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的器具皆是世间最顶级的上品。
在光影之中不显老气,反倒是满室华光。
这一次换少年愣住了,他沉默的看着面前一脸谋划的女子。
那张算不上温柔的面容,却有着即便是福临也不得不承认的美貌之上,不见半分的难受,和伤感。
只有刚得知此事时那一瞬间的怔愣和错愕。
却唯独不见伤心。
这令福临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的小妇人。
她像是一支柔软的花儿,分明是那样的脆弱,却执拗的想要朝阳生存。
但只要你剖开她的内里,便能瞧见她千疮百孔的心。
而眼前的女子,她就像是没有心,或者说她的心,连同她的眼都没有所谓的情感而字似的。
这令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皇后竟是没有感受到一点儿的意外么?”
他开口问道。
珈洛略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少年,收回了自己因知晓此事而又如惊涛骇浪奔涌的内心。
她不知皇上要让她有什么情绪,但事到如今,珈洛并不想要再和眼前的少年打哑谜。
她抬了抬手,令屋子里的侍女和太监尽数退下。
福临的眼眸微微敛起,却并未阻拦。
于是,等着这间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珈洛起身,想要踩上软鞋。
福临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繁文缛节,坐着说话便是。”
珈洛被他说的一愣,随后便将原本就抬的不甘不愿的屁股又放了回去。
她开口说道:“谢皇上隆恩。”
“皇上,如今您和皇额娘已经决定好要纳妃,所以臣妾已经确定我和皇上的这一场婚姻只是一个象征而已了。”
“既然如此,臣妾也可和皇上您直言,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请皇上勿怪。”
她说完,便默了下来,看着福临。
福临似乎也是有些意外珈洛竟是这般说。
难道昨晚珈洛的那些话,竟是委婉之后的话语么?
福临微微颔首,目光瞧着珈洛。
珈洛得了他的许可,终于是松了口气似的,略思索了一阵才开口说道:“皇上,臣妾想自己布置自己的坤宁宫,也想每月都有时间出皇宫,去皇家别院住可以吗?”
福临神色顿时一滞,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很明显是没想到珈洛竟是要说这样的话。
但珈洛神色自若,就这么迎接着他的注视。
“皇后,你可知皇后之位乃天下国母,也担负皇嗣之责。”
福临一字一句的说道,甚至语气之中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两个月出去一次,可以吗?当天出去,当天便就回来了。”
福临闻言,神情有些错愕,似乎是被她忽然变得这讨价还价的神情给弄的有些啼笑皆非。
“博尔济吉特氏,你倒是有些令朕意外,朕说的是这个事情么?”
珈洛抿了抿嘴,神情却颇为坦然,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皇上,我在京城已经大婚,我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半。”
“今日您告诉我皇太后和您已经准备纳妃,那么我想,您和皇太后都无意让博尔济吉特氏诞下皇长子。”
“我也无意这些,既然如此,我只需做好皇后这个标志,至于我每个月有那么一两天是不是在不在宫里,那又对后宫,对所有人有什么影响呢?”
福临沉默的瞧着她,直到她说完话,才开口问道:“你出去要做什么?”
珈洛闻言,感受到了他语气之中似乎有些松懈,于是开口说道:“皇上,我自出生以来的十一年,一直都在科尔沁大草原长大,见过了辽阔无际的草原,感受了烧着火把,烤着鲜肉,喝马奶酒的生活。”
“如今来到了京城,也想感受京城的繁华,京城的各色美食,风土人情。”
“人来这世上一遭,自然是想要享受生活,也要见识一些新奇有趣的事物。”
她话说完,再一次看向福临时,才发现少年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皇上?”
