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终究是记忆里和表哥在一起时了,夏琳琅如是所想,摊开双手看着掌心上不知落下第几次的纸鸢,无奈垂头叹气。
“长姐怎么连放纸鸢都不会?”失败了太多次,饶是兴致正浓的夏奕,这会站在船头也不免抱怨。
“我以前都听表哥的,表哥让我放手我就放手,纸鸢一会就上去了。”
言下之意,我此前可是每次都成功放上天了的,只是这次没有。
夏奕拧眉,拿着线轴用眼神斜着她:“长姐的意思,还是我的问题了?”
似是被夏琳琅的话语激到,尤其是说自己还不如别人时。
而看着夏奕一脸不服的样子,夏琳琅这会说什么都不大好,怕少年人心气高,索性三缄其口,不再说话,就这样抿着唇看着人笑了笑,无辜的样子让想人气也气不起来。
周围除了水声和风声外,气氛也变的阒然无比。
画舫经过这会的摇晃,不知不觉快要靠上了岸边,夏奕这会心里拧巴着,就是和手里的纸鸢杠上了,见这会离岸不远,忙让船夫靠岸,看样子,今日是说什么也要让手里这纸鸢上天了。
湖心亭的岸边,也停靠着一艘画舫,结束叙话的顾筠和李循正一前一后的提步上船。
这会正午已过,太阳已经不那么晃眼,入了画舫之后便没有放下两边的垂幔,刚一坐下,李循就迫不及待将茶斟满,再仰头灌下。
“为了说这事,还特特将我带到这里来,至于么?”
“城里人多嘴杂,这里清净些。”
之前在上巳和皇帝说的那些话并非是托词,他南下带回的那些卷宗确实已经到了最末阶段,有些话也需要单独和李循面叙,这才今日选在了这安静的未名湖湖心亭。
可李循就不明白了,两人同是在湖心亭叙话,为何自己就说的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可他顾筠不仅不会,看那寡淡的样子像是还能再说一个时辰,真是奇了怪了。
喝完后,他放下杯子看着顾筠,一脸的不解:“顾子楚,是不是因为你太冷血了,所以才感受不到这外面的温度?你看你到这会都没流汗,真是不公平。”
顾筠轻抿了口凉茶,撇了他一眼:“我只是不说无用的话。”
一语双关,李循被他内涵到,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趁着喝茶的角度遮掩,用眼睛瞪了他两眼。
“之前让你去澄清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李循装作没听到,一直没回话,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开始斟茶,一整个欲盖弥彰的样子,怎奈何二人已相交多年,顾筠早已摸清他的脾性,一见这幅模样,便知没有下文。
到底是受不住顾筠这迫人的眼神,磨磨蹭蹭了半晌的李循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我这不是近日手里事务繁多,还没来得及。”
“我怎不知,刑部最近有什么大案子值得你亲自过问?”
话赶话问的,让人喘不过气,李循故作拧眉的看了他一眼:
“就非要如此逼我?”
触上的是顾筠不容拒绝的眼神,他不自在的连忙别开眼:
“你可知这事情既要掩人耳目的澄清,又要撇清和你我的关系,一点都不容易。”
顾筠回:“既知不容易,当初为何不管好嘴。”
李循这会心里也觉得委屈,没想到那会的一时嘴快,会是这样的结果,而眼下的境况也是进退维谷,他只好打起了旁的主意:
“要不我说,”他顿了顿,放在桌上的指尖轻点,似在思忖该如何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你不若就将计就计,和那夏姑娘试试,成与不成的,不试过又怎会知道?”
顾筠还在兀自饮茶,闻言,眉头都
没松一下。
那事发生以来,他不是没考虑过这种结果,无关男女之间,只是单纯想给祖母那边一个交代,事成之后,两人钱货两讫,各不相干,但若是仔细斟酌,人姑娘为何要答应他这种无理又荒唐的要求,所以深思熟虑过后,也只能就此作罢。
哪知不成想,这次被李循突然间提起,心下的想法又有一些蠢蠢欲动之感。
两人谁也没说话,画舫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于是那岸边的动静也就清楚的传到了二人的耳里。
“顾子楚,你看岸边上的那女子,是不是夏姑娘?”
