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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娘亲被巧取豪夺后(未眠灯)


秦邵宗将碎瓦放在一旁,让人拿了两只野兔过来,亲自喂给白夜。
锋利的鹰喙一啄就是一大片肉,撕扯吞下,吃得肉沫横飞。没多久,两只肥兔子就进了白夜的腹中。
“回去吧。”
秦邵宗将白夜放飞后,目光仍停在地图上,不过先前看南边,如今却看东边。
今日白天,城中以谢元修为首的司州兵召集军巡,再次发动了一场城门抢夺战。
夏谷只是个普通的郡,武装力量在群雄割据的局面出现后加强了一些,但兵卒数量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七百余。昨日军巡打头阵,阵亡四百人。
谢元修原先有四百余人,昨日阵亡一百,如今剩下三百左右。加上军巡的残兵,组成一支六百余人的军队。
似乎知晓每过多一日,危险程度就多一分,今日对方的攻势尤为猛烈。他们没分兵,专注集火东城门,势要将这一角撕开一道口子。
一整日都是血战。
秦邵宗身先士卒,手中的环首刀都砍到卷边了,脚下血流成河。
六百的组合军齐心协力,却愣是没突破玄骁骑这道防线,甚至打到后面,最为脆弱的本地军巡率先出现了逃兵。
这一逃可不得了,军心溃散。
外面的倪螭吻听着城内的杀杀声,热血沸腾,浑身都是劲儿,恨不得翻墙入内大杀四方。
奈何没有云梯和冲车,他们这一千骑兵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城外,望着紧合的城门抓耳挠腮。
“杀声好像停了。”李怀仁低声道。
确实停了,但城门没动静,结果显而易见。
司州的第二轮攻城铩羽而归。
倪螭吻皱眉问李怀仁,“三公子当初领了多少兵卒进城?”
“四百。”李怀仁迟疑道:“昨日战了一回,今日又一回,怕是人都打光了。”
倪螭吻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那就糟糕了,只能等后面的步兵前来。但若是再拖下去,难保北地的援兵也到了。”
李怀仁对此持乐观态度,“不至于,那武安侯才来夏谷不到四日。就算抵达夏谷的当日派人回白日城,但这乘船远行总需时间吧,回到军中后组建兵马也需时间,还有赶路呢?你且放心吧,未来十日都是安全期。”
“再过五日,就派探子去东边的道上探风,必能知晓对方援军行踪。”
夜色浓郁到了极点,厚重的暗色铺染整片苍穹,将明月和繁星一同覆盖。
若从高空俯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地上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火龙。
这条奔腾已久的火龙自东方来,沿着官道蜿蜒行进,日夜不歇,速度极快,一连奔走过数个郡县。
这支威名赫赫的骑兵经历长途跋涉后,终于看到了远方的目标城池。
“灭火把。”一声令下,火把尽数熄灭。
骑兵队如同幽灵般隐入黑暗中,大部分停留于原地,只分出一小支继续往前,一路摸到城下。
正在东城守值的白剑屏忽的听到几声鸟叫,他对鸟兽的鸣叫异常敏感,甚至可辨其中的情绪,如今一听这熟悉的鸟哨,顿时打了个激灵。
睡意散去,顿时亢奋非常。
他低头往城下看,费了好些劲儿才在夜色中寻到几个骑兵。白剑屏回以鸟哨,意寓让对方静等,随即立马回去将援军至的好消息汇报给秦邵宗。
