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
沈清棠整个人脑子里晕乎乎的，像是塞了一块过水的棉花撑得狭小的脑仁一抽一抽的疼，鼻尖全是萦绕不散的酒精味，整个人也在酒缸里面浸泡了一整晚，胃里面更是鼓鼓的，她分明已经喝不下去了，但因为葛幼安还没有说停止，她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喝。
她已经感觉自己到达了极限，可为了这来之不易的诊断机会，她还是艰难的蠕动嘴唇道：“喝，我要喝。”
只要葛幼安能消气，黄老能帮秦大哥的腿治疗，喝再多她都甘之如饴。
看着沈清棠躺在病床上，脸白的跟床单一样，眉头更是紧紧的皱着，秦观澜原本的生气和担忧全部都化为了心疼。见对方喊着要喝水，更是立马端来水，微微推着沈清棠的后脑勺，抵在了对方的唇边，看着对方伸出舌头、闭着眼一点一点的舔舐着，心更是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就着这个姿势喂了半杯后，摸了摸对方微微滚烫的额头，轻声呼唤道：“清棠、清棠，你还好吗？”
冰冰凉凉的触感顺着喉咙流向胃部，却没有传来如火烧如针扎的疼痛感，沈清棠有些恍惚疑惑。
奇怪，这好像不是酒，而是水啊。
等听到耳边模模糊糊的呼喊声后，更是越发困惑。这怎么听着像秦大哥的声音呢？
在这样的双重困惑下，沈清棠费力的睁开双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可置信的道：“秦大哥，真的是你？”随后，她眼睛在病房里转动一圈，眼神中带着不解：“苏姨、齐一、齐二.....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不是去接机了吗？”
虽说刚刚喂下了半杯水，但她到底刚刚才结束洗胃，声音听着也很嘶哑。
秦苏妙远远的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双手环臂满腹怨气的道：“是啊，本来该给我接机的，结果现在组团来医院看你了。”她语气讥讽的道：“你本事还挺大的嘛。”
苏蓉原本预计今早把女儿接回家，中午带着她跟秦老太太吃团圆饭，结果现在却来医院，心中难免有些怨气，踱步至沈清棠的身前道：“清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过是借出去一本医书而已，你至于喝酒喝到医院吗？”
“一本医书换来一个治疗机会，这不是一件很值吗？这可是你当初跟我说的。”
沈清棠知道她们是误解了，赶忙摇头道：“苏姨，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喝酒喝到医院的。”
“那是因为什么？”苏蓉追问道。
沈清棠抿着了嘴唇，眼中含着歉意道：“抱歉，苏姨，我不能说。”这也是她答应葛幼安的条件，否则黄老是不会来给秦大哥治疗的。
听到这回答，秦苏妙当即嗤笑一声道：“呵呵，不就是酗酒成瘾吗？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闻言，苏蓉的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
事实上，若不是沈清棠明明白白的躺在医院里，她根本不相信对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些天，沈清棠照顾观儿的用心程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不仅各种事情都亲力亲为，还细心研究美食，观儿的状态比之前不要好太多了。
而且沈清棠会医术、有能力、会美食，人也看着理智聪明，结果却酗酒成瘾。
忽然，一个小护士推门而入道：“23号床，你们欠费了，去一楼把账单结一下吧。”
在秦观澜的示意下，齐一和齐二立马起身，苏蓉眼睛一转冷不丁道：“妙，我们也去吧。”
秦苏妙嘟着嘴一脸不满的道：“去什么去啊？不是有齐一和齐二吗？”话虽如此，她还是被苏蓉从床上拽走了。
等几人都走远，在病房里也听不见踏踏踏的脚步声时，秦观澜这才开口道：“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昨晚上突然跑出去喝酒了吗？”
他心中是有些后悔的，如果早上他敲门了，肯定会知道对方不在房间里，也不会等到对方被送进病房才知道。
虽然有些抱歉，但沈清棠依旧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秦大哥，对不起。”
秦观澜抿紧了嘴唇，开口道：“连我也不能说吗？”他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可对方却不愿意说。
看着对方受伤的神情，沈清棠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不适感，像是吃了一颗酸柠檬，心酸酸涩涩的，但她还是摇头道：“对不起，秦大哥。”
