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珠依着楠木屏风的架子,手中转着一柄仕女小扇,笑了笑:“妾觉得有些闷热,就让侍女打了一桶凉水,擦了擦身子。”说着微微支起一条腿,露出一条光洁纤细的腿来。
“这小妖精……大白天的,就敢不穿裤子。”萧炎反手关了门,把人拽进怀里,两人窝在床边的榻上黏腻了好一会儿。
毕竟有心事,萧炎也没如何,突然问道:“珠儿,你觉得大小姐和二小姐相比,谁更好一些?”
蕴珠眼珠一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老爷心里,大小姐自然是千好万好,任是谁也比不上的。只不过,这世间男子,一旦是对二小姐动了真心,恐怕是万万再瞧不上大小姐。老爷,珠儿就是浑说,您也知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也是您先问的,可不许因为这个,和珠儿生气。”
萧炎哪里还会纠结这个,起身问她:“那你说,那白居士到底看上那丫头什么?”
蕴珠格格一笑:“二小姐也是您亲生的,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好?”
萧炎气呼呼道:“忤逆尊长,抛头露面,不知礼数,哪里像个大家闺秀?”
蕴珠贴在他背上,慢慢道:“老爷,二小姐就是不愿意对您讲礼数罢了,她若是愿意,难道会让您挑出错来?二小姐可是连圣上、大长公主这些贵人,都夸赞的人。归根结底,可二小姐还是您的女儿。这世上,哪里有女儿不依顺爹爹的?”
萧炎更气了:“你是让我拿出父亲的架子来?哼,没等我说什么呢,那忠勇侯府,还有白居士都上赶着来为她出头了。你见她回府这么些天,可曾给我见了半个礼?”
蕴珠笑道:“老爷对二小姐便没有丝毫疼爱?老爷现在要做的,不是摆出父亲的硬气,而是慈父的耐心。您想想二小姐身后的忠勇候府,还有两位大,您一时的耐性,都是值得的,有回报的。”
萧炎还有些气不顺,蕴珠早将他的脾性摸的清楚,不再提这个,温声软语的和他说笑,讲些自己从前在农家的趣事,惹得萧炎大笑起来。不多时,两人又滚到榻上去了。
声音一阵大过一阵,白玘冷脸收了珠子,见萧玉台低头在捡白果——她大概也没料到,这两人说着正经话呢,就开始服了,把盘子给打翻了。
白玘坐到床边,从被子里捡出好几颗漏掉的,放在盘子里:“打算如何?”
萧玉台刚看了一场脸红心热的好戏,见他大张旗鼓的坐上来,不由有些心虚,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大白天的,你上来干什么啊?”
白玘轻笑一声,很是无语的把人拎到床边的墩子上站着,将被揉成一团乱的被子抖了抖,掉出好几颗白果。他熟练的掸干净的碎壳,铺好被子,把人拎,再次问了一遍。
“你打算如何?”
他知道萧玉台心情不好,因此不逗她了。
无论萧玉台表现的有多云淡风轻,萧炎始终是她生父。她还是小小一团的时候,这个男人当时还很高大,形象也很英武,他抱过她,疼过她,把她当成手心里的蜜糖。只是后来变了而已。
白玘并非人类,他或许不了解人对于所出生、所成长的“家庭”的执着,可他知道萧玉台不高兴,还有隐约的伤感。那么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速战速决的好。
萧玉台光着脚搁在被子上,懒洋洋的道:“明天就开始了。之前你昏睡不醒,我有些担心,就随他们去了。反正有阿衍在,他们也不敢真的惹我。不过,他胆子不小啊,都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幸亏他不是女的,要不然,可能都想自己上了。”
白玘被弃之不用,但他想,这样也好。
这个女孩儿,一向有自己的主张。而她今次要了解的这桩事,她自己可以做主,也有足够的能力办成,并且也只有她自己可以放下。
翌日一早,管家就扶着老腰,颠颠的来请萧玉台。
“何事?”
管家接连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做足了思想工作:“昨日是薛夫人的生忌,全都怪我,没有提前知会二小姐。实际,因为当年小姐走失,怕老爷触景伤情,是夫人做主,在莲华寺为薛夫人做了供奉的往生灯,每年交足了两百两的香油钱,生忌死忌都会请寺里的高僧诵经。昨日也是依例如此,是老奴一时疏忽,给忘了。”
萧玉台一大早被吵醒,精神并不好,淡淡问:“然后呢?”
管家被问的一哽:“小姐就不想上山去看看?”
