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说得忽然笑了出来,明媚有些不好意思,嗫唇道,“他,真的哭了?”
“不信你就问问如花似玉,看我有没有诓你。”
“我信夫子,只是夫子,那你呢,你偏心我是为了什么,因为我说东哥哥绝不往西,所以你才对我好的么?”
崔钰被她问得一愣,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没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如此在意他,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可见那颗心还是有用,三生石没了,但那颗心却是他能留给她的东西。
跟着残魂一并投到新的肉身中,连那份依赖也留下了。
他想笑又有些难过,脸上的表情一时便有些复杂。明媚见状瘪瘪嘴,一颗泪珠子又掉下来了。
“媚儿,你希望夫子因为什么喜欢你?”男人的声音有些哑,他说话极轻,怕是重一点她都受不了。
“我知道我书读的不好,字写的也差,总是让你操心,还要缠着你逛街看花灯,所以,你若是不喜欢我这个学生,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夫子,你没有必要骗我,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不用为着哥哥故意偏袒我。”
“那样,我会觉得很不舒服。”
“你书教的好,是有真学识的,即便没有我,也可以好好留在家里,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何苦那么累,要看顾我......”
“所以,你之所以跟你八姐吵架,不止因为她说你有眼疾,还因为我?”
心里好像猫抓一样难受,崔钰恨不得将她狠狠搂在怀里再不放手,但又碍于身份年龄,还得等上许久。手指紧握成拳,男人极力克制,倒叫她误会他生气了。
“没有没有,她什么关于你的坏话都没说.....”
“说了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跟那些坏话相比,我更在意你是不是冻着了。”拧了眉,男人确实生气,却不是因为她,“长孙....”
“明嫣说什么,你就由着她说好了,反正夫子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哥哥,纵使你像她那般不得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夫子也疼你。”
被他一番话说得有些懵,良久,明媚竟将小脸凑到他脸前,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夫子,你莫不是被我传的,也发烧了吧?”
她离得那么近,睫毛几乎扫到了他的脸,崔钰想退开,可又舍不得。
到底还是握着她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我好的很。”
“那夫子怎么说胡话,我这样的学生有什么可喜欢的?”
“我从前偏心你时你怎么不反思自己,如今被人挑唆了两句就开始寻根究底,你讨人喜欢,不行么?”
噗嗤笑了出来,明媚揽着他的脖子,将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我也觉得我讨人喜欢,之前我一直是那么觉得的,可是昨日被八姐姐那么一说,我就有些心虚了。”
“何况,庄家哥哥就不喜欢我,他只喜欢八姐,所以我心里难过。”
闹了一通,这小丫头最惦记的还是那个庄寻,崔钰气得将她的手拿开,起身严肃道,“但即便你生了张讨人喜欢的脸,也不能为所欲为,要惜福感恩,别把这份讨喜丢了才行。”
“该读的书要读,该练的字也要练,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吃点饭,把今早落下的功课补上。”
“夫子?”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温柔至极地哄着自己,下一秒就如此无情。
想来明嫣都是胡说的,真要巴结她,哪敢这样对她,总该处处讨她欢喜,虚情假意才是,他倒好,真心真意,狠了心要把她雕琢成器。
第457章 有人盯上了她的魂
为了拖延时间,明媚借口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要去沐浴更衣。崔钰也不戳穿她,只是离开之前,男人伸手转了下那盏宫灯。
象牙骨架的宫灯转着圈儿,流苏随之摇摆,紧接着,烛火倏地蹦高,红色的火光似是融进了金色的星辉,洒落一室,流光溢彩。
点点光辉映照在男人脸上,唇角半勾,竟是多了几分邪魅,将那些书生气掩盖了,“你病刚好,这灯先不要熄,就这么燃着就好。”
留下这一句,崔钰往花厅走去。
似玉给他端了一盏茶,笑着道,“夫子不知道,我们姑娘极喜欢那盏灯,所以一直都燃着,说是这样能将那海棠花照得栩栩如生,特别是灯转起来时,好像那些花真的会出落在枕头上哩。”
“既是喜欢,亭前院里就给她种些海棠好了。”
“说的是呢,我怎么没想到,过几日是姑娘生辰,刚好可以.......”