“……君侯,属下请战!”白剑屏和丰锋几人皆摩拳擦掌。
“丰锋你守城,白剑屏随我同去。”秦邵宗吩咐,话毕,他带了十个载着厚重麻袋的士兵一同出城。
东城门悄然开出一线,秦邵宗一行鱼贯而出,与大军汇合。
“把麻布分发下去,传我军令,马蹄裹布,原地休息两个时辰,寅时启程,启程后不得交谈。”军令如火传下。
先前那十个麻袋里装的都是一条条的麻布,麻布很快分发下去,裹于马蹄上。
玄骁骑披星戴月赶路,确实累了,如今得了休息令,士卒说睡就睡,周围很快响起鼾声一片。
秦邵宗的赤蛟也被带了过来,黑夜下威武的大红马咴咴地打着响鼻,为和主人重逢而高兴。
秦邵宗拍了拍马首。
其他人都歇息了,秦邵宗抱臂坐在树下闭目养神。他没有睡,心里算着距离寅时所剩的时间。
寅时,黎明前夕,夜色最为浓郁之际,正是偷袭的好时候。
对方绝不会想到他的骑兵今夜能到夏谷,他们毫无防范,和待宰羊羔作甚区别。
时间缓缓流过,不知不觉寅时。
鸟哨响起,玄骁骑闻声苏醒,短暂的休息后,这些体质远超寻常士卒的精锐一个个生龙活虎。
秦邵宗翻身上马,临行前看了眼南方。
且让她再逍遥多一日。

今晚是倪螭吻的骑兵在城外驻扎的第二个晚上, 时间不长,但他却格外焦心。因为第二日过后,后勤的补给耗光了。
当时急速行军, 他自以为能立马进城,就带了一日半的糗粮。如今粮食已耗光, 夏谷却又进不去,左右为难。
倪螭吻不得不考虑率军返回之事。
不回去不行,断粮了。
不过那是明日的事,今晚且睡个好觉。
睡到后半夜, 直接睡在地上的倪螭吻被惊醒了。他以马鞍作枕, 披风为被,非常凑合。
正因侧枕着马鞍入睡, 后半夜时,较为醒睡的倪螭吻被耳下传来的隆隆声震醒。
他初时以为雷鸣, 是这夏季的天要下雨了,但翻了个身改为平躺后, 隆隆声消失。
噢, 不是打雷。
闭上眼睛正欲重新入睡,倪螭吻却如同太阳穴上突然挨了一击重锤,震得他心神欲裂,惊骇过大,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他忙重新伏地, 以耳倾听。
确实有隆隆声,像万马奔腾一同疾行。但光是听,听不出是东方还是西方传来的。
倪螭吻将李怀仁叫醒,问他:“除了咱们,三公子可还有通知其他盟友同伐北地?”
“什么其他盟友?没有啊……”李怀仁迷迷糊糊。
倪螭吻抽了口凉气, 忙震声吼道:“都起来,有敌袭!”
他声如洪钟,震醒一批士兵。
那些从睡梦醒来的士卒齐齐打了个激灵。
什么,何处有敌袭?
不是说北地的援军起码在十日后才到吗?!
他们一个个直起身,周围却都是自己人的动静,放眼看远处茫茫的夜色,分明没有火光。
敌袭?弄错了吧。
这神经一提又一松,不少人哈欠连天,甚至有人看见一切安稳后,又直直倒下了。
倪螭吻勃然大怒,“谁敢再睡,军法处置!”
士卒再次睁眼,不过后面不用倪螭吻多说了,因为他们都听到了动静。
东边传来闷响,如浪涛般层层叠叠,愈往近气势愈惊人。
这回不用倪螭吻再提,司州兵无不大惊。
真有敌袭!
玄骁骑配的是北地最好的马,尤其是秦邵宗拿下北国以后,那边的良种马也尽数被他收入囊中。挑挑拣拣选出来的掐尖货,如今都在玄骁骑这里。
而司州这边,先前都以为北地的援军起码得过几日才到。好嘛,既然如此,那就不是战斗状态。
为了睡得舒服些,大家都把马鞍拆下来当枕头。
拆的时候很好拆,睡的时候也相对舒服。但如今周围光线昏暗,只有数个放在边缘的火盆以御猛兽出没,要迅速将马鞍装回去可不容易。
光是找马,看扣子,就是一项大工程。
既已暴露,秦邵宗干脆震声道,“随我杀!”
