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谦益则表示,电视台这边只要负责提供拍摄和节目制作的团队就行,其他的她来推进。
孙石熙问郑谦益,为什么不把这些放在“一号见”,“你自己就是一支队伍,你的‘一号见’如果放在时政新闻里,都属于一档特别节目了。”
“我想过。”郑谦益笑道,“可我的‘一号见’也就是在网络上流传,传播度再广也就是这样了,有线台的收视群体哪怕比不上地面台,也比网络节目的观众覆盖面要广,我需要传播度。”
一听就懂的孙石熙不再多问,送对方出门前,最后问的问题仿佛也只是随口一问,问她,“去年年末有很多媒体猜我从新闻部离职是不是要从政,你怎么看?”
同样是一听就懂的郑谦益的看法是,“前两天我妈正式退休,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跟她说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十年内我没有从政的想法。”
孙石熙眯了眯眼睛,眼角带出浅浅的笑意,拍拍郑谦益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郑谦益也笑着从同为媒体人的前辈欠了欠身,许多话不用说出口,彼此明白就好。
韩国的政客们有各种各样的出身,选举制的特殊性让非常多人在成为政客前都是社会名人。
也有很多有心从政的人会把自己塑造成社会名人,反过来说就是社会知名人士更容易在选举里拿到更多的选票上台。
类似于孙石熙,他如果有心从政,前方几乎是一片坦途,国民度太高,国民好感度更高。
相对应的,郑谦益也是,也是国民度和国民好感度都非常高的社会名人,她想要从政,在获取选民的选票方面,也不会多困难。
两人都属于基础打的牢固,地基夯实,高屋建瓴自然就是事半功倍。
可这两人暂时都没有从政的想法,孙石熙是为什么郑谦益不清楚,她单纯就是不喜欢,做自由记者挺好的,至少自由。
自由的郑记者搞定了传播渠道,就去找教授谈如何联合各位教授绕过行政人员如校长的问题了。
在首尔大,或者说在高校里,校长的身份是服务于教授们的。不能说校长手上没权,只是校长的权力大不过教授们的联合会,校内大事还是联合会决定。
郑谦益想弄的‘广告’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站在哪个角度都是。
站在普通国民的角度,它是表面揭露黑暗实际上用来‘招生’的广告。
站在校方的角度,它同样是表面‘招生’实际上揭露学校阴暗面的丑闻。从这个方向讲,节目有点两头不讨好的意思。
不过么,节目也不是没有获利方的。各位教授们就是获利方,不管是从统考考入学校的还是从特殊通道入学的学生,最后都是教授手底下的学生,学生的来源不会影响教授的地位,这是一定的。
众多学生里多了几个有来头的学生,对教授们也是没有任何坏处的,反倒好处更多。
因此,郑谦益有信心可以说服教授。她在说服教授们的问题上确实也没碰到太多麻烦,也很诚实的同教授们坦白自己要做的到底是什么,羊头怎么烹煮,狗肉又有哪些,全部讲得清清楚楚。
她还想忽悠教授们出镜呢,可惜教授们都不太愿意。不过教授们都很愿意告诉她,想要从自己手上得到特殊入学的名额,有哪些方法可以获得。
同样说得清清楚楚,有位做特殊教育(智力或者其他身体残障的儿童)的教授,生怕郑谦益听不明白,还特地让学生给郑谦益弄了个PPT,图文并茂的给她解释,分别要怎么做。
负责做PPT和讲解PPT的学生算是郑谦益的学弟,学弟同学姐大吐苦水,说他都想辍学了,越学越没信心。
都不用说什么就业前景问题,只谈国家不支持,学校不支持,研究经费有跟没有差不多,连去找试验者都像是去扶贫,关键是他们还没什么钱扶贫,太惨了!
“前辈,你第一次约教授的时候,我不是跟您说,我们教授生病了不太方便么,偷偷告诉您,教授是不好意思见您。”
学弟一点都不“偷偷”的跟学姐讲,“你前些年曝光过的济世名下的特殊学校,我们教授有在里面挂名。”
郑谦益都听愣了,“朴教授在那所学校挂名?挂名做什么?”