他偏头看去,仔细一分辨,就认出正在放纸鸢的那黄衫女子正是夏琳琅。
毒辣的日光下,姑娘白净的小脸被晒的微微发红,由于还未婚配,一头的青丝半披在身后,两边各别了一个诸乘样式的小钗子,因为要一直看着天上的纸鸢,只能用手来遮住刺眼的阳光,即便如此难受,可那上扬的嘴角是压也压不住。
“就说说,你们俩这究竟是什么缘分,这种地方都能遇上?”
闻言,顾筠短暂的收回视线,也只看了身边人一眼后,又将目光投了出去。
而正在岸上和夏奕一道放纸鸢的夏琳琅,全然不知自己已被湖上的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全部的心思都在才上天不久的纸鸢身上。
“高点,再高点啊!”
夏奕回头,一脸神气的样子,奔跑过后说话还喘着气:“怎么样长姐,不比表哥差吧?”
感觉到了他强烈的胜负欲,站在身后的夏琳琅忍俊不禁,但还是忍住:
“嗯,还行吧。”
夏奕皱眉,不认同这个敷衍的答案:“只是还行?”
“那你还想如何?怎么不说说之前在画舫上你掉下来多少次?”
这话直接就堵了夏奕的口,再也争辩不起来了,吃瘪的样子让夏琳琅看着忍不住掩唇偷笑,明媚又不张扬,配上一身鹅黄的衣衫看得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而这一幕恰好就落在船上二人的眼中。
“啧啧,顾子楚,要不怎么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呢,就夏姑娘这生的这般花容月貌的,你要再犹豫,难保这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了。”
这话说的突然,也让顾筠突然想起了祖母之前说的话,也不知这姑娘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她的婚事,她的丈夫,早已被父母当做他们搏前程的筹码,由不得她自己选择。
负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捻了捻,顾筠也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有口气堵着,不似平日里那般畅快。
正思忖着,前面的李循又开始了他的一惊一乍,顾筠习惯性的不去理会,却在听到内容后,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岸上看去。
“遭了遭了!有人落水了!”
“快靠岸,有人落水了!”
第10章 没有
未名湖是这京城中的内湖,修建的初衷也是防止夏季城中内涝用来引水的作用,是以堤案筑的并不高,尤其近水的地方都是低缓的斜坡,轻易不会发生溺水。
但姐弟二人却不知晓,满心的关注都在天上的纸鸢,夏琳琅也被憋闷了许久,这会看着纸鸢上天,心里说不出的畅快高兴,一个劲的让夏奕放线,再飞高点。
线越放越高,两人也就跟着后退,顾前不顾后的,一个不察,夏奕后脚踩空,夏琳琅尚还未反应过来时,身边人就已经在水里扑腾上了。
“夏奕!”
夏琳琅眼看着人落入水里,心下也不免惊慌一瞬,下意识喊了一声夏奕的名字后,就没加思索的跟着往下跳。
关心则乱,等到夏琳琅跳下去水后才发现,那湖水并不深,只到了自己小腿往上一点,夏奕的扑腾也是因为他半空骤然坠下,没有任何设防才会如此。
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夏琳琅拎着裙角淌水过去,一把抓住还在水里‘扑腾’的夏奕,拽着手腕就将人拉了起来。
“行了,就这点水,还没你平日里沐浴时的水深呢。”
话虽如此说,但夏奕却是实打实的被吓到,半大不小的少年郎,这会半挂在夏琳琅身上喘着粗气,直到听到他长姐的话,又看了眼脚下,才觉得自己这会落到了实处。
“长姐,我,我…”
“想说什么?哦,表哥才不会被像你似的这么浅的水吓到。”
没去看夏奕发红的脸,夏琳琅半扶着人就往岸上去,嘴里说着揶揄人的玩笑话。
“长姐!”不是气急败坏,也不是恼羞成怒,就是一种被家里亲姐姐打趣,没有责怪,没有谩骂,感觉反而有些亲切?
