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不好不坏的。”
“聊到这会才回来,想来是比之前的要好?”骆氏还是一脸的希冀看着。
真要说以前,不管是和李二还是和梁源,夏琳琅都和他们有过口舌之争,其实质是大差不差,但硬要牵强的说好一些的话,也就只是和这崔尧相处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了。
想到此处,免不了就会忆起两人分开前的不欢而散,夏琳琅不禁梗了梗脖子,倒不是担心那崔尧会胡说些什么,只是他那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反倒是能让她胡思乱想起来。
眼光不免往那男席的地方看了一眼,崔尧说父亲夏岭此举,是为了要在主事的位置上想再往上走一走,她倒不是怀疑这话,只是担心崔尧要真像他说的那样去做了,那事情势必就会复杂许多。
先就不说回昌平的事,要是夏岭真的有心去结交,定会对崔尧有所回应。
她这会心情烦躁的很,而对面乌泱泱的一群人,闹得有些头疼,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想看什么,嘴里只好胡乱搪塞着骆氏:
“好是好,就是有好些话都说不到一处去。”
身旁人一听,觉出些不对,正打算一探究竟,就听台上传来声音,瞧着是开宴了。
见状,骆氏也不再多问,满腹的疑问这会也只能憋回肚子里。
男席就在女席对面,自入席以来,李循的目光就一直在女席那边,方才夏琳琅同骆氏之间的动静,他早就看在了眼里,这会捏着杯盏,饶有兴致的偏头同顾筠说:
“那夏姑娘方才朝这边看了一眼,你猜是在看谁?”
顾筠兀自看着戏台,没做声。
李循先是在身边啧了一声:“还在想顾奶奶方才说的话呢?”
被问话的人,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食指点了点身前的桌案,依旧缄默,稳如泰山。
而该心急的人还是心急,李循误以为是自己说错话,引得这位好友不搭理自己:
“方才我告诉顾奶奶实情的时候,也没见你阻止,怎这会不说话了?”
“是在想你方才说过的话。”等到末了,才听顾筠不疾不徐的说了这几个字。
“我?我说了什么?”
“说许尚书走了过后,刑部的格局将会有变化。”
李循没料到他沉默不语的原因竟是这个,两人分属大理寺和刑部,两者同属三司,在其中供职的人大家都认识,眼下刑部的天都变了,难说曾经那些墨守成规的规矩,还能不能再同之前一样。
误以为顾筠是在想公事,李循没多想,捏了捏眉心,话题也跟着过去:
“自从这消息一放出来,刑部里的人都在蠢蠢欲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了个职位
,曲意逢迎的不在少,欸,刚不是就说了那夏岭,为了拉拢关系,连女儿的亲事都能拿来当做筹码。”
“再要不就是家底殷实的,在朝中尚能说上话,还能靠着这个机遇搏一搏。”
即便没人回应,李循一人也能说的眉飞色舞,三言两语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朝廷的六部六科,若非真是做的实在不起眼,否则怎会那么多年,都还只是个主事,这话之前在后院的时候,李循就同老太太说过,只那会他没吱声,光听二人说去了,眼下见了人,没忍住又想起两人说的那些话。
“你是说,这姑娘的生父如今为了要职位的升迁,想用女儿的婚事来当垫脚石的?”
“是啊,这事已经不新鲜了,朝中因为姻亲关系而走到一起的也不是没有,无非都是利益,只有了这层关系有些事情做起来会更顺堂些。”
这次说完,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没再说话,李循以为是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话,眼睛往顾筠那处看了两眼。
顾筠没多阻止什么,只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好似在让他谨言慎行,李循当即就没在说话,随即就听见身侧的老太太朝着对方说:
“子楚,奶奶再问你一句,你真就对成亲这事半点都没什想法?”
