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吉时,外面音乐响起,众女拥簇着菁玉前往祠堂正厅开始行礼。
迎宾、赞礼到位、开礼、主人入席、宾客入席、笄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训、笄者揖谢、一系列礼仪之后,笄者父母向所有观礼者行揖礼,菁玉的及笄礼圆满完成。
菁玉今年和水溶定亲,按世俗礼仪由父母或夫君可取表字,林海的意思是让水溶来给菁玉取几个寓意美好的表字,再由他来择定哪个为菁玉的小字。及笄礼前,水溶私底下见过菁玉,问她对此事有何想法,毕竟他们只是形婚,由他来取表字有点不大妥当。
菁玉对此倒没怎么在意,满不在乎地对水溶道:“名字就是个代号罢了,你尽管取字,我无所谓的。”
菁玉如此洒脱,水溶也不再拘泥,想了几个表字送至林海手中,林海择定了“徽音”二字,知道水溶用了《文王之什·思齐》中“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的典故,徽音,美誉也,在及笄礼上正式为菁玉取字。
当时菁玉还没什么感觉,等及笄礼后回过味来才觉得有点怪怪的,她此生学名林悠,乳名菁玉,表字徽音,那她岂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林徽音!和集建筑师、诗人作家于一身的林徽因重名了啊!还好,只是同音不同字,不然她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那时候的菁玉并不知道,林徽因一开始也叫林徽音,后来因为与他人重名,就将“音”字改为“因”字。很多年后回到现代,圆了大学梦的林葭雪在一本书上看到林徽因的生平之时,回想起在红楼梦中的漫长三生,爱恨情仇如浮云掠过,她莞尔一笑合起书本,走出了学校图书馆的大门。
及笄礼后,距离九月二十的婚期仅有一月,菁玉在家待嫁,从定亲到成亲仅有半年,贾敏吩咐府里针线上的人一起给菁玉绣嫁妆,但给公婆做的鞋子却不许假他人之手,得让菁玉亲自完成,好在东西不多,菁玉针线精巧,不过十天就做完了,额外给赵婧绣了四个抹额,她是不会生孩子的,先把赵婧哄高兴了,也省的将来为了子嗣之事对她挑刺。
婚期将至,贾敏越发忙碌了,很快到了九月十九,按例晒妆,男方催妆女方送妆,两家晒嫁妆,这一日诸家王妃夫人齐聚林府,给菁玉添妆贺喜。
菁玉已是尚书千金,还是圣上亲封的县君,嫁过去将来就是王妃,除了与林家交好的人家,也来了不少慕权势讨好之人,贾母年龄大了没有亲自前来,派了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带上她的礼物过来添妆贺喜。
宝黛联姻之事再不能成,但林家如日中天,北静王府声威犹在,贾母再对贾敏不满也不能断了这两门显赫的亲戚,除了绫罗绸缎金玉首饰,她从自己的私库里挑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摆件名家书画给菁玉添妆。
各家送礼大都是绫罗绸缎头面首饰之类的东西,王夫人邢夫人的送礼都差不多,因贾赦感激贾敏林海对贾琏的照拂,额外给了些古玩字画,王熙凤亦送上添妆礼,比邢夫人王夫人的略次一等。
其余都是和菁玉来往相熟的姐妹们,赠礼多为首饰之物,菁玉收下礼物,一一向众人道谢。
谢绯看着菁玉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东西,笑道:“都说十里红妆,一会子送嫁妆的时候,这些东西可不止十里吧,我估摸着绕着长安城走一圈都走不完呢。”林家家底究竟如何无人知晓,但五代传世积累下来的钱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再加上林海曾连任巡盐御史,更有海量的银子进账,菁玉是嫡长女,嫁过去就是世子妃,这嫁妆必然丰厚无比。
谢绯话刚说完,顾凝就暗地里掐了她一把,谢绯吃痛皱眉,看到前面的颜雅南才顿时反应过来,颜雅南是林家定下的儿媳妇,将来就是林家的当家主母,菁玉出嫁时嫁妆已如此之多,待将来黛玉出嫁时嫁妆只多不少,顾凝怕颜雅南心里不痛快才示意谢绯少说两句。
颜雅南心思细腻,她一看谢绯的神情变化就知道她和顾凝是何意,她已有颜家的家产,母亲韩瑾的嫁妆将来自然都是她的,比菁玉的嫁妆不遑多让,而且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要林懋真心待她,夫妻二人齐心协力,还在乎这一点黄白之物?
