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知遥比周越先醒,她侧过身,撑着头看他,他睡得很安静,眉头舒展,呼吸浅缓而均匀,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那种完全卸下防备的样子,很像他小时候的样子,睡着的时候也总是这样,眉心散着一股安稳的稚气,夏知遥那时就常看着他,悄悄给他盖上薄毯,怕他着凉。
夏知遥看了他半天,忍不住轻轻笑了,然后她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厨房的灯“啪嗒”一声亮起,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声在安静的早晨里显得格外清晰,夏知遥卷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吐司,开火,油倒进锅里,鸡蛋下锅的那一刻,香气开始在空气里弥散。
手机就搁在台边,屏幕没锁,购物app还开着,界面里是购物车,琳琅满目的厨具,床品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家居物品
清晨的阳光从厨房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系着围裙,头发松松挽起,一缕碎发垂在颈侧,轻轻晃动,她低着头翻蛋,神情专注,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起这么早啊。”
她回头,看到周越靠在厨房门口。
他只穿着家居服的裤子,赤着上身,肩线宽阔而干净,肌肉的线条顺着光影往下延展,他睡意还没散尽,头发有点乱,那双眼睛温和又安静,带着一点被光照亮的朦胧。
那一刻,夏知遥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低声说:“怎么不穿衣服,不冷啊?”视线却还没完全移开。
“没找着,你昨天收拾的时候放哪儿了?。”他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就在右边衣柜抽屉第二层。”
他走过来,脚步很轻,几乎没声,停在她旁边,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页面。
“还在选这些锅碗瓢盆?”
“嗯,昨天看了半天,”她笑着说,眼睛还盯着锅里,“每个看着都挺好,就怕到时候货不对版。”
周越伸手接过夏知遥递过来的盘子:“要不今天出去看看?”
“去哪儿?”
“先去宜家看看,其他商场也看看,顺便午饭晚饭也解决了。”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像早就想好了,又有一点不容拒绝的自然,“反正今天没事,瞎逛逛呗。”
夏知遥抬头,眼底带着一点笑:“你不嫌人多吗?”
“咱俩也该沾点烟火气了。”他顿了顿,嗓音更低,笑意也浅了几分,“这段时间咱俩都快成仙了。”
晨光从他肩头落下来,沿着他结实的线条滑下去,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种很静、很柔的注视,仿佛一切都能在这片安静的厨房里慢慢融化。
她愣了愣,笑意一点点从眼底漫上来,窗外的阳光慢慢爬上窗沿,油锅的热气还在升腾,她忽然觉得,这一天,好像从很早之前,就被悄悄温柔地安排好了。
周越终于是去找了一件T恤套在身上,靠在她身边,神情松散,手里端着刚冲好的咖啡,热气袅袅往上冒。
“吃完早点,我们去趟你家。”
“去我家干嘛?”她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
“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我得量一下尺寸,到时候再看看哪些东西合适。”
夏知遥轻笑:“你还真当自己是装修监理了?”
周越抬眼看她,眉梢微挑:“不然你选的那些东西,回去一放不合尺寸,又得重买。”
她被他那句一本正经的话逗笑,轻声道:“好吧,监理先生。”
周越把笔一丢,嘴角压着笑:“叫我‘周监理’也行。”说完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阳光落在两人的影子上,靠得很近,影子在地砖上慢慢拉长,又轻轻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边界。
商场和宜家的停车场都满了,车子绕了两圈才找到空位,停车场里人声嘈杂,夏知遥刚锁好车门,她和周越的手机一前一后的响起,是郑晓天,连给他俩发的消息都一模一样:【干嘛呢?】
她笑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宜家,买点东西。】
没过几秒,对方回过来:【很好,保持住,我这就到。】
夏知遥愣了两秒,哭笑不得,她抬头看向周越:“郑晓天说他也来。”
周越正关着后备箱,单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我正想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他一个人在家无聊。”
周越轻轻挑了下眉,似笑非笑:“无聊?他什么时候闲过?”
“谁知道呢。”夏知遥一边把车钥匙塞进包里,一边笑,“大概怕咱俩一个个都成了家庭主妇和家庭主男吧。”
半个小时后,郑晓天终于在宜家的餐具区找到他们,他戴着墨镜,推着一辆空购物车,神气活现地往前一站。
“你们俩真行,放假在家待着不好吗,还跑宜家来谈恋爱。”
夏知遥抬头,从货架前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套碗,“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居然来我们这当电灯泡?”
