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故意道,“那你同她一块儿嫁出去。”
“您惯会打趣奴婢,奴婢才不走呢。”这么一打趣,从云的惆怅顿时烟消云散,亲昵的抱着她的小臂撒娇。
两人说着话,一道带着肇儿去踏雪轩看望玄曦与玄皎。
“它们也到了年纪,王后打算如何?”从云问。
般般也问过,熊猫四岁便会逐渐成熟,开始有发情期,她犹豫过后道,“这两只是亲兄妹,只怕还是要隔开为好。”
“若是从云梦泽那边挑选貔貅运回咸阳,它们看不上运来的貔貅如何是好呢?也是浪费人力物力。”
这时候又并非现代车来车往方便,从那边到咸阳要好几日呢。
回去与嬴政商议过后,最终敲定让玄曦与玄皎回乡去‘相亲’,若有能看对眼的,便留在那边了。
般般总不好让人家小夫妻两地分居,这太坏。
只是既然养了就要养到老,否则忽然将它们放生,它们没有生存技能,到了野外也是死路一条。
少不得要饲养的奴仆们多上点心,般般多给些赏钱。
这几日,肇儿有要说话的迹象,整日‘啊啊’叫个不停,会笼统的学其他人的发音。
三只鹦鹉养在廊下,听得多了竟然跟着学。
肇儿“啊”,它们三只也“啊”。
终于在盛夏来临的这一日,将将一岁的肇儿指着笼子道,“蠢货。”
李斯正在汇报军情,“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嬴政亦侧过头看向儿子:“……?”
第一声不是阿父,也不是阿母,而是蠢货?
嬴政与般般双双输掉赌局。
他嘴角抽搐了好半晌,安抚李斯,“太子并非在辱骂你。”
李斯噎住,只好道,“想必太子殿下也觉着韩国愚蠢。”
奶娘跪在地上,也不敢捂太子的嘴巴,满脸尴尬,手局促到不知道往哪儿搁。
李斯:“韩非此番——”
“蠢货!”
又是谁!!!!!
李斯扭头狂甩刀子眼。
太子正兴奋地用力拍手,“父…啊啊~话!”
说话的竟然是笼内的鹦鹉。
李斯:“……”
这下嬴政也倍感新奇了,命人将笼子取下来,三只鹦鹉在笼里扑腾来扑腾去,唧唧叫个不停,他也分不出方才说人话的究竟是哪一只。
当爹的对鹦鹉不上心,自然分不出。
肇儿拉开笼子的小门,藕段一般的小手倏然伸进去,一把粗暴的抓住了白色的那只鹦鹉。
鹦鹉们四散扑腾,唧唧的惊恐鸣叫着。
李斯有些惊愕,几次忍不住朝太子小脸看去。
通常婴孩脑海中没有温柔与粗暴这个概念,控制不好力度,这也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被世俗的条条框框禁锢,是以有些孩儿在大人瞧起来有股天真的残忍感。
排除太子粗暴的动作,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竟然能精准的抓住自己想要抓的那一只,旋即立马递给嬴政。
这已经不仅仅是聪慧这么简单。
他的观察力令人心惊,速度还有力量也远超普通的孩儿。
嬴政不觉自己的孩儿残忍,欢喜的接住鹦鹉,夸赞的摸他的脑袋,“肇儿果然聪明,只是下回要轻些,这些是你阿母的爱宠,捏坏了她要伤心了。”
太子似懂非懂,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鹦鹉的翅膀。
见他照做,嬴政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仔细端详白色鹦鹉,没发觉跟其他两只有什么不同,又将它放回了笼内。
侧过头,他发现李斯盯着肇儿看个不停,那眼神发了光的,如同饿狼瞧见猎物。
“咳。”
李斯回神,忙揣好袖子,继续汇报,“韩非明日便随着大军返回咸阳,韩国已然灭国,想必他会心甘情愿服侍王上。”
“赵国是什么反应?”嬴政沉吟片刻问。
李斯道,“赵王卧床许久,听闻是因着改立太子之事,以至于朝内分崩离析,动荡不堪。韩国灭国的消息传进他的耳中,他猜得出下一个便是赵国,内忧外患之下,他整日幽愤惊惧,人已经不行了,约莫就是这两日。”
嬴政嗤笑出声,“意料之内,只是想不到他这般早就要死了。”
撺掇赵王后改立太子之事,实际是王后提出的主意,这事李斯也不知情,一味的说赵国是自取灭亡,怎能轻易改立太子,动摇国本。
