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灵师，萧衍青其实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老病死，连恶鬼他都亲手抓了数不清的那么多。
但面对自己亲人的死亡，他的心里还是不能做到像他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萧衍青和姜昭站在床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萧老爷子，站了许久许久。
突然，原本昏睡着的萧老爷子动了动手指头，脑袋也偏了偏。
看样子，萧老爷子这应该是要醒了。
姜昭明显的感觉到，被她牵着手的萧衍青，身子立马就微微的僵硬了起来。
他的身体变化幅度很小，如果不过是因为姜昭有着远超普通人的灵师的感知力的话，只怕她也感受不到。
姜昭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萧老爷子对萧衍青的影响会这么大。
那他此刻的心里，肯定也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受得多。
很快，萧老爷子就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的他最初还挺茫然的，适应了一会儿周围的光线之后，才渐渐地注意到了床边的萧衍青和姜昭。
在看见姜昭的那一刻，萧老爷子的目光明显亮了一下。
“爷爷。”萧衍青上前，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喊了一声。
萧老爷子随口应了声“诶”，却是看都没有看萧衍青一眼，目光仍死死的落在姜昭身上。
萧衍青目光一沉。
姜昭便站在萧衍青身边，大大方方的喊了声：“爷爷您好。”
“好、好、好！”
萧老爷子连声道好，原本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骤然间涨得通红。他期盼的看着姜昭，艰难的道：“你，就是姜小姐吧？我知道，你和阿青一样，都是灵师，而且本领很大。你今天过来，是为了帮我作法的吗？”
姜昭喉头一噎，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到，萧老爷子清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姜昭下意识的朝萧衍青看了过去。
萧衍青握住了萧老爷子干瘪的手，沉声道：“爷爷，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就算是要作法，那也需要您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才能支撑下来的。”
姜昭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惊愕。
给萧老爷子作法延寿，那本来就是和阎王抢命，是关键时刻才需要施展出来的灵术，看重的作法的人实力强弱，跟被作法的人身体如何压根儿就没有关系。
萧衍青这么说，分明就是在哄骗萧老爷子。
很显然，他还是不赞同为萧老爷子作法延寿，只是如今萧老爷子已至弥留之际，他已经不忍心在这时候打破萧老爷子的幻象、触怒萧老爷子了。
而萧老爷子在听了萧衍青的话之后，果然很是高兴：“真、真的？！阿青，你放心，爷爷还没老呢！没有看到你和阿庭结婚生子，爷爷可舍不得这么快就去找阎王爷报到！”
萧衍青就笑着看了姜昭一眼：“阿庭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只要爷爷你好起来了，我和昭昭肯定会办喜事的。到时候，您还得喝新媳妇茶呢！”
越说越没边儿了。
姜昭不好在这时候拆萧衍青的台，只得暗暗踩了萧衍青一眼，边踩还边低着头羞涩的笑。
她这一脚踩得可不轻，萧衍青却愣是半点异样都没有露出来，还牵住了姜昭的手，一副情深意浓的样子。
姜昭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到底还是萧衍青的脸皮更厚一些。
而萧老爷子果然对此更加满意了，他现在看姜昭也无比的顺眼，再也不想着给萧衍青找别的姑娘相亲了。
他老人家现在也想通了，让大孙子找个志同道合的媳妇儿其实也挺不错的。
至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容易心软不是吗？
萧老爷子不知道萧衍青在哄骗他，只以为萧衍青如今在他面前突然改了口，是因为姜昭的功劳，自然就对姜昭多了几分认同感。
“喝、喝茶！爷爷一定喝！”萧老爷子激动的浑身直颤，“爷爷悄悄告诉你，我和你奶奶还收着好几件宝贝呢，全是给你和你媳妇儿的！这事儿，你可别告诉阿庭。不然的话，他又得跟我闹了！”
萧衍青笑着一口应下，心里却对萧老爷子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虽然他小的时候受过萧老爷子不少庇佑，但他后来毕竟离家了整整十年。
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除了血脉关系之外，更多的还是得靠日久天长的相处。
萧衍庭，才是真正由萧老爷子亲眼看着长大的那一个。
若说萧老爷子有十分疼爱萧衍青的话，那么他对萧衍庭的疼爱，就必然有二十分。
萧老爷子这几十年来收藏下的宝贝，真正能留给萧衍青的，能有其中的三分之一就算是不错的了。