这支黑甲骑兵在黑夜下仿佛化身群狼,强壮的恶狼冲入羊羔群中,以獠牙,以利爪疯狂撕扯着猎物。
惨叫此起彼伏,鲜红的血飞溅,洒在地上,渗入土中,将其染成了另类的颜色。
一颗颗头颅滚落,其上还定格着双目瞪大的惊恐之色。
倪螭吻焦头烂额,一边组织着反击,一边找对方的领头。
夜里起风了,连片的乌云被吹开,圆月露了出来。
明亮的月华重临人间,隔着一段距离,倪螭吻看到了不远处背后扬起红披风的男人。
那人身形伟岸,骑着一匹分外健硕的红枣马。月华落下,他的饕餮金纹兜鍪随之投下了一小片暗影。
倪螭吻只依稀看见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弓高耸,鼻梁挺直,锋利的下颌曲线流畅,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忽的,不远处的男人看了过来。
那双棕眸似染上恶狼的幽绿,下一瞬,倪螭吻看见对方勾起了嘴角。
秦邵宗率军冲入敌方阵营后,就一直在找司州的将领。
擒贼先擒王,杀喽啰有什么意思,先把领头的干掉。
本来秦邵宗以为要找上好一会儿,毕竟光线不算亮堂,他们也没有军帐,只能慢慢找。
结果月亮出来了,不远处有个人盯着他看,且对方脚下还有一面红披风。
秦邵宗勾起薄唇,“天助我也!”
赤蛟和主人心意相通,蹄子一扬踹开一个挡路的司州兵后,直朝倪螭吻而去。
秦邵宗抬起长枪就是一击。
银枪与刀碰撞,一个骑于马上,持银枪居高临下;另一个站在地上,双手一并举刀。
倪螭吻被震得手臂发麻,但不待他稍缓,第二击又来了。银枪虽只有枪头一个攻击点,但一寸长一寸强,如今他完全是被单方面殴打。
秦邵宗前往时,那铮亮的枪首如同长了毒牙的蛇,迅猛又敏捷,令倪螭吻心颤不已。
一个进,一个退,不过眨眼时间,倪螭吻的后背便挨在了树干上。
已无路可退。
倪螭吻心道不好,便见那点缀着红缨的枪首再次袭来。他退无可退,只能一手执刀柄,长刀横放,另一手托住刀背地横刀作挡。
“铛——!”
枪首点在了刀面上,受到巨力的那一点开始崩裂,裂纹火速蔓延至整个刀身。
“啪嗒”有什么东西碎裂。
倪螭吻眼瞳猝地大睁,直视前人的目光往下偏了少许,落在那柄连接着他喉骨的银枪上。
一线鲜红从他嘴角流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男人手臂往回收,连带着那柄刺穿他喉咙的银枪也一并撤离。
秦邵宗冷漠地看着倒地的倪螭吻,抽出身侧的环首刀,利落砍下他的头颅,随即以银枪从下端挑起,“尔等领袖已死,降者不杀!”
月光下,倪螭吻被高举的头颅映入不少人的眼中。
周围皆是一滞,忽的铛铛几声,不知是谁先扔了兵器。
投降的人越来越多,秦邵宗命人点火照明。
很快火光亮起,落在身披黑甲的北地士卒上,一个个浑身浴血,如同恶狼龇咧着染血的獠牙。
夜袭是闪电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一番清点后,尚存的司州兵剩十之四,他们的马匹受惊四散,倒是剩得多。
秦邵宗把降卒的武器和马匹全都收缴了,点了南屯屯长出列,“白剑屏,你率三百人将这些降卒先行押送回城,随后再领兵出城往西,沿司州官道走。”
白剑屏心头一震。
往西,沿司州官道走?
君侯这是想要把司州后面的那批援兵也一口气吞了?
秦邵宗重新整军,一刻不停地往西行。他确实打算一鼓作气,把后面的司州军也吃了。
这批骑兵连营都没有扎,必定是急行军来的西郊,这种先锋队的后面一定还有拖着补给的步兵营。
一场胜仗彻底唤醒了士兵的热血,何不趁势拿下后面?
玄骁骑迅速一分为二,大部队随秦邵宗西行。他并不知晓司州后方步卒距离几何,但司州骑兵已先抵达西郊两日,总归不远就是了。
确实不远,不过是极速行军一个时辰,在天蒙蒙亮时,秦邵宗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营帐。
一个个帐篷支起,在秦邵宗看来,那和夫人发明的肉包子有几分相似。皮薄馅多,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尝到里面鲜美的肉食。
男人勾起嘴角,眼底尽是亢奋。
等白剑屏把俘虏押送回城,再领着三百人匆匆赶到时,战事居然结束了。
断戟斜插于地上,长弓断了弦,有些军帐垮了下来,面上被甩了血痕数道。地上一片狼藉,原先用来支火盆的木架七零八落,早没了最初的模样。
尸首更是不必提的多,这一片土地都变了颜色,而司州火头军负责的粮仓那一块地儿如今已换人了。
秦邵宗没有烧粮仓,反倒是司州这方见势不妙,不愿敌方得了便宜企图付之一炬,可惜中途被拦下。
看到白剑屏赶来,有士卒忙上前,“白屯长,粗略估算敌方约三千人,此番我军诛敌过半,缴获牛羊两百余头、粮食三百石……”
白剑屏心道了声奇怪,为什么要和他汇报这些,“君侯何在?”