珈洛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想放弃提出自己的要求。
又想了想,补充道:“皇上,珈洛来到京城,自然是知晓自己的责任,但就像是您昨夜说的那般,我瞧着太过稳重。”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京城,第一次做大清的皇后。”
“许多事情,我做的很不好,但您和皇额娘都在包容我。”
“按理来说,我该学着更为乖巧才是,可珈洛不是这样的人,珈洛想要看一些山山水水,也想品一品人间美味。”
“但也请您放心,皇后之责,我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做的完完美,但我定然尽力,让后宫安泰,和平。”
话毕,福临这一次没有沉默,他眉梢微微挑起,声音不冷不热的开口问道:“在此之前,你且回答朕一个问题。”
珈洛顿时挺了挺背脊,神色认真而谨慎。
“皇上,您尽管问,珈洛一定知无不言。”
只听少年嗓音缓慢而带着威压的开口问道:“谁给你的胆子妄议皇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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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话音轻缓,却犹如一声惊雷击打在珈洛的心口处。
在这一瞬间,她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脑海之中轰然,白茫茫一片。
屋子里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珈洛才回了神。
她的眼眸掠过少年那犹如浓墨一笔绘就的黑眉。
又看向了他字眉心顺着高挺鼻梁下滑到下颌处,流畅漂亮的轮廓。
福临日后定是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
可这脾性,实在是阴晴不定。
但又反过来想,若是帝心是凡人所能揣测,那也不会有帝心难测的说法了。
“请皇上恕罪,是珈洛言行无知,狂妄了。”
珈洛起身,意欲行礼。
却被一双手给扶住了。
扶着她的手指节修长,犹如作为顶级的冷玉。
而珈洛的手在他面前竟是显得有些黑,她还未完全褪去那无边草原给她留下的痕迹。
这令她心里有种割裂感,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属于前世的法治社会,也属于今生的肆意草原。
而福临属于紫禁城,属于一个清朝帝王该有的矜贵霸气。
无论福临如今处于什么困境,又是什么年纪。
珈洛并未执拗,只是顺着少年的力道起身。
“你说你是来自科尔沁,向往自由,可朕却觉得你最是懂这些劳什子规矩礼仪。”
福临收回手,又坐在了榻上。
“你若是喜欢行礼,日后便时时刻刻跪在朕面前好了!”
珈洛这才默然的坐了回去,接着那有些茫然和惊惶的神色自然而然的转变为感恩和和煦的笑意。
“是,臣妾谢皇上体恤之恩,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嗯,这便是好了,朕知晓你是个老实的,你自是做好份内的事情,凭着皇额娘还有朕同你的情分,这国母之位,你大可坐的舒心。”
珈洛微微颔首,神色里较之方才更多了几分感激,还有恭敬。
“是,臣妾知晓了。”
“至于选秀,你既然为皇后,这件事情便由你来主持操办吧。”
此话一出口,即便是淡然如珈洛都忍不住抿了抿唇。
“是,谢皇上隆恩。”
话毕,福临便起身,免了珈洛的送安,利落离开。
直到少年背影消失,珈洛挺直的背脊一下便软了下去。
“莫名有种面对智慧犹如天才,谋略顶级,性情阴晴不定,但却儿童版老板。”
毕竟这选秀之中能做的事儿可就太多了。
“啊?”
“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呢?”