李循在一边看得明白,又听的清楚,顾筠这人还是同之前一样,对这类话好似有天然的排斥,神情冷漠寡淡,男女之事真就无欲无求。
见顾筠依然没有回答,老太太叹了一气,摆了摆伸手:“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要如何都依你,只这姑娘同你我有缘,如今人有难处,日后能帮衬的,就帮一把。”
或许是碍于李循在场,祖孙俩没有将话挑明来说,但顾筠却听明白了祖母话里的意思,而至于要如何帮衬,就端看他想如何去做了。
台上这会唱的是拜寿的曲目,桌上都是珍馐美味,他却没心思去顾及,心里在想旁的。
方才夏琳琅朝这边看的那一眼他当然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看出她似乎和母亲有什么话没说完,指尖微顿,眼神又不着痕迹的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祖母都放话,以后不干涉你的婚事了,可我怎么看你,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否则,怎么这样的场合下,还能想着公事。
“没有,想事情罢了。”他把玩了一会的杯子,终于递到了嘴边。
李循皱眉:“想什么?”
“在想,忠言逆耳利于行,老人家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今日说是诗会,但从开宴起,台上的曲儿就没断过,众人喝的尽兴,一直到天黑都还在热闹,夏琳琅兴致缺缺,一直坐在骆氏跟前,有一句没一句的在回答骆氏的追问。
“什么叫说不到一处去?”
“难不成是这次又黄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怎次次都是如此?今年一过,你就十七岁了,再要这样,你外祖又该担心了。”
这些话,夏琳琅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本就对男女之事兴致缺缺的她,免不了左耳进,右耳出,或许就是她这无谓的模样,让骆氏看出来什么,话说到最后,又提起了在昌平的外祖来。
夏琳琅皱眉:“外祖母在昌平颐养天年,你们就别拿这事去叨扰她老人家了。”
“是老太太心里惦记你,上次来信儿时你舅舅还提了一嘴,说前些日子食欲不振,病了一场,什么都吃不下,还是听到要给你写信,这才来了精神。”
“怎会这样?你们之前为何不说!”
“人食五谷,生老病死都是寻常的事情,你若不想让人为你担心,就应当听话一些。”
今日以前,夏琳琅只会觉得是自己和夏岭夫妇的亲缘浅薄的原因,才会让彼此间的关系有些疏离,但经由了崔尧的那些话,她独自难受又独自消化过后,这会再听到这些,除了觉得寒心外,已经可以做到处变不惊了。
骆氏同母家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谈不上大好,也不能说太差,但出阁太久,再浓烈的亲情也会被淡化,是以她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几句下来,甚至连气都不带喘的,仿佛只是在同她陈述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连外祖母生病抱恙这事,也只是被拿来当筏子,好让她就范罢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好,骆氏这会也不需要她回答了,因为身后她带来的丫鬟,匆匆上前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夏琳琅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骆氏的神情。
展平的眉头越来越紧,甚至等不及丫鬟说完,就见她已经站了起来,没和夏琳琅过多交代什么,只是临走之前丢了句‘夏奕身子不适,要赶紧回去’,当再看过去时,就只见到一个疾行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大门处了。
正巧戏台上不知唱了句什么,引起满席的哄堂大笑,思绪被打断,夏琳琅听不进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难受不难受,倒颇有种和这周遭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色,人生世事无常,也必不会事事都如意,只这会昏沉的天色,实在是很衬她当下的心情,早上出来时还是艳阳天,这才多久就变的灰蒙蒙的。
就这样想着,又过了不知多久,脸颊上突然落下凉凉的一滴,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听身边有人在嚷嚷,说下雨了。
