眨眨眼,所以?
“陆知青他……伤在后背,衣服都脱了,你进去不合适。”
“噢,那我在外面等。”楚颂懂了,她乖巧地点点头。
陆明霖还是个黄花大闺男,不好让异性看光了。
两人没等多久,陆明霖包扎完伤口出来,他脸色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唇色微微泛白。
楚衡跟在他身后,满是愧疚和感激,“陆哥,要不还是上趟医院吧?我现在叫车。”
陆明霖:“没事,只是点皮外伤,你不也说了吗,没伤到骨头。”
“可是……”
“我真的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楚颂咳嗽两声,故作关心道:“陆大哥,真的没事吗?我看你流了好多血哦。”
陆明霖盯着她,漆黑深邃的眼里透着认真,黑黑沉沉像一汪深潭,直到楚航和楚衡都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他才收回目光,语气平静。
“我没事。
楚颂:“……”
老实说,他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楚衡心里正愧疚,一时间也没多想,反倒是已经结婚连闺女都有了楚航微微皱眉,他眼中多了沉思。
楚颂搓搓手,脑瓜子一转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机,她认真地邀请:“陆大哥,晚上来家里吃饭吧?如果不是你,受伤的就是二哥了,要好好感谢你。”
楚衡点头,如果不是陆哥,不仅受伤的是他,伤得还会比这重!
“二哥,等会儿你去买点什么鸡鸭鱼肉,反正要给陆大哥好好补补。”
“好!”
楚颂和楚衡你一句我一句,安排得井井有条,反倒是陆明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不重要了。
陆明霖有心拒绝,无奈他一个人说不过三张嘴,只好妥协。
事实上,就算他现在推辞掉,以他对叶秀枝“有恩必偿”的了解,之后也逃不过这顿饭。
果不其然,叶秀枝在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看陆明霖的眼神都变了,楚衡描述的那叫一个凶险,听得她心颤。
“小陆啊,你这真是……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以后有什么事千万别跟婶子客气,尽管提,就当是在自己家啊!”
陆明霖微笑:“婶子客气了,您和楚叔平时对我如何,我都看在心里。”
他越是这么说,叶秀枝心里头越过意不去,转头一看楚颂瘫在椅子上,正翘着腿嗑瓜子,磕完的瓜子壳还乱扔,手痒,专砸那鹅头上。
这幅悠悠哉哉的死样子,看得叶秀枝心里鬼火直冒。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坐没个坐相,赶紧给小陆泡杯红糖水去。”
楚颂骂骂咧咧,真是坐着也挨骂。
她不敢瞪叶秀枝,就趁人不注意,柿子专挑软的捏,凶巴巴地瞪了眼陆明霖。
陆明霖:“……”
七十年代什么都是稀罕物,包括红糖也是,叶秀枝抠抠搜搜的,家里的红糖被她看得很严,谁都不准乱动,楚颂给陆明霖泡了杯,又擅作主张给自己也泡了杯。
她端着两杯红糖水出来,叶秀枝看了她一眼,懒得骂。
“娘,你喝吗?”楚颂假惺惺地问了句。
叶秀枝故意说:“喝。”
楚颂一下子变成苦瓜脸,委屈巴巴地举着杯子。
叶秀枝强行安慰自己,虽然一直这副臭德行,但好歹是听话的,不会忤逆自己,离“不孝女”差得远呢。
她摆摆手:“行了,我不爱喝这种甜的,你自己喝吧。”
“谢谢娘,娘真好,娘你是天底下最爱我的,也是最善良的娘。”
叶秀枝:“……”没啥说的。
就是心累。
以前对着各种奶茶饮品挑三拣四,现在一杯简简单单的红糖水,楚颂也喝得开心。
叶秀枝要招待好伤患,这会儿在厨房忙碌着,奶爸楚航正在屋里哄女儿,楚衡则是出门买鱼去了,所以一时间,院子里只剩陆明霖和楚颂大眼瞪小眼。
楚颂:“你的伤,打麻药了吗?”
陆明霖摇头,乡下哪有什么麻药,消完毒,给他敷了自制的金创药,再包扎一下就算结束。
“嘶,那不疼麻了。”
陆明霖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伤患处火辣辣的痛感好像也轻了些,不过他是男人,再疼也不会表现出来,尤其是在楚颂面前,他云淡风轻道:“还好。”
楚颂心想,本来就像个小白脸,现在脸更白了,不疼才怪。
“那好吧,你记得按时换药,如果伤口恶化,还是要去医院的,虽然你年轻,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好的底子也……等等,你干嘛笑得这么淫/荡啊?”