珈洛这才瞧见翡翠和玛瑙走了进来。
“无事儿。”
她伸了伸懒腰,
对着自己的两个小侍女说道:“是这样的,本宫已经和皇上说了,这永寿宫的器具摆设,都依着本宫的喜好来。”
“这两日内务府定然还在布置永寿宫,翡翠你没事儿就去盯着点儿,凡事不讲究贵,只按着你主子我的喜好来。”
翡翠闻言,大喜,连忙点了点头,说了句:“是。”
便带人去永寿宫了。
而玛瑙则伺候着主子沐浴休息不提。
…………
直到大婚第四日,珈洛从东暖阁搬了出去,前往永寿宫。
因着珈洛和福临的大婚乃大清入关后第一次帝后大婚,许多礼仪规矩不甚明确。
而顺治其中减少了许多礼部提上来的流程。
说是国库空虚,加之皇父摄政王刚薨逝,婚事不宜大操大办。
于是在这一日,珈洛入住永寿宫,也显得颇为安静。
珈洛倒并不在意,她如今致力于让自己未来会生活许久的地方变得合自己的心意。
永寿宫离慈宁宫和养心殿都比较近,位置很是不错。
入门便是汉白玉嵌大理石雕刻花鸟图案,题诗词的影壁。
绕过影壁,入目的便是一株巨大的海棠树。
此刻正值初秋,海棠树绿叶繁茂,却难掩其中犹如红宝石一般缀着的金银木果子。
很是好看。
海棠树旁摆着能容纳两人的鎏金铜缸,铜缸内养着开的正艳的睡莲。
珈洛指着铜缸和海棠树中间的空地,笑着说道。
“这里很适合放一个逍遥椅。”
“嗯,奴婢记下了。”
珈洛往前走,入目的便是阔面五间的正殿,黄琉璃瓦歇山顶。
进入内里明间设地屏宝座,屏风为科尔晴蓝天白云屏风,上悬牌匾:喜乐人间。
原本的牌匾被珈洛换下,转而替换上了这一块。
整个屋子基调为极为典雅,不显的老气,却也不至于太过活泼。
梢间靠北则是落地罩炕,这便是珈洛日后的寝殿。
炕边摆放着梨花木落地全身琉璃镜。
做工极为精致。
炕前层层帷帐,前面儿几层乃作为秀丽奢华的苏绣,上面绣草原风光,也绣江南水榭。
最里面两层薄如蝉翼,半透明的藕荷色素纱上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和银丝绣各色花卉,吉祥纹路。
人影稍动,素纱便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展开丝丝缕缕的涟漪似的纹路。
珈洛上次在京城的西市便瞧见了仿制的素纱,当时便喜欢上了这如梦幻一般的帷帐。
此刻,终于是为自己安上了。
净室内的金丝楠木雕刻鸳鸯戏水纹路的浴桶也是能伸直脚的,甚至珈洛特意加宽了,以便日后长个子之后还能用。
如此,珈洛便算是在这皇宫里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殿宇。
如今后宫除了她,福临便没有旁的妃嫔,她的脚未好,也不必日日去给皇太后请安。
今日天儿有些炎热,珈洛穿上了玛瑙特意给珈洛缝制的夏日凉衫,手里拿着一本闲书,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海棠树下的逍遥椅上,打发时间。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个小太监进门来说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福晋来给皇后请安。
珈洛第一时间是怔愣的,却在目光瞧见那门口露出一截的水蓝色衣角时,才恍然想起这位福晋是谁。
董鄂氏,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董鄂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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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炎热燥人,珈洛在这个时间脑袋昏昏沉沉的。
所以即便是她意识到了门外所站之人是谁,她也并不想见。
第一,不是时候,第二,她是在惫懒,不想动,第三,她还是少接触这个小妇人才是避免参与福临和她感情纠葛最优的办法。
“去告诉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福晋,天气炎热,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必让她来请安了。”
“她瞧着身子也娇弱,让她坐着轿撵出宫吧。”
小太监得了命令,也就快速的跑了出去。
珈洛侧了侧身,将手边的书盖在了面容上,慢慢地寻了周公。
就在珈洛睡的正好时,忽然别人仓促的抽开了她面容之上盖着的书。
“主子,快些起来,皇上来了。”
珈洛猝然被惊醒,眯着眼睛,十分不耐的说道:“来了便来了,怎的这么大动干戈?”
话音落,便听到了少年迈步入宫门那略微有些沉重和明显带着怒火的脚步。
珈洛一扭头,便瞧见了少年冰冷入骨的眼神。
她一瞬间就像是被刺了一般,顿时浑身的懒散尽数褪去。
珈洛连忙起身,脑海之中回想了一遍这几日的事情,并未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福临并未给她周旋和猜测的时间。
他迈步上前,声音冷冽,满是讥讽。
“皇后娘娘好大的架子。”
珈洛闻言,当即便跪了下去,目光瞧着少年那明黄色的龙袍轻轻扫过踩云黑鞋。
“请皇上恕罪。”
“恕罪?”