贵如油的春雨,下错了地方,也是一文不值,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席间,这会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女席这边还好,男席那边大都饮了酒,走路摇摇晃晃,叮铃咣当的。
许家主母这会正在招呼客人往厢房和花厅去避雨,见雨势半点没有变小的意思,已经酒过三巡喝尽兴的一些客人,嘴里说着客走主人安,而今天色已晚,不便过多叨扰,就此准备离开。
一人说起,周围大家都在附和,原本往后院的人便转道去了垂花门,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场面有些混乱,众人都在慌慌张张的上车,简短辞别过后,马车就鱼贯的走了。
夏琳琅正随着人群出来,骆氏方才先走一步,自然马车也跟着离开了,她焦急的四处张望,是想看夏岭在何处,二人好一道回。
她沿着许府大门的檐廊,在一堆人中找了一遍又一遍后,终于得到结果,她的父亲夏岭,或许已经乘坐同僚的马车离开了。
檐廊下的雨帘连成线一样落下来,应着外面的青葱翠绿,煞是好看,但遗憾的是,这样的场景并不适合赏景,她满脸懵懵的站在雨帘后面,脑子里想的,是要怎样离开的办法。
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马厩里的马车都在有条不紊的往外去,吹来的风和着丝丝雨露吹在身上让人不禁颤抖两下,夏琳琅也不由的搓了搓双臂,想暖和暖和。
然而站久了还是冷,她悄悄剁了两下脚,最后还是没忍住,走到一处避风口,抱着自己蹲下来。
前面的人三五成群,说着今日宴席上的趣事,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人抱着手臂还在这里空想办法,绞尽脑汁思忖了好一会,自暴自弃的准备等雨彻底停后再离开的想法刚刚决定,前面的光线就被人挡了去。
似有所感,她蹙眉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身前的顾筠。
没说话,只因为她这会脑子空白,只呆呆的盯着人看,不出声。
须臾,就见顾筠朝她伸出右手,随着一道落下的,还有他的一句话:
“真没去处了,不若试试,跟我走。”
第16章 怕了
夏琳琅很难说的清楚,而今是一种什么心情,所有的无助,无奈,像盛夏不断攀升的暑气,就在她濒临崩溃的边缘时,从天而降了一场暴雨,瞬间浇灭了所有的热度。
风夹雨的天气,外面还是凉飕飕,湿哒哒的,但顾筠的马车里刚好相反,清爽干燥,温润适宜,入了里面过后,方才僵硬的身体才渐渐回暖,懵懂的脑子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不久前市井坊间都有风言风语在传两人的事,而她明明告诫过自己,一定要远离这人,怎到了眼下,又说上话了不提,还跟着人上了车?
马车走了没多远,这会正停在路边,豆大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四周,间或还有别的马车车辙的声音,嘈嘈切切的。
而车里却安静的很,阒然的氛围里,夏琳琅恍然生出些懊悔的情绪来,无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袖口,浑身的局促不安。
外面像是有什么事
在禀告,顾筠这会半个身子还探在外面,和人在吩咐什么,而方才两人上车时,身上都淋了些雨,顾筠身上多一些,衣摆和袖口都湿了。
目光往他手腕处看了两眼,潮湿的袖口贴在腕骨的地方,之前没大注意过,他手指修长,骨结突出,而没想到身为文官的他,掌心竟布满了一层薄茧。
她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掌心,似乎还能感觉到方才他握住自己手心时那种粗糙的感觉,心里咚咚咚的在跳。
耳边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抬头看去,是顾筠交代完了事情,放下了帘子。
马车不大,他后退半步就到了车后壁,夏琳琅眼神有些呆愣的随着他的动作走,只见他伸手进了袖口,不一会,一方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就递到了她面前。
“擦擦。”
“谢,谢谢。”
许是心里有所顾虑,在面对顾筠时总有些不大自如,说话都磕磕巴巴。
而与之刚好相反,对面的男子却神色无常,做完这些后,还一本正色的吩咐车夫,马车这才又缓缓动了起来。
空气阒然的时候,四目相对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但这会雨打檐下加上马车微微晃荡的动静,竟意外的能让夏琳琅平静下来。
“我方才问过了,夏主事是乘了同僚的车走了,眼下时辰还不算晚,我在城中有一座私宅,这会就先过去?”