即使秦大哥误解她也好，只要能够让黄老治疗对方的双腿。
闻言，秦观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身上的冷气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释放，两人间沉默得越久，氛围也越发凝固。
最后还是秦观澜服软，收敛了眸子中怒火，看着沈清棠那张苍白的脸庞，低低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两分，低声问道：“洗胃疼吗？以后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沈清棠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释放的和好信号，露出一点笑意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疼，非常疼。可是......”她的语气顿了顿道：“可是我一想到秦大哥，就不疼了。”
她本意是觉得找到了可以让秦观澜快点站起来的方法，但秦观澜显然是会错了意，再一次被沈清棠的大胆言论惊住了，随即心中涌上一股甜蜜，颇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岔开话题道：“医生说了吗？你需要住院几天？”
如果仔细听，还能够从话语中听出一丝宠溺的语气。
沈清棠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需要住院观察两天，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闻言，秦观澜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道：“那你就在医院住院观察一个星期吧。”
沈清棠摇着头道：“不行，秦大哥，我要马上出院。”像是知道秦观澜会说出劝阻的话语，她又抢先开口道：“我下午要参加初级中医师执照考试。”
秦观澜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不断的抽抽，他万万没有想到洗完胃的沈清棠居然还准备去参加考试！
“妙儿，你这是干嘛呢？不是说去上厕所吗？”看着秦苏妙趴在门口，竖起耳朵偷听的模样，苏蓉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以示警告。
秦苏妙被拍得肩膀一抖，见来人是苏蓉立马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臂嘟囔着嘴唇不满的道：“妈，你和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主意正，我管不着，但你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
她抱怨道：“你曾经不是蓉城第一小辣椒吗？结果对沈清棠这个罪魁祸首这么好，我可听宋芸说了，你不给她这个侄女买包买衣服，反倒是给沈清棠买了几百万。”
苏蓉摆了摆手道：“小辣椒也有变成老辣椒的时候，况且你不了解沈清棠，她这个人倒也没你想象得那么不堪。”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她顿了顿又道：“若不是这回她肯把古医书借给沈若婉，也不能说动黄老出面帮你哥治疗双腿。”
秦苏妙不屑的撇了撇嘴道：“那这里面最大的功臣也是小婉姐啊。”她抿紧嘴唇道：“妈，大哥不会是看上了沈清棠吧？”
苏蓉没吭声，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否认。秦苏妙倒吸一口冷气，这下总算是明白秦观澜为什么刚才会维护对方了，她开口道：“妈，你真的是糊涂，大哥怎么会喜欢上沈清棠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道：“要我说，小婉姐可比沈清棠好太多了。”
“长得漂亮、学历高、性子温和.....”她伸出手指头，一点一点的罗列出对方的优点，最后可惜的叹了一口气道：“真不知道大哥看上沈清棠哪一点，要不是被容云哥捷足先登了，我肯定会让我哥去追求她的。”
“这样就能像我和子谦那样，过上幸福快乐的一生。”
听到这话，苏蓉只觉得一阵添堵，狠狠的甩了一个糖炒栗子道：“你真是个缺心眼的。”说完，恨铁不成钢的道：“我不是让你早点跟那个小白脸分手吗？怎么还有联系？”
听到这话，秦苏妙撅起的嘴又高了一个度，不满的皱了皱鼻子道：“妈，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子谦呢？他才不是什么小白脸。他可是美国H大的计算机软件的高材生，人又聪明又上进，现在跟自己几个学长开游戏公司，到时候肯定能顺利上市的。”