“皇后娘娘难不成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珈洛一时间莫名。
“还是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只管享受这人间富贵?”
少年的嗓音压抑着怒火,浑身的气势像是要将人吞噬殆尽一般。
珈洛拧着手,她知道自己的阿布、额吉和几个哥哥们都启程回科尔沁了。
皇上这般大动干戈,生了这么大的气,难道是阿布一行人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她心里紧张的不行,定了定神,开口说道:“臣妾不知臣妾做了什么错事儿,但能令皇上如此动怒,便是臣妾的错。”
“嗯,好一副牙尖嘴利,口齿伶俐的模样。”
福临负手而立,那背后挂满了金银木果子的海棠树落下斑驳的光影,令男人的背影也显得格外的明暗不定。
珈洛垂头跪在地上,心里也慢慢的燃起一缕怒火,她不答话,就这么跪着。
“怎么?”
“没话说了?”
珈洛自幼也是被阿布和哥哥姐姐们宠爱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她再一次行礼,低声说道:“臣妾愚笨,并不知晓自己犯了何罪,令皇上这般动怒,若是像方才那般轻易开口,岂不是惹的皇上更生气?”
珈洛声音一落,便听见一声玉牌相互轻轻敲击的声音。
珈洛知道,那是少年天子腰间所坠玉佩发出的声音。
他迈步,走到了珈洛原本所坐的逍遥椅旁边,用手轻轻的摇了摇。
那椅子顺着力轻轻摇晃,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皇后自是富贵之人,寿安宫里待了不过几日,就身子不适,朕瞧着道也还好?”
珈洛一愣,来不开口,却又听见一旁那个时常跟在皇上身后的小太监开口说道:“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福晋如今染了暑热,午后尚未走出宫门便忽然昏迷,此刻太医们都还在诊治。”
“如今就是苏麻喇都亲自过去照顾福晋了呢。”
珈洛不明白,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回皇上,臣妾虽然并未见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福晋,但也让下人给福晋安排了轿辇。”
“皇后倒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可朕问你,朕让你不必对朕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你可否遵循了?”
“你既然依旧不敢不尊,那么皇后,你不见她,她又如何敢坐你赏赐的轿辇?”
“你当真以为只有你是聪明的,别人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满朝皇亲,皇后竟是这般轻视?”
“只因为朕没有应你请求?”
话音落,犹如千斤重,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口。
顿时,满院子的仆人都跪了下去,唯独一个少年立在原地,满面怒容。
而珈洛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当初历史上博尔济吉特氏孟古青为何会和皇上决裂,甚至被废为静妃。
她就这么稍微不重视董鄂氏一次,就会这般迎来一位帝王的滔天怒火。
若原身是喜欢自己的丈夫,却眼睁睁的看着丈夫为了一个还是别人福晋的女子这般迁怒她,她如何能甘心?
叫草原上被万般宠爱长大的公主如何服软?
珈洛微微合眼,强行咽下已然到了喉咙的讥讽,抿了抿嘴,说道:“是臣妾考虑不周,令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福晋晕倒病重,请皇上责罚。”
“臣妾万死不敢置喙皇上决定,臣妾并无他意,请皇上明鉴!”
她话说完,便叩首行大礼。
但那言语之间却依然没能控制住语气,泄露出一丝她的讥讽来。
院子又一次的陷入了寂静,只是这一次那那无声的威压就像是在蚕食周围的空气一般,令人的呼吸都格外的压抑。
他这般,却令珈洛格外的恼火。
“皇后今日白天暑热不适,定是奴才没有规矩,狂妄无度,轻视主子,赐杖五十。”
此言一出,珈洛顿时浑身一紧,她猝然抬头,看向满面怒容的帝王。
“皇上!”
“皇上,这五十棍仗下去,焉有他们的活路?”
福临却不言,就这么冷淡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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