宁愿先不立太子,也不能立了又废啊。
“太子赵迁监国,已派遣李牧率军驻守边境,重点防守太行山通道,与此同时试图联合魏国与楚国抗秦。”
李斯笑着道,“可惜了,赵国有奸臣郭开,国尉大人的计策很成功,那些权贵被收买,并不同意合盟,赵迁的想法恐不能达成了。”
嬴政笑笑,“无论如何,韩国覆灭于我大秦都是好事,传令下去,禁酒令取消三日,好生犒劳秦军与民众们。”
李斯喜上眉梢,“诺。”
半月后,大军返回秦境内,韩非被严防死守关押着来到了咸阳。
般般听说韩非被送到秦国时,脸色灰败麻木,心如死灰,手里还捏着一叠涵报,名字叫做《存韩》,他想要说服秦王政不要率先进攻韩国,没想到还没被他看到,韩国已然灭国。
谁能想得到秦王政只是佯撤,压根没打算放过韩国。
韩国只有四万五的兵力,不堪一击,秦军甚至都不用使出全力,灭的如此轻而易举、如此难堪耻辱。
般般掰着手指算,她犹记得表兄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歼灭六国,如今韩国已灭,没准会比历史更短呢。
她命人将离宫仔细打扫、收拾妥当,将韩非安置在了那里,每日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那里李斯曾也住过,附近有重兵把守,绝没有逃离的可能。
有了姬丹的前车之鉴,也怕韩非被谁给整死了,般般严防死守,坚决将他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只是韩非正在灭国的愤怒中,听不进话,整日辱骂嬴政,嬴政不生气,但也不见他。
肇儿满一岁生辰宴在这时候举办,由嬴政亲自操劳,办的异常盛大。
韩非颓丧了半个多月,这日听见外头的热闹,慢腾腾的来到门前问,“外头发生了何事?秦国又打了胜仗?”
秦兵竟不见前些日子的一丝不苟和冷冰冰,面上软和的笑道,“是我们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他已经一岁了呢,待会儿我问领事的要些酥糖,你大约没吃过吧,是王后娘娘亲手所做,我给你分些沾沾喜气。”
韩非僵冷的脸色有了些变化,“你们王后,亲手给你们做东西食?”
“是啊!”秦兵与有荣焉,“不光给我们,还给其他老百姓们发各种吃的、用的,那些六疾馆正是为我们所办,咱们这些人去瞧病都不用付钱。”
第95章 教说话 “表妹尝出自己是什么味道了么……
肇儿的生辰宴结束,般般与嬴政在更衣的空档儿听见从云说起了这件事情,嬴政问:“韩非吃那酥糖了?”
从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晓到底吃没吃。”她犹豫着道,“不过他确实接了侍卫递进去的酥糖。”
“那酥糖用红纸包了两层呢,油酥油酥的,微抿即化,还能品到甜栗的香软,奴婢觉着谁见了也忍不住不吃。”
“回王上的话,韩非并未食酥糖,反而一直询问韩国的庶民们过得如何。”
说话的是秦驹,他上回被杖责二十,竟休养了两个月才重新回到嬴政身侧。
杖责二十并非轻刑,有赖于他素日里待人和善,并未太过于苛责下头的人,此番受刑,那些个人手下留了情,没冲着他的腰蛮力打。
即便如此,他结结实实的养了两个月的伤才得以下地走路。
嬴政应当是也心里有数,知道下面的人没下死手并放任了,否则焉有秦驹的命在?他一直没有重新提拔人上来,却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如此这般,秦驹心惊肉跳,拼了命的想重新讨好这位君王,一门心思尽落在君王身上,再不敢有任何自己的小心思,连同着对待般般,也没有了往日里溢于言表的亲热。
依照般般来看,此番秦驹只怕是彻底明白了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且是唯一的主子。
即便王后与太子是秦国的下一任掌权者。
然而,只要他还在,他就是秦驹的天,不容任何的隐瞒与忤逆。
秦驹是表兄一手提拔,理应如此,他若不是纯粹的忠心,他岂有安全感?