“上市？”苏蓉嗤笑一声道：“那他可真会给你画饼，就他那个小公司怕是两年都撑不住。”她眼神一眯，眸光锐利又狭长的道：“你不会把自己的生活费拿去给他投资了吧？”
“怎么可能呢？”秦苏妙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身子一颤，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道：“你女儿有这么傻吗？我又不是恋爱脑。”事实上，她不仅省吃俭用的把生活费借给男友开公司，在对方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还卖掉了自己的一些珠宝首饰。
但没办法，谁叫对方是自己已经认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友呢？她才不要和妈一样过这种屈辱又憋屈的豪门太太生活，天天看爸在外面彩旗飘飘，自己跟个古代的正妻一样不管不问。
这才不是她追求的爱情。
她屡次劝过对方离婚，却反被对方耳提面命的催促分手，她嘴上虽然附和但是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
顿顿吃山珍海味哪有清粥小白菜来得健康，而且子谦对她这么好，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男朋友，肯定不会辜负她的。
苏蓉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继承了自己爆脾气，要是多说两句对方说不定就会直接转身离去，因此她也不再细究这个话题，只是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以利益为基础的婚姻牢不可破，因感情而缔结的良缘岌岌可危。”她语气顿了顿道：“反正你现在肯定是回国发展，异国恋也维持不了几个月的。”她早就不看好这两人的感情，倒也不是男方跟女儿的差距太大了，而是对方看着就一脸精明相，眼神中全是算计，这样的男人最是靠不住了。
心中没数的秦苏妙低下了头，一言不发，根本不敢说男友已经跟着自己回国了，只得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道：“妈，你说大哥会答应让沈清棠出院，下午参加考试吗？”
苏蓉不答反问，高高的挑着眉头道：“你觉得呢？”
秦苏妙斩钉截铁的开口道：“大哥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才不会答应的。”
可惜下一秒，她就被啪啪打脸。秦观澜不仅依了沈清棠，按铃叫来了护士取掉了留置针，而且还打电话让齐一送对方去考场。
秦苏妙一切咬牙切齿：“大哥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在那些她无数个想要装病逃学的日子，大哥都只会冷酷无情的把她塞进车里，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她气呼*呼的盖棺定论道：“大哥以后肯定是个耙耳朵。”
秦观澜虽然点头同意沈清棠去考试，但两个人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僵持，沈清棠一向平静的脸庞难得出现急促不安的神情，临上车前都转过头看了一眼秦观澜，犹犹豫豫的道：“秦大哥，我去考试了。”
她去往酒吧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形，因此准考证和身份证还有笔袋都是随身携带的。
秦观澜闷闷的“嗯”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袋面包和牛奶递给对方道：“快去考试吧。”说完，他操纵着轮椅直接调转了个头。
齐一从后视镜中瞄了一眼，看着沈清棠发愣的表情误以为对方也在生气，讪笑一声道：“沈姐，你别怪秦哥，刚刚在车上他知道你进医院表情可难看了，都是在担心你。”
沈清棠点着头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面包道：“我知道，秦大哥对我很好。”面包是肉松奶油馅的，一口咬下去爆浆，很甜，甜到了心尖尖上，就连牛奶也是她喜欢的黑巧味。
听到这话，齐一这才开心一笑道：“沈姐，你明白就好。其实秦哥那样子是不方便去医院的，可他为了你还是坚持去了。”
说完，他语气顿了顿道：“所以......沈姐，你为什么会突然晚上跑出去喝那么多酒呢？”
沈清棠抿了抿嘴唇，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突兀自加快了咀嚼面包的动作。齐一心中哀嚎一声，沈姐这嘴也太严实了吧？
得，秦哥布置的任务看来他是完成不了了。