陆明霖笑容僵住,脸上烧得慌,她说什么,淫、淫/荡?
楚颂煞有其事点头,“不信的话,我拿镜子过来,你照照。”
说完,她还真要起身去拿镜子,陆明霖要脸,连忙阻止了。他沉默片刻,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可能是,刚刚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陆明霖又不说话了,再好的口才,再多的理由,此刻都化作沉默。
他能骗楚颂,能骗其他人,骗不了自己。
陆明霖想起在山上遇到黑熊的时候,那只黑熊目标是楚衡,如果他不推开楚衡,楚衡轻则重伤,重则丧命。电光火石间,陆明霖想到的不是后果,也不是自己安危,而是楚衡是楚颂的亲二哥。
如果楚衡出了什么意外,她应该会很伤心。
陆明霖没来得及多思考,他一把推开楚衡,看见他神色变得惊恐,双眼陡然瞪大。
紧接着后背传来钻心似的灼痛,尖锐的疼痛像根钢针,牢牢刺进他神经。
经此一事,楚衡面对他,眼里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嘴上“陆哥”长“陆哥”短,喊得殷切。
楚衡原本以为陆明霖是城里知青,心高气傲,瞧不太起他们这些人,没想到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是面冷心热,什么叫患难见真情?
这就叫患难见真情!
“陆哥,以后你就是我结拜兄弟了,亲兄弟!”
陆明霖:“……”
受不起,以及,楚家的人,都这么喜欢四处认亲吗?
陆明霖心知自己救楚衡是为的什么,对着楚颂亲哥,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极其心虚。
上山狩猎的人,总共分成三个小队,陆明霖几人发生了意外提前结束,等楚耀国和房清容他们带着猎物回来时才知道这事。
“臭小子!”楚耀国气得吹胡子瞪眼,“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山上危险,不要当莽夫,要时刻保持警惕,幸好这次没出大事,不然……”
楚衡小声:“那也不是我想的,偏偏就撞上了熊瞎子,有什么办法。”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讲你你就受着。”
楚衡老老实实挨训,不吱声。
楚颂敏感了,总觉得这个“也”在点她,她哼了声。
楚耀国教训完儿子,又郑重地和陆明霖道谢,没有他,楚衡还不知道是缺胳膊还是少腿。
陆明霖:“楚叔,您客气了。”
楚耀国轻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一侧肩,目光包含着欣赏,坦诚讲,他活了几十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男知青里面,他最看好陆明霖。
谦逊有礼,知进退,是个人才!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楚耀国在家里待了会,闲不下来,又领着楚航去村口分猎物,虽然现在气温低,但猎来的那些东西也存不了太长时间,得尽快分出去。
楚颂跟着凑热闹,大大小小的猎物摆在一起,画面非常震撼。她才知道,房清容今天猎到了野猪,两大一小总共整整齐齐的三只,看样子是把人家都端了。
着实凶残!
房清容见楚颂来了,第一时间把手上的血污洗干净,他帮着来处理猎物,难免会沾到脏污。
但在楚颂面前,他活得再糙,也想维持干净整洁的一面。
野猪和饲养的家猪大差不差,只是皮更黑更糙,嘴筒更尖,还长着獠牙。
楚颂胆子大,拽了拽猪耳朵,手感很硬,她已经在想野猪的吃法大全了。
猎物是按人头分的,然后打猎出力的家庭能多分到点,房清容和其他几个年轻人处理好猎物,楚耀国通知大家来领。
大伙高高兴兴来分肉,楚大根佝偻着腰,躲在人群里,也来领肉。
“楚大根,家里总共三口人。”他现在是老实了,不敢在楚颂面前造次,乖乖地报名字。
楚颂作为知识青年,楚耀国让她负责登记和记录,她瞥了楚大根一眼,“滚蛋。”
楚大根急了:“肉是按人头分的,我也是队里的一员,怎么算都有我的一份!”
“你是在跟我讲道理?”
楚大根点头,他敢不讲道理吗?
楚颂勾起唇,非常恶劣地笑,“但我这个人,最不爱讲道理,只崇尚拳头,谁拳头大,谁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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