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对我下手的?”
“当然。”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们都是鬼月姝,何况我是鬼月姝当年亲自选的宿主,你没必要对我下手。”
天诛似乎被她的话逗到了,掩着唇矜持地笑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哟哟哟,你还真是天真,难不成我们要以你为尊,见到你就跪你供着你不成么?”
温画一时语塞,对面坐着一个和自己神态神情,举手投足都一模一样的人,而此时此刻那人正在肆无忌惮地嘲笑于你,这情景不得不让人觉得诡异。
天诛停下笑,幽幽地仿佛带着股酸劲儿道:“这些年,你被你那个师父护着哄着,把咱们鬼月姝的本性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温画挥去心头的烦躁与不耐,冷冷道:“什么本性?”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风吹过来,天诛鬼魅般的身影“倏地”出现在面前咫尺,天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打量着温画,纤细冰冷的手沿着她的脸颊轻轻下滑,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夜半的私语:“我们的本性是,奸诈,狡猾,阴险,毒辣,自私,自利,能偷生绝不赴死,宁可我负天下人却不能教天下人负我......啊,后世是怎么说我们的?他们说,我们鬼月姝就像那种喜欢弄虚作假的好朋友,人前与你推心置腹,转身就能插*你三刀,将你推进万丈深渊永世不得超生......呵呵呵呵。”
她轻笑着,总结:“这些话说得很正确,我们鬼月姝就是这样,我们对别人狠,但是对自己更狠。”
温画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天诛审视着她,微翘的睫毛轻轻一顿,落下些许轻蔑:“你是第一任宿主又怎样,没有了你,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何况当年被那群不入流的东西剿杀时,你的表现可是让我们大失所望,你太弱小了,我们甚至被逼到被迫自保。”
“可是你们没有放弃我不是么,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是你们中的之一舍不得我,我根本活不成?”温画携着丝笑指出这个问题。
天诛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明白,我们六个当时就分开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发慈悲提了你一口气。”
“又或者,”她微微歪着头,笑眯眯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们当初在支离的时候都有过要杀你的念头呢,所以,我觉得保你命的应该不是我们。”
“那是谁?”温画心头一跳。
“上阕鬼月姝啊。”提到这几个字时,天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温画想,果然和师父猜的一样。
她觉得嗓子有些干涩,抿了抿唇才道:“既然上阕鬼月姝在我这里,为什么我还......”
“还这么没用对不对?”天诛挑衅道。
温画皱了皱眉没说话。
上阕鬼月姝,无穷也。萧清流曾做了一个比喻,鬼月姝就像一棵树,上阕鬼月姝是树根,下阕鬼月姝是树的枝蔓,枝蔓也许可以无限伸长,无限茂盛,但真正力量的源泉还在上阕鬼月姝。
如果硬要分个强弱的话,下阕当落于下风。
“那是因为上阕鬼月姝没有苏醒,你看到天机策了,应该明白,我们当年都被父神封印过,那时父神的封印已经彻底封印了上阕鬼月姝,是我们六个寻找机会,拼死挣扎才逃了出来。”
说到这天诛的语气突然变得森然可怖了起来:“可是半路上居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上阕开始有清醒的迹象了,呵呵,上阕不愧是上阕,一有意识就对我们颐气指使,甚至一意孤行选了你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童做宿主。”
听到这里,温画竟有些领悟到为什么下阕鬼月姝会选择支离四散,因为被父神彻底封印的上阕鬼月姝根本毫无战力,甚至只会拖累他们,但关键时刻却又总是站在领导者的位子对他们呼来喝去,难怪下阕他们会弃帅保车,他们保的是他们自己。
所以凭什么要他们对上阕鬼月姝俯首称臣,凭什么要费神去保护一个他们根本无心关注的人。
温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天诛对自己有若有若无的恨意,当初是他们拼死逃出了父神的封印,怎可教她坐收渔翁之利?
温画道:“既然你这么恨我,以你的能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天诛笑着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光华暗投,暗影交织,不知流转过多少复杂心思:“因为杀不得。”
“因为我发现上阕终于还有点用处,只要有上阕在,我就可以找到紫月。”
紫月鬼月姝?
说到紫月,天诛的语气含了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当年我们六个下定决心支离,紫月与我一脉,又相对弱小,不愿离开我,我们说好一起进圣光塔的,可是......”