夏琳琅抿着唇偷笑,见他已经恢复成了往常的神色:“好好好,我闭嘴,这儿都是水,先上去再说。”
夏奕这会恢复了不少,能自己立住,心里也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由害得夏琳琅也落了水,歉疚感又在心里渐升,看了眼脚下碧绿的湖水,他推着夏琳琅的手肘:
“长姐,你先上去。”反正他浑身都湿透了,多站会也无事,但夏琳琅好歹只湿了脚踝,先上去就能少泡一会水。
夏琳琅看了他一眼,也没客气,扶着他的手,先上了岸,脚下的裙摆这会吸满了水,重重的要往下坠,她甚至没顾及要去拧水,随即转身伸手,就要将人拉起来。
然,手还没伸到夏奕跟前,就被人从一旁狠狠地推搡了一下,重重的撞到了身侧的柳树上。
“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就弄成这样?”
“我让你一道出来是帮我看着他的,你怎能让他掉到水里去!”
即便日头已经落下不少,但湖畔上的人还是寥寥无几,原本在画舫里小憩的骆氏听到动静后也焦急匆忙的跑过来,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着夏琳琅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手臂迭然撞在粗糙的树干上,力道还不小,夏琳琅轻嘶了声,还没来得及去看,骆氏就已将水里的夏奕拽了上来,满眼急切的打量着周身。
方才夏奕先于她落水,又在水里扑腾了那么几下,浑身早就湿透,相比之下,她只是打湿了脚踝和裙摆,肉眼看上去,要比夏奕好上不是一点半点。
“母亲…”她殷切的唤了一声,欲解释。
骆氏听都没听,兀自打量完后,一个狠厉的眼神就看了过来,说的话也伤人:
“你闭嘴!”
“阿奕后日还要回书院去读书,要是受了寒可怎么办,我这会要先带他回去,你且去告诉船夫,画舫我们今日是不用了,多少银钱你也结给人家。”
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拽着身边的夏奕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她用的力气大,夏奕挣扎不开,边扭头,还边试图说服:
“母亲,这事不怪长姐,是我要让她陪我放纸鸢的。”
“就陪你放个纸鸢都能让你掉水里的话,那看来她真是一点用都没了。”冷冰冰的话真是没有感情可言。
“母亲,母亲…”
说话声越来越远,夏奕还想继续辩驳,但奈何扭转不过,没一会,母子俩就不见了人,只留下地上的一滩水痕,像划拉在夏琳琅心口上的一柄薄刀。
整个过程前后也不到半炷香,看了眼湖畔边的画舫,夏琳琅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挪了挪脚后,这才感觉到绣鞋里面灌满了水,湿哒哒的有些难受,而贴在脚踝上湿透得裙角也在滴答的往地上淌水,颇有些狼狈。
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宽慰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再等等,或许等他们彻底觉得自己无用后,就是回江南的好时候了。
夏琳琅抬手揉了揉被撞伤的右臂,刚准备迈步去往画舫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人在唤自己:
“夏姑娘!”
她皱眉,回头就看到是顾筠和李循站在身后,心下一紧,有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两位大人怎会在此?”
李循一如既往健谈,面上没有半点不妥,笑着说:“自然是来游湖泛舟啊,难道姑娘不是?”
“那,你们,方才…有没有…”
她这话说的欲言又止,李循还在等她说完,就听一旁的顾筠先开口打断她: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听着这熟悉
的话,再看顾筠那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夏琳琅一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刚刚发生的事定是被他们看到和听到了,倒不是觉得难为情,只是这种场景下不知该怎么去接下面的话,就这样无意识搓着手臂,眼神往一边偏去。
谁也没再继续提,只她当下的行为看来,逃避意味十足。
顾筠从方才起就一直看着她,太阳已快要西斜日暮,橙子般的橘色打在姑娘身上,半个身子都泛着光晕,身后的青丝因为方才一番动作变的微乱,顾筠眼眸往右偏了偏,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不确定他有没有看错,姑娘那隐在乱发下的右耳,又有些微微发红。
夏琳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别了别耳边的碎发,抬起手腕的时候,衣袖就往下落了半寸,顾筠的视线也就直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眉头瞬间轻拧:“还有别处受了伤?”