就算有千万般的不愿,奈何这会车都已经上了,且说到底,人家也算又帮了自己一把,去一趟也是无可厚非,只是…
她掌心收了收,思忖了好一会,才又回答:
“那,你的私宅,还有其他人吗?”
顾筠显然没料到她竟会问这个问题:
“怕了?”
她闻言摇头,只说:“不怕,只是担心又被有心之人看到…”
听这话,他无声笑了一下,随口胡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不怕,还会怕旁人胡言乱语?”
方才在许府大门外看到她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抱着手臂蹲在地上,眼里续满了晶莹,像极了一只被人半路遗弃的幼兽。
顾筠甚至担心她会就地哭出来,结果没有,非但没有,这会竟能问出这个问题,心里不免轻哂一下,看来,是自己过于担忧了。
这次她没在回答,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贝齿咬了咬下唇,只承认的点了点头。
顾筠见状,没再继续追问,却也不知是如何想的,默了片刻,还解释了一番:
“既都说是私宅了,便是我得私有物,放心,除了我没别人了。”
说来,这私宅还是几年前,他将将及冠那会,老太太给他置下的,老人家多喜欢未雨绸缪,怕他反对,这事办的悄悄的,生等到地契,房契到手,才把他叫到跟前,说了这事。
那宅子就在城中,城南的方向,以前是一南方商贾的住所,后来几经易手,最后才到了顾筠的手里。
顾筠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他同父亲和继母的感情不睦,一个屋檐下都能大眼瞪小眼,如今及了冠,能娶妻生子了,自然可以另开府别居,旁人自也不会说什么。
可哪晓得这宅子自给了他后,也没见人有半点要成家立业的心思,甚至担心老太太没人看顾,到如今,都还住在顾家大宅子里,和他那荒唐的父亲,过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
夏琳琅跟在顾筠身后走进宅子的时,也在感叹,这样的居所,竟只是人家的一处私宅,这宅子有京城的风骨,却又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融合了江南水乡的温婉,在这一众南北泾渭分明的京城,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顾筠直接将人带去了南边的书房,那是他常去的地方,而两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确实应当找个安静隐秘之处才能说。
一路都在看庭院的夏琳琅,直到在南书房坐下后,才恍觉自己是真的跟着顾筠来了他的私宅,等到环境变的彻底寂静,氛围不同在马车里,那些之前被忽略的小心思,也渐渐的冒出了头。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我,还不是太知道。”
即使心下还有些不自在,但总归不是第一次独处,过了那个无措的阶段,一旦撕开了口,一切就都变得顺其自然起来。
府里的下人依着吩咐,这会送了茶水进来,离开之前还特意看了夏琳琅两眼,顾筠没去阻止对方好奇的行为,拎着茶壶,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夏琳琅面前:
“不知道就敢和我走,还记得要问我有没有其他人?”
顿了须臾,才听她说:“总归在这之前,大人就帮过我几次。”
之前两人尚且素不相识,顾筠都不曾计较过什么,现在,虽说不算太熟,但总不至于,就是要害她吧?再者说,他而今身份贵重,顾家满门的荣光,更犯不着为了自己,行不轨之事,到头来落个不清白的名声。
夏琳琅可还没忘记,刚刚顾筠伸手要带自己走说的话。
“大人方才不是也说,我要是无处可去,可以跟着你走?”
他手上动作一顿,眉心一簇,说:“嗯,是这样说过,那加上今天这次,我也算帮了你三次了?”
上巳在桃花树林里带她出来算一次,青云冠替她化解算也算一次,未名湖泛舟落了水又一次,再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
“大人没说对,若是加上之前的,这是第四次了。”
“那姑娘可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
两人相处次数不算多,但说过的话却不是一句两句,这会要问她记不记得,当然…不大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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