般般适时的朝嬴政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害怕表兄杀了韩国庶民。”
如何处置灭国的余孽,这是一个问题,般般也没有合适的想法。
嬴政沉吟片刻,从从云手里拿过玉梳与她梳头,“昔年蜀国灭国,惠王命部分秦人徙居蜀地,与他们通婚,经年累月的分化蜀人,在文化与血脉的交融之后,蜀地如今无论心或者是身都已彻底是秦人。”
般般接话,“只是这计谋需要上百年,太漫长,在这样的过程中,秦人也被分散了,假如列国被表兄短时间内兼并,岂非要彻底打散原本的秦人,将他们也四散到七国内,那还谈何‘秦人拥有超强的凝聚力’?”
就她所知晓的后来的秦王为何抵御不得起义攻打,她觉得有咸阳当时已经没什么最原始的秦人的锅,那些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是秦人。
不得民心,有谁会舍身护国?
嬴政为她梳头的动作顿住。
从云与秦驹垂着头,涉及国事,宫奴们只能当听不见。
“关键在于如何施恩于韩国庶民,叫他们对我大秦心悦诚服,那些权贵都是无关紧要的,要我说杀了便是。”般般以一种格外天真又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抬起手按在了嬴政的手背上。
嬴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表妹说的我何尝不懂,只是列国自分封至今历经几百年,各国权贵乍一瞧,只是普通人,殊不知经过这么多年互相联姻,早已分不出彼此。”
“你以为只是杀一人的问题,可他背后指不定还站有许多不同国家的人,甚至与秦人亦有关联。”
“真要干脆利索的坑杀全部权贵,只怕要激起列国民愤。”
“那不杀的话,只能全都抓起来,让他们——”话戛然而止,般般想起了历史中秦国那堪称残酷的徭役,她略略茫然了一瞬,“…让他们干活?”
“表妹与我想到了一起去,”嬴政沉下眸子,瞥向了铜镜中两人的倒影,“暂且让他们没工夫想复国之事拖着便也罢了,迟早能想到好法子。”
般般抿唇思索了许久,“我知晓如何让庶民们对秦国有归属感,”她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将后者成功的经验说出来罢了,“普通的庶民其实并不关心自己到底是哪一国人,操劳自己的一日三餐罢了。”
嬴政:“哦?”
般般:“表兄只需将权贵与富绅们的土地夺走,连同地契也分给那些普通的庶民,或逼迫乡绅给租地户子们永佃,这对庶民们来说是可以活下去的天大的好事,他们会发自内心的感谢新王,主动拥护秦国。毕竟只有拥护秦国的律法,他们才能真正的得到那些土地。”
嬴政笑出了声音,爱怜的俯身摸了摸她的脸颊,连同声音也温柔了不止一分,“是个好法子,那秦国的庶民有意见如何是好?”
“凭什么你秦王要优待列国的庶民,本国的庶民不是人了吗?他们不配有土地吗?”
般般愣住,欲再次开口。
嬴政的话语逐渐犀利,“可若是秦国也一同照做,秦国的权贵又如何肯?你这个秦王还当不当了,都是谁在拥护你你分不清吗?”
“王位都坐不稳,谈何训服庶民?”