夏琳琅没听大听明白他的话,先是‘嗯’了一声,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抬手一撇,哦了声解释:
“不是方才,是之前花朝的时候,在青云观里不小心蹭的。”
提起青云观,两人都有些心照不宣,话落之后也都没在做声,倒是李循,没什么顾忌,反而关心起了她的伤势来:
“姑娘这伤看起来也没完全痊愈,这会浸了水,都发红了。”
那伤口之前已经结痂了,哪知方才和夏奕在水里挣扎那两下被蹭掉,这会伤口泡了水看起来就比想象中严重。
顾筠听着话,抬眼看过去,姑娘是真生的白,露出来的一截手腕骨都像凝脂白玉似的,日光照不到的背阴处,白的有些晃眼,而那条伤痕就这样突兀的挂在手背上,显眼的很,他看了半瞬,吸了口气吐出来,才听她说。
“不碍事的,我这会就回去换个药,明儿就好了。”
说完,就欲向两人行礼告辞,顾筠看着那被她遮住的手腕骨,没多想,脱口道:
“跟我走。”
“嗯?”
不仅是夏琳琅,李循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口。
哪知说话本人压根未觉得哪里不妥,说出的话也确实冠冕堂皇:
“马车就在外面,我送你去医馆。”
“可…”
只要这人在城里出现,哪哪儿都是被瞩目的存在,夏琳琅打心底就不愿同他一起,下意识拒绝,但唇才刚启,就被人拿话堵在了嗓眼儿。
顾筠拿眼睨她,寡淡的心无旁骛,看起来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还是说,姑娘打算穿着这身湿淋淋的衣裳,一个人走回去?”
闻言,夏琳琅有些认命的别别嘴,方才骆氏已经将马车遣走,这里离城中还有些距离,一时半会也寻不到车,这真正如他顾筠说的,想要回去,真要靠她用走的。
她咬着唇,看了跟前的两人一眼,虽说和顾筠同处一车,她自觉有些别扭,但想到还有李循一起,倒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
“你去画舫,替她将银钱结了。”
顾筠迭然开口将人支开,夏琳琅自当以为李循会拒绝,却不想对方一听,眼神来回,最后兴味的同意:“成!”
夏琳琅委实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虽心下不愿,但为了能早些离开,也不得不妥协,就这样慢吞吞的跟在顾筠身后。
李循这会已经走去画舫那处,两人一道就往马车的地方去,顾筠走了两步便停下,偏头看向她,挑着眉一副问询的模样。
夏琳琅掌心捏了捏,心里也在思忖他此刻的所作所为,顾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说:
“先把裙子上的水拧干,再上车。”
说完,他便去了车的另一处,是刻意在回避。
夏琳琅见此,看了眼已经脏污的不成样的裙子,面色微微发红,却也没耽误手上的动作,弯腰伸手就挽起了湿淋淋的裙摆。
当脏污的水渍淌在车辙下时,夏琳琅也适时的唤了一声:
“顾大人,我好了。”
而站在另一头的那人也没有现身,听到声音后也只回答了一声浅浅的‘嗯’。
“你先上车。”
虽说闹不懂他的用意,但奈何拿人手短,又要借用人家的马车,夏琳琅也只好听从,拎着已经没那么重的裙角,轻轻垫脚,就先上了马车。
她有自知之明和分寸,挑了个离车门很近的位置,也离里座最远,而顾筠却没有跟上来,隔着车帘在外面唤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应了一声。
“你把鞋袜脱下,然后拿出来。”
“可这,这不合规矩!”没料到这顾筠发言,是一句比一句荒唐,她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声音还不小。
夏琳琅也是被他这话惊到,揣测这人到底是在想什么,车外的人忽然轻笑一声:
“方才上车的时候,怎没听你说不合规矩?”
“那,那大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她还在做最后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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