可是,支离的瞬间,紫月在那场混乱的血雨腥风之中失踪了。
天诛是几个鬼月姝中相对强大的一个,她几乎将当时在场的人都测试了一遍,然而根本杳无音讯,紫月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突然带走的。
而天诛苦寻无果,只好独自进入圣光塔休养生息。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表示:感觉鬼月姝像个可怕的小神经病(怕怕)
第47章 紫月卷四
萧清流帮谢老诊治了伤情, 结论有二:
一是鬼月姝手下留情了。
二是谢老儿真的很扛打。
身上受的是皮外伤,重是重了些,多休养休养便好, 但人年纪大了,容易伤春悲秋, 尤其是被这么一顿折腾后,谢老儿整个人都萎靡了。
萧清流愧疚, 毕竟, 谢老如今这样子有他一部分责任。
于是十分愧疚地问谢老儿,有没有什么特别迫切的愿望。
谢老儿瞪着肿成核桃大小的眼睛说:“想喝茶,喝梅花饮雪。”
梅花饮雪据说是天帝御赐的,很是矜贵,谢老藏了几千年愣是不舍得喝。
可是现在他决定喝掉它——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 哪天自己是不是就一命呜呼了呢, 这有花堪折直须折, 有茶能喝赶紧喝!
于是两人来到了梅林,谢老儿裹着被子与一身的绷带, 看着萧清流整理茶具, 絮絮开了口:“想不到, 那鬼月姝这般厉害,可一万年前它却败在霍云姬他们手里,还被封印了这么些年,这......这委实叫人想不通。”
萧清流笑了笑:“鬼月姝出自父神遗迹, 你真以为华飞尘霍云姬他们有能耐封印鬼月姝么,所谓的封印不是鬼月姝的臣服,而是它不愿大动干戈或者自伤元气的权宜之计罢了!”
谢老儿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相是这样么:天哪,好可怕,太可怕了!
萧清流摇摇头,低头将杯盏摆开,心里却牵挂着温画,也不知天诛和画儿究竟说了什么?
*****
揽月东来里,柳铃儿双手拖着下巴无聊地看着外头的风景,这几天客栈里不开张,清闲地很,也安静地很,没人找茬,没人寻事儿,她快被憋死了。
“神君姐姐他们真是太狡猾了,出去玩也不带我。”铃儿长叹一声,顺手将路过的旺财一把捞在怀里,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旺财一巴掌招呼过去:“臭丫头,放开老子!”
柳铃儿挥开它的猫爪,倒真的放开了它,转身往桌上一趴——她百无聊赖地快长蘑菇了。
段无双端了盘油光水亮的烧鸡走出来,随手撕了只鸡腿递给她道:“上仙他们是去办正事的,哪里是去玩的?再说了,三十三重天之上,就我们这种修为也上不去啊。”
铃儿朝他翻了翻白眼,将鸡腿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油。
段无双凑到她脸旁边,讨好道:“铃儿,要不你跟我再去妖界玩儿几趟怎么样?”
“不想去。”吐出鸡骨头,柳铃儿挥了挥手。
妖界她又不是没玩儿过。
段无双有些失落,闷闷端了剩下半只烧鸡蹲旺财那儿去了。
不消一会儿,门上的竹铃叮铃一响,南铮、禾岫一人背着一个大背篓进来了,两人三天前就出去采买客栈里要的食材果蔬。
铃儿起了丝兴致,奔到两人身边道:“买了些什么呀?”
南铮一边放下背篓,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边回答她道:“都是师父交代让我准备的一些东西。”
萧清流在厨艺方面的造诣很高,用的食材也比旁人要别出心裁,相应的采买的时候比较麻烦。
南铮一手从背篓里捞出十几只花里胡哨的雉鸡,一下地疯了一样咕咕咯咯撒欢跑,南铮介绍道:“这是天都鸡,一身都是宝,住在盛产珍馐的赛梁河边,它们生性贪吃,每天不把自己喂得肥的流油,就绝对不休息,山珍海味养出来的山珍海味。”
——就是此时此刻段无双和旺财嘴里啃的那种鸡。
又抖了抖背篓,倒出来几十条手指粗细的鱼,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割下来的荷叶包着的肉,五彩斑斓的奇形怪状的小石头——敲破了流出来的是蛋黄,甚至还晃出来一头摇着尾巴的牛。
旺财磨牙霍霍地大叫:“我爱吃牛肉。”
南铮把它拎一边儿道:“这牛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产奶的,别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