她被问得彻底噎住,好不容易升起的自信顷刻间被打散,她努力钻研了这么久,被他随口的一个问题轻而易举就难住了。
她有些气馁,抬起脸颊眼巴巴的看他。
从云与秦驹早就被冷汗打湿了衣领,秦驹默默退下,冲从云使了个眼色,她连忙跟着一起悄无声息的出去。
“表妹甚是可爱。”嬴政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安慰,“不必伤心,若是你几瞬就想出了对策,要气馁的便是我了。”
他思考这些,不是一日两日,而是经年累月。
“不过你的对策有可取之处,目下无法实施,不代表日后也无法实施。”身为君王,要先天性的站在权贵的角度去考虑,真正的下到实际处,为普通庶民考虑到这个地步,嬴政的确没有这样过。
表妹说的亦有道理。
若是想得民心,当然要考虑庶民们想要的是什么,从前他从不会考虑庶民,他认为庶民们一茬接一茬,他永远都会有能够统治的民众。
“永佃…”他细思,自言自语。
何为永佃,读起来拗口,实则很好理解。
现下占据土地大头的是土豪乡绅、权人贵族,普通的庶民们只能靠租他们的土地过活,每个月交给他们一些粮食,自己也能留下来一些吃饭。
然而他们为了能榨取庶民们更多的劳动力、钱财,会每三年收回土地让他们重新租一次,过分的甚至是每年重租。
那些地是灵活的,价高者得租。
在这些压榨之下,每年都会有饿死的庶民。
永佃,便是不许他们每年重租,租出去便是永远的,那就是租户自己的地,可以将地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世,土豪乡绅无权过问租户的处置方式,每月、每年收租金便是。
这些在君王的视角来看,都是治下的工具,无关紧要……只分好不好用。
嬴政收回思绪,见表妹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揉揉她的脑袋,“好了,这是做什么,怎的还跟十岁的孩儿一般?”
话虽如此,他还是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哄哄你?”
嬴政已是完全的成年体型,在般般的视角里,他高约一米九五,宽肩如虎,腰粗而壮,十分有力量感,就连大腿也敦实,热乎乎的,他从头到脚只写了一句话:气势斐然,如狼似虎。
她却不同,生了肇儿之后还比了一下,发觉自己才一米六五竟就不再长了,更别提她身量娇小,有时站在表兄时身后,从云都看不见她……
两人如此体态,他弯腰抚摸她的脑袋…压根不像是夫妻。
她被头顶落下的属于他的影子笼了个彻底,“我没有不高兴,表兄思考问题的模样丰神俊朗,忍不住便多看了会儿。”
表兄这么厉害的人都想不出更好的,那她想不出也很正常,她从不是内耗的人,很快便将其抛掷脑后。
“丰神俊朗。”嬴政忍俊不禁,跟着重复这四个字,无奈摇了摇头,“你从不曾如此赞扬过我。”
“我哪有…”般般嘟囔,伸出双手来。
他配合的俯身让她抱,有力地臂弯轻而易举将她揽住腰肢托起来,“肇儿今日也累了,已经睡下。”
没有混世魔王非要掺合在两人中间,闹着要一起睡了。
般般略有些不大好意思,轻轻勾着他的衣领,“那我们玩吧。”
说玩便是真的玩,精心、耐心的玩。
过了足足有两刻钟才步入正轨。
表兄这么多年,从不让她吃他的味道。
今日她用手的时候,趁他沉浸其中实在好奇便舔了一下。
他反应大得很,险些将她掀翻……自然么,是那个掀翻,不是抗拒和拒绝的意思,他盯着她的舌头看了许久,看的血脉喷张,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
事后般般在心里骂他假正经,实际上放在她后颈的手还用力了呢。
只是她嗓子不舒坦,被顶到喉头的滋味很奇妙也很难受,但她其实没什么大事,更没有受伤。
他硬要掰开她的嘴巴,粗粝的指腹伸进她的口腔里抚摸,确认她果真没有受伤才放心。
她有苦说不出,怀疑表兄是故意的,怎么能这样检查她的嘴巴?
干脆扑过去强吻他,让他自己吃自己的味道。
谁让他从前这样也这样对她,还问她‘表妹品出自己是什么味道了么’,她没照着问这种荤话已不错了!
因着昨日太子的生辰宴,嬴政多休沐一日,他次日清晨没有早起。
般般难得睡醒后还呆在表兄的怀里,他靠在床榻边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兵书,单手枕头,露出胸膛前、侧颈上的一片被啃咬吮吸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