萧衍青耐心的陪着萧老爷子演戏，又把姜昭带来的古玉呈给了萧老爷子，亲手给他戴在了身上。
古玉虽然养人，但这种蕴养方式毕竟是潜移默化的，不可能立时生效。萧衍青拨了一丝灵力在古玉中流转了一圈，刚戴上古玉的萧老爷子便觉得自己身心都轻松了许多，顿时又惊又喜。
“多谢、姜小姐！”萧老爷子看向姜昭的目光更加热忱了，简直恨不得立马就让萧衍青把她给娶回家。
姜昭心底无奈，只得道：“爷爷你别跟我客气，养好身体才是关键。”
萧老爷子连连点头，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一阵头晕目眩，忙老实了下来，再不敢乱动了。
第725章 选择
姜昭对萧老爷子笑了笑，把说话聊天的任务还给了萧衍青。
萧衍青也是真心想在萧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多陪陪他老人家，除开演戏的成分，他对萧老爷子的感情并没有一丝掺假，哄得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下来过。
但萧老爷子毕竟身体虚弱，说了没几句话的功夫就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不一会的功夫竟然就又昏睡过去了。
直到这时，萧衍青才收了脸上的表情，脸色重新回归了平静。
姜昭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追究萧衍青刚刚胡说八道的事情了，陪着他一起沉默。
萧衍青却是突然起身，牵着姜昭走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萧老爷子卧床的房门。
站在门口，萧衍青愣愣的盯着房门，像是在透过房门看向里面的老爷子一样。
他低声道：“昭昭，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心狠又虚伪？”
不愿为爷爷延寿，是他心狠。而在爷爷临时前还撒谎骗他，这自然就是虚伪了。
萧衍青虽然没有把那些难听的话全部说出口，但神奇的是，姜昭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心狠虚伪，这是萧国安夫妇对萧衍青的评价吧？
有时候，姜昭真的，萧衍青拥有这么一对儿亲生父母，还真不如像她一样，从小跟着蒋氏夫妇长大呢！
毕竟，蒋氏夫妇虽然虐待了姜昭那么多年，但他们不是姜昭的亲生父母，姜昭有时候想起他们，其实也挺想得开的。
伤人最狠的，往往都是最亲的人。
“我并不这么觉得。”姜昭反握住萧衍青的手，坚定的道，“于公于私，你做的都是最正确的决定。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的。”
萧衍青抬起头，眼神中情绪涌动，猛地一下就把姜昭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仿佛生怕自己会失去姜昭一样。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的庆幸，站在自己身边的是姜昭。
就算所有的亲人都不理解他，但只要姜昭信任他、支持他，他就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会犹豫了。
姜昭没有拒绝萧衍青的怀抱，而是放松自己，任由萧衍青抱紧了她。她抬手抱上了萧衍青的腰，轻轻的拍着萧衍青的背，无声的安慰他。
萧衍青的脑袋搁在姜昭的肩膀上，低声道：“昭昭，爷爷的命数，今晚就要走尽了。”
姜昭一愣：“你连这个都算过了？”
萧衍青的嘴角发苦的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守着爷爷，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其实昨天晚上，地府的鬼差就已经来探过路了。如果不是当时我刚好在守床的话，只怕爷爷昨晚就已经被鬼差带走了。”
萧衍青身为灵师，他本身的实力就不低，连姜昭都看不透他。他能看见鬼差，甚至能和鬼差沟通，姜昭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更何况，萧衍青还是研究部的部长，有着一重官方身份，和鬼差打起交道来就更方便了。
姜昭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可我没在老爷子身上察觉到死气啊！”
所谓死气，并非只有人死后才会沾染上。
一些将死之人，身上也会不可避免的产生死气。
灵师对阴气、死气类的气息比较敏感，姜昭从进了萧宅之后就没有察觉到类似的气息，所以之前遇到黄全德那个假灵师的时候，姜昭对拜访萧老爷子的事情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她虽然知道萧老爷子命数将尽，但她本以为要等到萧老爷子真正咽气的那一刻，恐怕至少还得好几天呢！
“是我施了灵术，遮掩了爷爷身上的死气。”萧衍青眼神悲伤的道，“虽然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爷爷的死亡的到来，但是看着爷爷身上的死气越来越多，我到底还是没能沉得住气，干脆把它们都给藏了起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