郑晓天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露出一张一贯欠揍的笑脸,“这不是最近要低调嘛,”他晃了晃购物车,“一个人在家都快无聊死了,只能跑出来找你们玩。”
他话音一转,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正好你新家我还没去过,顺道过去看看。”
夏知遥听着,笑意在唇角一顿,她当然知道,郑晓天说的只是个借口,他也是那种有家却不太想回去的人
他嘴上爱闹,笑得吊儿郎当,日子过得像没什么放不下的,可夏知遥清楚,那种“无聊”其实是孤单。
他们三个人,谁也不是在逃避工作或热闹,而是在逃避空下来的那一刻,那种回到屋子里、门一关、声音都消失的寂静。
她低头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商场里人声鼎沸,她抬头时,正好对上周越的目光。
那是一种很短暂的对视,却让她心里微微一颤。
他似乎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那一瞬间的平静,像是默契地应和了她方才的念头。
他们从餐具区一路逛到家具展示区,周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卷尺,动作干净利落地拉开,他蹲下身去,量着一排柜子的尺寸,目光专注,神情严肃得像在现场做施工图。
每量完一个地方,他就低头在手机里比对一下,确认着什么,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尺寸、角度、标注的备注,连夏知遥看了都忍不住失笑。
郑晓天原本靠在展示柜旁,手里晃着购物单,随口还在调侃两句,可当他抬头,看到周越那副专注的样子时,他愣了。
第一次见周越这样,认真到几乎有点温柔,周越一向话少、理性、疏离,可此刻,他却蹲在那儿,卷尺拉得笔直,目光一寸寸地对着柜体移动。
他侧脸的线条被灯光切出清晰的弧度,像是在替某个未来做准备,那种平静的专注,让郑晓天突然有种说不清的错乱感。
他忍了忍,还是脱口而出:“哥们,你这认真得我都有点不敢信了。”
周越头也不抬,只淡淡“嗯”了一声,像没听见他的揶揄,反倒是夏知遥笑出声,抬手掩了掩嘴:“他早上就先拉着我去新家一通量。”
郑晓天看着他们,心里那股说不清的情绪又涌上来,他有点想笑,又有点酸。
周越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郑晓天记得很清楚。
他总是淡漠、自持,对谁都淡淡地,说话办事干脆不留余地, 他见过周越在会议室里当着一众高管的面掀翻文件夹, 也见过他在谈判桌桌上冷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还有那次夜里, 酒局散去,周越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卡座里, 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升腾、散开,他的神情孤独得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融进那片灰白的雾里。
可现在, 周越蹲在柜子前,认真地量着尺寸,非常仔细, 量完还在手机上记录什么,夏知遥蹲在他旁边,两个人低着头说着什么。
那种专注、耐心、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样子, 郑晓天看着,突然有些恍惚,他在情场上流连这么多年, 见过的人多得数不清, 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笑、什么样的试探, 他都懂。
他知道怎么开场, 怎么暧昧, 怎么取悦,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体面地退场,他像个熟练的演员, 在每一段关系里都能演得很好,却从来不曾真的投入进去。
可眼前这一幕,那种平静的、专注的、心安理得的样子,那种好像全世界都可以暂停,只为了陪一个人一点一滴凑成一个家的时刻,他从未拥有过,也从未给予过谁。
那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郑晓天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却只感觉到胸口有一瞬的发紧。
“晓天?郑晓天?郑总?”夏知遥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她转过头,眉眼间带着点疑惑:“你看,白色和原木色的哪个好?你不是一直自诩品味无敌嘛?”
“啊?”郑晓天愣了一下,“合适啊,挺好的。”他随口答着,“你们俩这组合得挺完美的。”
夏知遥被他逗得一笑,眼神却带了点无奈:“我问你颜色呢,又不是问你情感分析。”
她说着,弯腰拿起那块木纹样板,“我还是觉得原木色更温柔一点。”
“原木温柔,白色干净。”郑晓天笑,“放客厅也都没什么问题。”
“那你选哪个?”她抬头问。
郑晓天对上她的眼,愣了半秒,笑意不深不浅地一顿,“我啊?”他耸耸肩,“我选——不容易脏的。”
夏知遥“噗”地笑出来,摇了摇头:“典型的懒人思维。”她转回去继续和周越讨论尺寸。
郑晓天没再说话,只靠在展示柜边,看着他们,那一瞬间,他觉得周围的喧闹声都模糊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安静、笃定的默契。
灯光倾泻下来,落在她的发间,投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那一瞬间,她仿佛整个都在发光。
郑晓天靠在墙边,手插在裤兜里,视线有些飘,不远处的人群在缓缓流动:推着购物车的小情侣,女生踮脚往车里放东西,男生伸手接过;背着双肩包的高中生和父母,边走边讨论要买什么颜色的床单;还有年轻的父母,孩子闹着要去儿童区,被妈妈笑着按住。
每个人都在为某种具体的、琐碎的生活奔忙,郑晓天看着这些,忽然生出一种突兀、几乎荒谬的念头,如果此刻有人和他并肩走着,会是什么感觉?