朴教授是个非常好的老教授,不止是在校内名声好,在学生间名声好,连在校外的名声都很好。
郑谦益此前跟对方没有接触过,为了见面专门找人打听的,打听来的全是美谈。
教授幼年家境还算富裕,家里开服装厂的,由于年代特性,他们家产品主要供应的是日方。
早年也是在日本留学,家国战争这些东西就不谈了,回国后也参加过民主运动,也是在军|政府统治下进过监狱的社会进步人士。
也是在他入狱时,家里的生意渐渐黄了,等他出狱,算得上一贫如洗。
这位能重新振作还牵扯到一场横亘在国仇之间的爱情,当年他留学时跟日本的一位富家小姐结婚,两位年轻人真挚的爱情碰上国仇,一度分崩离析。他是独自回国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抛妻弃子,但更多是迫于无奈。
富家子成了穷小子,韩、日之间的敌对氛围却减轻了,在穷小子一蹶不振之时,妻子带着儿子跨越山海找到他。
两人再续前缘,在妻子的支持下,他重新振作,再之后就进了首尔大,从助教一路当到了教授。期间经历独子夭折,妻子也早早离世,只留他孤身一人直至今天。
朴教授致力于特殊教育源自于早年他的儿子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导致左耳失聪,也说不好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缺失的那部分,或者寻求心里安慰。
但这位教授确实是满心都扑在这件事上,生活过得十分简朴,个人钱财九成九都用在治学或者帮助学生上。
给郑谦益讲PPT的学生就是受朴教授资助的学生,从大学开始一直到博士,这些年都是教授在帮助他。
他跟教授之间算得上是亦师亦父。‘儿子’说起‘老子’来,那嘴下是真不留情,丝毫没有要给‘爹’留面子的想法。
作为首尔大的教授,光这个名头就是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外界许多人都想要把这块招牌挂在自家大门上,显得自己也是有来头的人。
济世的那所特殊学校就是想挂招牌的,砸钱找到了朴教授买了招牌回去,挂在自家学校,有没有骗到人还真不好讲。
“我早就跟他说,牵扯上宗教私自办学的都没什么好鸟,他自己也知道那种学校多半不靠谱,可我们确实没想到里面的问题会那么大。
当时教授好不容易说服一个六岁孩子的父亲,让对方同意给孩子做人工耳蜗植入,明明是为孩子好的事,那王八蛋还得我们给他送钱,说什么手术要是死了得给他赔偿。”
想起来都觉得恶心的学弟暗骂一句,继续讲,“我们教授就是傻你知道吧,那边就是讹诈,就是看我们教授心善,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万,把他论斤卖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千万(十万RMB左右)。我们就准备了两千万是手术的费用,这还是医院减免了一部分,他张口就要拿走一半。”
“实在是没钱,济世那边找上来,就算知道他们那边不太对,可这边孩子等着救,我们都怕那个傻逼又改主意,又说什么手术不做了。确实没办法,收了钱。之后的事,您也就知道了。”
深呼吸一声长叹的学弟对学姐说,“教授也去过那所学校,我也去过,我们去的时候没有从学校里发现问题,本身又在釜山,我们不可能时常去。谁能想到那帮人胆子那么大,心那么狠。”还讲,“您不知道,您曝光了那所学校时,教授都准备好了。要是您提到他,他立刻就辞职,连给我换专业都想好了。”
“要我说他就是想太多,挂名的一块招牌,谁会在意啊。”学弟看着当初没提“招牌”的学姐,“我说的对吧?”
学姐沉默片刻,点头赞同。那学校的“名誉墙”上挂着一堆所谓的知名人士,她当时自以为是挂起来骗人的,哪会想到还有这一出。
有过这一出的朴教授羞于见郑谦益,同她沟通的多半都是这位学弟。
学弟则是怕他们学的这个没多少富家子弟会关心。因此给出的要求并不需花太多钱,就是有点费事。
需要对方的家长真正做出能妥善运行的慈善通道,以帮助更多的残障儿童,或者愿意砸钱增加特殊教育老师的培养。
学弟其实不怎么赞同学姐要做的事,多少还是会对教授的名声有损害。
但转念一想,这世上总归有人需要负重前行。教授愿意做那个人,用名声换实惠,学姐肯定也是愿意那么做的人,那他自然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首尔大校内还是有不愿意支持郑谦益的,王牌专业就不愿意,比如医学院,从上到下都没有想跟郑谦益聊聊的人。
他们一不缺生源,二不缺研究资金,三则是每位教授手上的特殊入学名额每年都不够分,还需要什么“广告”啊。
在韩国,首尔大医院学是国内最顶尖的医科学院没有之一。教授们本人就是名医,甚至有教授本人就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