萧玉台磕着鸡蛋,刚一动手,就了一块蛋白。正打算继续,身后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把鸡蛋给拿了过去,片刻送回来一只剥的光滑白胖的鸡蛋。
管家看着她慢吞吞的吃完了鸡蛋,都觉得没戏了,没料到这位姑奶奶竟然点了点头。
“那就去瞧瞧吧。其实……”
管家大气都不敢出,任由这小祖宗慢吞吞的说话,生怕他一个呼吸重了,这位姑奶奶就改了主意。
“其实,人死无知,万事已空,是万万不会再逗留在人间了,哪怕万般留恋也不行。何况,我母亲对这人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活人做这些,如我,是因为对母亲的思念,他呢?是为什么?”
管家额头冒汗,这话他如何敢答,过了许久,才听萧玉台道:“还不去备车?”
简直人间天籁!管家忙不迭的跑了。
照他看来,老爷如今仍旧是不知悔改,可几次与这位二小姐打交道,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比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认识的还要深刻),这位二小姐不好惹。不是她身后的忠勇候府,也不是那位清风朗月的白居士,而是二小姐,这位姑奶奶自己,就是顶顶不好惹的。
第二百零九章仙人指路
可惜,老爷不止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为,还在一味自以为是的忽略,仅仅只看到了忠勇候和白居士。可怜他夹在中间,是两头都没能料理好。老爷嫌弃他办事不利,可二小姐他也万万不敢得罪。
昨夜微风轻雨,柔滑滋润,萧炎与娇美的小妾激动了大半夜,一大早就被蕴珠给叫醒,虽说还有些不精神,但一会儿也抖擞了起来。管家来回话,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便急忙策马出门,事先到山上准备一番。
萧玉台和白玘坐着马车到了半山,就因为路滑而停了车。
车夫苦着脸道:“二小姐,昨天下了小雨,这段路本来就在重新修缮,现在更滑了,马车恐怕不太好走。”
萧玉台刚跳下车,白玘就拿着披风下来,为她披上了。
“山中雨气沁人,我们下来走走吧。莲华寺我小的时候常去,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她说什么,白玘都说好,自然不反驳。
“就怕,山上那位等的着急。”白玘眼毒,将路边的马蹄印指给她看。“这马蹄上的竹叶纹路,就是萧府的。他已经上山了。”
“那就让他等着吧。”萧玉台牵着他的衣袖,淡淡道,“好戏难道还怕迟?”
这段路确实很滑,路边古松参天,将破损的石阶遮挡起来,青苔缩头缩脑的嵌在石阶之上。
萧玉台牵着他的衣袖,避免自己摔倒。白玘见她神思不属,握住她的手,手中生力,将她接连带上了十余个台阶。
“我带你上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小睡一会儿,再去见他。”
萧玉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觉耳边虎虎生风,几个腾跃,就到了一块突出的石板上。
石板上,一颗一人高的松树像手臂一样探出去,旁边立着一块石头,刻着四个大字:仙人指路。
萧玉台站稳脚尖,惊喜莫名:“这颗松树还在?”
白玘拈诀,沉默片刻后道:“咳咳,这颗,是去年才移植过来的。你小时候见过的那颗,你离开后没几年就被雷劈死了。这颗都是栽的第四棵了。你看,这石头上还有雷劈的痕迹。”
萧玉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白玘不怀好意的笑道:“我自然有我的途径。”
萧玉台阴阳怪气的接话:“不错呀,脱皮过后,本领增进啊。”
“我在这山上,掉过两次。当时还小,有一年的清明节,和父亲母亲一起来爬山,人太多,母亲和父亲不知怎么恼了,我自己跟在后面,不知怎么,就走散了。后来,父亲找来了,我又渴又累,锁在石头后面。然后……”
“然后呢?”
“然后就有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儿跑出来,叫了一声爹。我心里嗤笑,她怎么连自己爹也不认识,随便就管人家父亲叫爹的时候,我父亲一把抱住了她,举得高高的,抱在怀里亲了好几口。我还记得很清楚,父亲不愿意和我太过亲昵,认为如此不是一个严父。”
白玘想,人类的一生如此短暂,人类的记忆更是古怪,明明是心酸,或者不好的,偏偏能记得最久。
“后来父亲就抱着箫茵走远了。我躲在石头后面,等母亲来找我。幸好没有跑丢。后来同一年的重阳节,我又丢了。这次没有太久,因为母亲很快就发现了,她没有多想,就到这块石头后面来找我。我果然躲在这里。她很自责,自责没有看好我。父亲没说什么,可等我睡着以后,隐隐约约的听到,他在责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