“那可不,菁玉姐姐是大财主,以后咱们都找她打抽丰去。”颜雅南笑语晏晏,没有丝毫不悦。
菁玉和黛玉素知颜雅南为人,并未因此和她产生心结,仍旧说说笑笑亲密无间,顾凝暗自一笑,自己真是多心了。
阖府都忙得热火朝天,等水溶过来催妆时,涵玉堵在大门不让水溶进来,接了红封仍不开门,隔着一层门板对水溶大声道:“大姐夫,你等着吧,看我什么时候高兴了再给你开门。”
涵玉今年六岁,一团孩子气,门外陪着水溶一起来催妆的好友听了都笑了,纷纷打趣水溶,小舅子已经这么为难他了,大舅子那边还不知有什么等着他呢。
他们却不知,早先明玉知道颜雅南要过来给菁玉添妆,就跟涵玉商量了,让涵玉堵门,能拖住水溶多久是多久,因为他身为长兄,是要给妹妹送嫁妆过去的,难得颜雅南过来,他岂能放过相见诉衷肠的机会,奈何颜雅南在菁玉那边逗留时间太长,等她出来,水溶也快过来催妆了,他还能跟颜雅南说上几句话?
再者,当初他有意做媒给水溶和菁玉牵线,水溶拒绝了,后来又主动求亲,拿他当猴耍呢?当然要好好地为难为难他了。
水溶忍住笑,大声道:“志哥儿,你快快开了门,过几天我带你去骑马。”
涵玉老早就想学骑马了,可林海和大哥都没空教他,听了水溶的承诺,他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当即让下人开门。
水溶等人顺利进了门,来到林府正院,一片绵延不尽的红艳闯入眼帘,众人都呆了一呆,庭院厅堂里尽是满满当当的大红箱子,所谓十里红妆,不外如是。
☆、第三世(七十三)
和水溶一起来的至交好友们见了这些嫁妆,个个咂舌,知道林家位高权重,嫁女必定十里红妆,看林大姑娘这些嫁妆,何止十里,况且北静王府与林府只隔了三条街,这嫁妆少不得要绕城抬一圈再进王府了。
水溶面色如常,他与菁玉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形式婚姻,他并不在乎嫁妆多少,菁玉也曾说过聘礼会如数奉还,不想跟他在金钱上有什么纠葛,他当时并未同意,这聘礼……或许将来有别的用也不一定。
都说林尚书宠爱女儿,今日终于见了怎么个宠法,谁人不知林海还有个女儿,将来次女出嫁,嫁妆必不会弱于其姐,有些人暗暗动了心思,想为自家早早定下林二姑娘,虽说他们不会侵吞媳妇的嫁妆,但嫁妆自是越多越好,到时候都留给了子孙后代,还不是都在自己家了。
水溶拜见过林海,送上羊酒果品烟花爆竹,诸礼完毕,开始催妆,按例应由新娘长兄送嫁妆至夫家,吉时将至,却遍寻不见明玉踪影,林海贾敏都是过来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贾敏派采薇带丫鬟速去寻找。
不多时,明玉疾走入内,对林海贾敏作揖赔罪道:“方才清点妹妹的嫁妆,又给妹妹添了点东西,不承想就耽误了,还请父亲母亲恕罪。”眼角余光瞥了水溶一眼,又瞅了涵玉一眼,这小子也太好收买了,那么快就放水溶进来,他跟颜雅南说了还没三句话就被采薇找着了,这坑哥的弟弟!
涵玉冲明玉办了个鬼脸,哼了一声道:“谁叫你老放我鸽子,说好的教我骑马一次也没兑现过。”
水溶一头雾水,只有明玉知道“放鸽子”为失约之意,这话是跟菁玉学的,他也想守约,可回京至今他一直在国子监进学,在家的时间寥寥可数,更别提教幼弟骑马了,再说林海也不放心他这么小年纪去骑马,看样子水溶是用这个好处让涵玉给他开了门。
林海颔首道:“别误了时辰就好,去吧。”
明玉骑马当前领路,嫁妆抬出林府大门,当先的是瓦片土坯,代表宅院庄田,接着是紫檀、花梨木、红酸枝等家具,百子千孙拔步床是积年的老东西,后面一些梳妆台衣柜则是新做的,然后是衣裳被褥、绫罗绸缎皮毛和陈设摆件古玩字画等物,之后是各色头面首饰,金银珠宝珊瑚翡翠,药材香料胭脂水粉,另有十万两压箱银。
两家离得不远,明玉和水溶商量后决定绕城走一圈,不然到天黑只怕这些嫁妆都还没抬出林府的门,送妆队伍绵延不绝,来看热闹的百姓挤满了两旁街道,锣鼓喧天爆竹不断,响彻满城。明玉水溶绕城一圈回到王府,林府里尚有三十多抬嫁妆还未出门。
来北静王府赴宴的宾客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大红箱子,无不震惊,儿媳妇嫁妆丰厚,夫家也十分体面,赵婧更觉欢喜,柳瑶对赵婧笑道:“十几年前戏言成真,恭喜你得了个极好的儿媳妇。”
赵婧满脸喜气,笑着回道:“千里姻缘一线牵,敏儿跑到南边去,她还是要跟我做亲家,我也没想到菁玉的嫁妆有这么多,不过只要溶儿和菁玉和和美美,子孙满堂,嫁妆多少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