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是去年秋天进的京,她与卫持相识,满打满算还不到九个月,嫁衣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前绣完?
除非……
她狐疑地看向卫持,卫持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偏头笑起来:“我骑马抱着你绕了半个京城,损了你的闺誉,自然要给你一个名分。”
名分也分很多种,妻是名分,妾亦是。
原来卫持从头到尾,都只想娶她为妻,从来没想过让她做妾。
“说句喜欢我,会死吗?”嫁衣早做好了,婚也求了,就是不肯说一句喜欢。
薛宝儿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若他早点向自己表白,她何苦想东想西,差点就……
薛宝儿的思绪被卫持突如其来的亲吻打断了,他的唇轻轻贴着她的唇,牙齿磕着她的牙齿,又黏又磨人,在薛宝儿被磕到忍无可忍想喊他张嘴的时候。
他淡淡“嗯”了一声:“喜欢你。”
没人知道说出这句话,对卫持来说有多难。
可真的说出来了,人却感觉异常轻松。
马车行到半路,长命过来禀报:“世子,长公主派人来请您去国公府用午膳。”
本来薛母是留了卫持用午膳的,卫持想着薛蟠和安宁订亲在即,皇后给他和薛宝儿的赐婚懿旨恐怕也是这几天的事了,薛母还有的忙,便没留下叨扰。
正好关于西北的军需事宜,他想向安国公请教,顺便让薛宝儿陪长公主吃个饭,提前熟悉一下也好。
吩咐转道安国公府,长命却在车外支支吾吾地小声提醒:“世子,国公府派来的人说,长公主……长公主只说让您回去用午膳。”
言下之意是,并没打算让薛宝儿跟着过去。
薛宝儿立刻听懂了,她刚想说“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公主府”,刚刚起身的动作却被卫持给按了回去,听他道:“无妨,早晚都是一家人。”
这句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总之,一个时辰之后,薛宝儿也坐在了安国公府家宴的饭桌上,还破例坐了主桌。
主桌只有四个人,长公主、安国公、卫持和薛宝儿,其他公子围坐另一桌。
由于安国公府的主子只有长公主一个女子,其他人不是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儿子,平时家宴并不分男桌女桌。
今日也没分。
卫持带着薛宝儿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还是卫持的狗腿老七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热情地跟两人打着招呼:“四哥,四嫂,你们来了,快请上座。”
“……”
然后老五也反应过来了,跟着站起身,喊了一声“世子,四嫂”,喊完又觉得怪别扭的,连忙改口:“四哥,四嫂。”
紧接着老二,老三也站了起来,老三还有点别别扭扭的,见老二亲亲热热喊了“四弟,弟妹”,老三也有样学样。
弄得老大和老六一脸懵,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们习惯喊卫持“世子”,怎么世子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连称呼都变了。
老大还懵着,老六已经跟老七咬过耳朵,嬉皮笑脸地喊着“四哥,四嫂”,还摊着手跟人家小姑娘索要见面礼,结果被世子打了手。
老大不明就里,只得随大流地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四弟,弟妹。”
要说这里最不习惯的就属卫持了,老五喊他“四哥”的时候,他也有点懵,还是薛宝儿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这才缓过神来,朝老五微微颔首,和蔼微笑。
许是笑容太过慈祥,吓得老五两腿发软,差点当场给跪了。
后来卫持就自然很多,别人敢喊,他就敢应。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跟薛宝儿表白一样,说句喜欢你,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困难,相反说完还很轻松。
与人亲近也是一样。
别人喊他世子,他们是上下级关系,别人喊他兄弟,那他们就是兄弟。
一家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就像薛宝儿喊薛蟠“哥哥”,薛蟠喊薛宝儿“妹妹”,哥哥妹妹才是家人。
世子和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老七……不是。
所以在老大喊完”四弟,弟妹“之后,卫持深深吸气,喊了一声:“大哥。”
这一声“大哥”直接把老大给喊懵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八尺高铁塔似的汉子差点泪洒当场。
他是嫡长子,却不是世子,天知道他背负了多少。
多少年的委屈和不甘,怨怼和仇视,好像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卫持是他的兄弟,同父同母一奶同胞的兄弟,他怎么能恨自己的兄弟?