初级中医师执照考试是在下午一点开始，齐一送到的时间十二点二十，考场校门口已经排了一条黑压压的长龙，正在缓慢前进。
齐一看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十字路口，道：“沈姐，我就把你放在这吧，你过条马路就可以到了，考完后我再来接你。”
沈清棠摇着头道：“不用麻烦了，快回去接秦大哥吧。”本来她是想要打车到考场的，但因为拗不过秦观澜，这才同意。
现在齐一送完了她又要送秦大哥他们，等会又要来接她，未免太累了。
齐一却嘻笑一声道：“沈姐，这我可不敢答应，秦哥说了等会一定要我接你回来的。”说完，他催促道：“沈姐，你快进考场吧。”一般考场都需要提前半个小时进入。
听见是秦观澜的要求，沈清棠也不再争执，立马下了车。
虽说吃了点东西，但洗过的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伴随着头晕头疼恶心的后遗症。
检查通过的人可以根据考场分布图提前查看自己的考场座位，当然更多的人却是拿着书不停的默背着，念念有词。沈清棠眼睛一转，从腰间出去一个金针包，并拢中指和食指捏紧，快准狠的扎入了自己的白会、内关、足三里、合谷、太冲等穴位，不适的症状很快得到了缓解。
“孙云，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李明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神情不满道：“你们中医师协会未免也太缺人了吧？你们专业考试找志愿者都找到我们西医师协会了。”
孙云长得人高马大，但从壮硕的肌肉来看，像个篮球运动员一样。但事实上，他是一名高级中医师，更是黄老的爱徒，带着漂洋过海的那种。
他摸了摸下巴道：“我只是没想到区区一个初级考试居然还有能人出现，那一手针灸之术不知道练了多久，给自己扎针都扎得这么稳。”
孙云这么感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针灸之术别看只是区区几根针，但里面的学问可大有讲究，光是穴位图就能让人背上足足三个月，扎针更是一道门槛，扎轻了没作用扎重了皮肤出血、血管青肿更是常有的事。
因此常常有人潜心学习一年还不能独自扎针，更别提还是扎在自己身上。就跟算人不能算己一样，自己扎自己的难度更大，不光要付出勇气，还得能挨疼（毕竟之前扎的都是别人），克服自己身体本能的抗拒。
事实上，别看有些中医师一手针灸之术十分精妙，给别人扎针样样都行，但只要是给自己扎针基本上就怂了。
所以孙云很是欣赏面前这个考生。
顺着孙云的视线望过去，李明盛很快就笑了一声道：“原来是她啊，这倒是不足为奇。”看着孙云疑惑的眼神，他开口解释道：“她就是我跟你说的绝世天才——沈清棠！针灸之术也算是她的独门秘技了，更难得的是不少古医书上的知识都钻研得很深。”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要参加考试，他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来当志愿者。
听着好友语气中丝毫不掩饰的夸赞，孙云“切”了一声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天才，就算她通过了考试，也没有资格来我的药馆实习吧？我那的实习大夫都拿了中级中医师执照的。”
听到这话，李明盛不动声色的道：“等会你看她考试就知道了。”
他心中则是道，这世上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天才，但不巧的是，沈清棠就是其中的那个！
-----------------------
作者有话说：[爆哭]其实我也需要评论的
第26章
孙云对好友的话有些不屑,这些年他见过的“天才”难道还少吗？不可否认，因着沈清棠自己给自己扎针这一举动，他会高看对方一眼,但也不会直接归咎于天才这一行列。
李明盛见状淡淡一笑，也不反驳。
此次初级中医师理论考试是由几位资深老医师共同出题的,尤爱钻研古医书,因此题干文绉绉的，难度也比往届大了不少。孙云巡视着考场，看到不少考生都写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整个人像是从蒸锅里面滚了一圈，额头上还挂着一滴滴的汗水,手中的笔握了半天却迟迟写不下去，卷子空白一片。
他心中默默为这批考生哀叹一声，拿出空调板贴心的为他们调低了几度,心道今年的及格人数怕是又要创下新低了,恐怕连20%都没有。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沈清棠吸引了。
无他,在一堆焦急得宛若患上了多动症的考生中，沈清棠坐得板板正正，整个人更是气定神闲，手上的笔却不停，响起莎莎莎莎的声音,眨眼间就做完翻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