不是那种酒吧里邂逅的、暧昧不明的陪伴,也不是那种天亮即散的关系,而是,真的有个人,和他一起推一辆购物车,在货架前停下来,讨论要不要买这个杯子、那个靠垫,争论一下颜色,最后笑着妥协。
就像拥有一段普通的、琐碎的、但真实的生活,他不自觉地掏出手机,他打开微信,习惯性地往下滑,头像一个个掠过。
有人还停留在旧日的暧昧里,对话框里是几个月前的“晚安”;有人早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聊天记录;还有人被他设为免打扰,连红点都不会再跳出来。
手指在某个名字上停了停,是个前阵子认识的姑娘,漂亮,聪明,说话也有趣,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滑了过去。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忽然停下了,他低头看着屏幕,看着那些头像、那些名字,突然笑了,笑里带着点讽刺,也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用力按了按,像要把什么一并塞进去。
“看差不多了,转战下一块。”夏知遥从前台那边转过身,冲他招手,笑容明亮。
“来了。”他应了一声,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意褪得很快,眨眼就散在空气里。
他跟了上去,步子迈得有点慢,走着走着,他想,也许自己是真的老了,或者,不是老,
只是心里那块一直空着的地方,今天突然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那个空洞的存在,就像感觉到心跳一样,真实。
“你今儿怎么了?”周越问,声音平平的,“心不在焉的。”周越语气不带着那种让人无从敷衍的笃定,“是公司那边有事了?”
郑晓天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没事,昨天没睡好。”
周越“嗯”了一声,语气依旧不咸不淡:“你也注意点身体,别老熬夜,前两天你看起来就有点疲。”
郑晓天怔了怔,笑了笑:“行啊,连你都开始关心人了。”
“我一直会。”周越淡淡说着。
郑晓天吐槽:“对,都给夏知遥了是吧。”
周越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去扶住夏知遥手里的购物车:“行了,”他语气温和,“一会儿去餐区吃点东西再走。”
郑晓天伸了个夸张的懒腰,笑声散在风里,“吃什么宜家啊,都在这边了,吃点好的吧,一会结完账旁边有家西餐厅不错,跟我走。。”
才到结账区,夏知遥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她掏出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闪着亮光,心脏轻轻漏跳一拍。
“妈?”她接起电话,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声音柔了下来。
“你这放假也不回家,干什么去了?”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语调,温柔里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亲昵。
夏知遥说:“我在宜家呢,买点新房子需要用的东西。”
“对了,你那新房不是装修完了吗?我还没去看过,要不我下午去看看?顺便帮你收拾收拾。”
夏知遥的脚步一顿,她能感觉到自己表情僵了一瞬,结账区的人流不断,收银台前传来扫码声和购物车滚轮的摩擦声。空气里混着咖啡和木料的味道。
她抬眼望过去,郑晓天在正弯腰从购物车里往外拿东西,回头还冲她挥了挥手,周越就在旁边,正对上她的视线,看着她的表情,示意郑晓天先等等,几步走过来。
“啊……今天可能不太方便。”她轻声说,试着让语气显得自然些,还带出一点笑意,“家里太乱了,东西都堆着,您来了也没地方坐。”
“没事啊,我就看看。”夏知遥妈妈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轻柔的笃定,“我这也没什么事干,正好帮你整理整理。”
夏知遥“嗯”了一声,她的视线有些飘,落在地上斑驳的灯影上,又移开,心跳有点乱。
周越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她侧着身,肩膀微微绷着,整个人显得拘谨又不安。
夏知遥似乎察觉到了,下意识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撞,周越拉了拉她的手,很慢、很轻地扬了扬下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用唇形对她说:“没关系的,让阿姨来吧。”
夏知遥怔了怔,她竟真的生出一种安心的错觉,她看着周越,看着他眼底那点温和的光,那种沉静的、无声的笃定,忽然觉得,那些慌乱、犹豫、惶惑的情绪,都被什么稳稳地托住了。
“行啊,”她对着电话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点迟疑,又有一点小心的释然,“我跟朋友先吃个饭,待会儿回去和您说。”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应答,温柔、日常,带着熟悉的生活气息,夏知遥“嗯”了一声,语调极轻。。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怔怔地站了几秒,耳边是收银机的“滴”声、人群的低语、购物袋轻轻摩擦的声音,那些原本悬着的情绪,终于一点点落了地。
周越笑道:“怎么?怕你妈看见我?”
夏知遥抬头看他,“也不是。”她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妈那人你也知道,敏感得很……”后面的话没说,但周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那些没说出来的字句,他都懂,怕母亲多想,怕一扇门打开就要面对一连串试探、关切、甚至误解,也怕那种从小被看穿的感觉再次袭来。
“我知道。”周越低声说,语调平缓,像是在替她把未尽的话接了下去,“我们俩都在这呢。”
郑晓天从旁边凑过来:“你妈要来啊?”他一边说,一边笑,“上回见你妈还是你生病住院那次,你妈人可好了,还特地把我们叫家里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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