大哥似乎在此刻才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走过去,拍了拍卫持的肩膀,笑道:“四弟……长大了。”
卫持被拍得肩膀生疼,心里却温温热热的。
他垂眼看向薛宝儿,薛宝儿正朝他甜甜的笑。
身边忽然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还有男子的安慰声,薛宝儿寻声看过去,只见长公主也站起身来,正被安国公搀扶着,眼泪汪汪地望向卫持。
薛宝儿也看向卫持,却见卫持敛了笑,恭恭敬敬给长公主和安国公行礼,声音淡淡的:“长公主,国公爷,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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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虔诚许愿:想要300个收藏~我太难了~
第100章 选择题
薛宝儿清楚卫持真正的身份, 知道长公主和安国公并不是卫持的亲生父母,可他们到底把他平安无事地养大了,何至于冷漠至此?
薛宝儿心中生疑, 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出于礼节随着卫持给长公主和安国公行了礼。
在她和卫持成亲之前, 长公主还是她的义母,成亲之后就是她名义上的婆婆了, 无论是哪一层关系,她都应该喊长公主一声“母亲”。
喊了长公主“母亲”, 再喊安国公为“国公爷”有些怪怪的, 只得顺着喊了一声“父亲”。
谁知喊完之后,长公主又哭了起来, 安国公也是眼圈红红。
薛宝儿:“……”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卫持,用眼神询问他“我是不是喊错了”, 卫持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还是淡淡的:“都坐下吃饭吧。”
众人默默坐下。
薛宝儿吃了两口,这才发现长公主只顾抹眼泪,面前小碟子里的菜都凉了, 也没动几筷子。
安国公倒是很快恢复了自若的神色,慢条斯理地吃着。
卫持也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在她家做客时的谈笑风生完全判若两人。
屋中一时落针可闻, 压抑得厉害。
薛家不讲究“食不言”, 一家人团团围坐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热闹又温馨。
薛宝儿不习惯这样压抑的气氛, 对着满桌子佳肴也没什么胃口,才吃了几口就感觉饱了。
见她越吃越慢, 越吃越小口,卫持给她夹了一点笋丝,小声问:“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薛宝儿胃口一直很好,简简单单几道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在吃饭这一点上,从来没让他操过心。
偶尔吃得多些,薛母便会笑着让灶上炒了冰糖红果给他们带回去,生怕薛宝儿克化不动,伤了脾胃。
高门大户最讲究“食不言”,卫持这一问,让薛宝儿瞬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没事,我没事。”薛宝儿红了脸,声音低不可闻。
长辈不落筷,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吃饱了,可又实在吃不下,只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卫持又问她。
薛宝儿拿起公筷,学着薛家三房长媳的样子给长公主布菜。
长公主心里堵得慌,不吃都是饱的,若不是薛宝儿喊了母亲,她真想拂袖而去,再不管卫持的事了。
只当她这么多年养了一只白眼儿狼。
如今又见薛宝儿小心翼翼地给她布菜,长公主这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勉强用了一些。
心里想着太后的嘱托,可当着这么孝顺的孩子,长公主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薛宝儿夹来的菜给堵了嘴。
正自发愁,就见卫持别别扭扭夹起一片鹿肉放在她面前的碗碟里,话却是对着薛宝儿说的:“你吃你的,我来布菜。”
长公主再次泪盈于睫。
她记得卫持小时候也很孝顺,有什么新奇的好玩的都会献宝似的先拿给她看,每天围着她转,一天下来不知道要喊多少声母亲。
当时安国公还打趣她,说老四一天喊的母亲,比其他几个加起来还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卫持不再喊她母亲,改口唤长公主的呢?
长公主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是从皇后赏赐的那两个小宫女惨死之后,她质问卫持怎么回事,卫持说他睡着了不知道。
她不相信,急火攻心之下打了他一个耳光。
是了,就是从那天开始,卫持再没喊过她一声母亲。
后来事情闹腾起来,她急于替卫持遮掩,忙得脚不沾地,什么也顾不上了。
还记得在养心殿,皇帝迫于压力要责罚卫持,小小少年朝她投来的那一瞥。
他是在向她,向自己的母亲求助吧。
可她当时气昏了头,恨不得皇帝再罚得重一些,好让卫持长长记性。
她瞪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