“君侯带了一队人往南行,说是去接黛夫人,这边的事全权交给您处理。”士卒如此说。
白剑屏愣住,脱口而出,“君侯走得这般快?”
这是刚吃了司州步卒,连吞都未完全吞下,就匆匆去了另一处。
黛黎和秦宴州天刚亮就离开了小山村,继续往南边走。
莫延云还跟着,但刚走出小村庄,他发现他的马……出问题了。
他的马匹疯狂拉肚子,拉得虚脱,腿脚无力越走越慢。
莫延云起初试图力挽狂澜,但以失败告终,他的马最后口吐白沫地倒地。
看着前面迅速与他拉开距离的一骑,莫延云急得满头大汗,“不是,怎么能不讲武德呢!”
话说完又觉不对。
他暗地里给君侯通风报信,也没守信用。等等,他们对他的马动手,难不成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黛夫人,请留步!”莫延云吼道。
前面两人充耳不闻,马匹越走越远,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个小影子。
莫延云宛若雷击,心如死灰,“完了完了,又要跟丢了……”
和上回不同,上回在城外不远,走路就能回城池。而这地方和夏谷可是有一整日的路程,等他千辛万苦回到城,那边的两人早跑没了影了。
所以黛夫人是故意的对吧,特地选在这荒山野岭动手。
噢,也不算荒山野岭,起码后面有个村儿,好歹还给他留了一条退路。
马匹一时半会是骑不了了,莫延云抓耳挠腮,最后决定徒步回村庄借一头驴。
黛夫人和小郎君共乘一骑,哪怕马是好马,速度也没有单人骑行那般快。他借头驴追上去,虽说一定追不上,但起码不会被留在原地。
想法很美好,然而等莫延云回到村庄,却发现——
没人借他驴。
他于村民就是个陌生人,哪能将驴这等重要财产轻易借他。
买驴吧,他的钱又不够,根本买不了。
莫延云崩溃了,又吭哧吭哧地往回走,回到病马旁边。想起之前自己抱恙时丁先生给他吃的草药,他喃喃道:“死马当活马医吧,不然也没辙了。”
他睁大了眼睛在周围草丛里找。
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一株眼熟的,随后立马拿去喂给马吃,又拿水囊给马灌水。
莫延云等啊等,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金乌日上中天以后,又缓缓西斜。
就在莫延云快绝望时,他的马也不知是吃了草药后恢复,还是自己缓过来,总之马匹精神了些。
莫延云赶紧翻身上马,沿着官道继续南追。
黛黎和秦宴州已经走出好一段路了,如今是未时初,如无意外,两个时辰后他们将跨入司州边界,进入南洋县。
只要进了豫州,秦邵宗就绝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派兵寻人。
夏天是孩子脸,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艳阳高挂,如今却忽的飘来一朵厚重乌云,瞅着像要下雨了。
黛黎抬头看天,却意外看到顶上有一只盘旋的禽鸟。
羽毛白中带点褐色,距离有远,但黛黎估算这只鸟羽翼展开得有个大半米。
大半米,在禽界里算中等体型了。
黛黎仰头的时间有些久,秦宴州随之也抬头。
“州州,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它一直在我们头上。”黛黎喃喃道。
禽类的速度可比马快多了,如果没有食物,猛禽一般不会在同一地方打转。这只禽鸟好生奇怪。
秦宴州看了半晌,“那好像是海东青。”
这话一出,黛黎变了脸色,“海东青?州州你确定?”
秦宴州说是。
“这是东北地区才有的猛禽,我们都快进入豫州的地界了,按理说它不应该在这里。是秦邵宗追来了,还是青莲教的人养的矛隼?”黛黎紧张道。
不等秦宴州回答,黛黎隐隐想起一点记忆,“我好像见过它,这是秦邵宗养的矛隼!”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莫延云将这只海东青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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