崔钰闻言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似玉马上心领神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走到桌几上取了笔墨来,他一笔一笔把早上的功课抄录在纸上,待明媚出来的时候,已经写了好几张了。
“夫子!你一上午讲了这么多么?”语气嗔怪,似是生气,又像是在撒娇。
他喜欢她跟自己撒娇,一高兴便又多写了两笔。
“夫子,现在都过了晌午了,你写这么多,我一下午都背不完的.......”
“不急,能背多少背多少。”抬头看了看她,崔钰笑得单纯无害。
“夫子真好。”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她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没有干,细密的水珠落在崔钰衣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把他整个人都围住了。
“背不完的,晚上留着继续。”
果然,方才还热情至极的小姑娘下一刻就变了脸,一把推开了他,气哼哼坐在了花厅对面。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确实贪恋她腻在自己身上,可他也喜欢看她乖乖写字,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寻着自己的字迹描摹,以夫子的名义,正大光明地拥她在怀里。
写了一下午,知道她大病初愈,崔钰也没打算真的叫她写多少,他只不过想找个借口多留在这儿一会儿罢了,“若是累了,不如我们下局棋,歇一歇。”
“反正你也不能出去,万一再受冻就不好了。”
明媚知道自己棋艺不佳,本不想在他面前献丑,可是她也不想抄书,两害相遇取其轻,只能点头应下。
谁知这一下就下到了傍晚,如花端了晚饭过来,才发现之前备下的茶点一动都没动,自家姑娘正认认真真地盯着棋盘,举棋不定呢。
“你再捏,这棋子儿就要化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崔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明媚却是如临大敌。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马上就想出来了。”
一旁的似玉有些看不下去,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姑娘,你这步棋都毁了十三次了,再怎么下这局都是输的,不如就认了吧。”
“十三次?夫子可真是好脾气......”如花吐吐舌头,也开始劝她,“我还以为姑娘和夫子棋逢对手,所以才下了那么久的。”
“瞎说,能跟姑娘棋逢对手的人,棋艺得多臭啊。”
被她俩搅合得一气之下将那枚棋子扔到了棋盘里,明媚伸手把棋盘搅乱,嘴里道,“输了就输了吧,就是别留下痕迹,叫人看见我输得有多难看。”
两个小丫鬟闻言捂着嘴笑个不停,连崔钰也摇了摇头,“怎么每次都这样.....”
“每次?夫子,这是我们第一次下棋啊。”抬起头看着他,烛火映在她脸上,光影晕染,倒叫他有一瞬间的错觉。
“是,是第一次。”
言毕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乖乖吃饭,我先走了。”
“夫子不和我一起吃饭么?”
“我已经陪了你一天了,现在天色晚了,再待下去要叫人说的。”
“说什么,那个算命先生不是说了么,夫子是我的贵人,要一直守着我的。”她不舍得他走,所以极力挽留。
“媚儿,如果你想夫子一直陪着你,那就要掌握好尺度,不能让旁人抓了把柄,不然的话,三人成虎,于你于夫子都不利,懂了么?”
知道现在跟她说这些,她也未必明白,可即便是要偏宠她,该懂的道理也要清楚。
看得清局势,继而才能掌控局势,而不是稀里糊涂被局势所掌控,这才是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区别。肆意妄为从来都是有能者的特权,无能的人若一时肆意妄为,是要赔上一世去还的。
崔钰要教她的还有很多,既做了他的夫子,那他总要让她比之前更好才是。
一来是不负了她,二来也叫人看看,自己这个夫君教的,总比她那个哥哥教的好。
绕到最后自己还是有私心,崔钰笑笑,轻易就原谅了自己。
“那我今日还要背书么?”她也有私心,想着缠他一直到了该睡觉的时间,那些功课就不做数了。
敲了敲她的额头,男人哼了下,“小滑头。”
出门的时候,冷风呼啸而至,男人眯了眯眼,薄唇边的笑容有些不屑,而眼底的寒光更是比夜风更凉。
白衣书生穿梭在庑廊上,身影几乎与夜色融在了一块儿,可是下一刻,烛火轻摇,又将男人的身影拖了出来,高出那些房屋投影好些。
终是走到了月下,巨大的圆月被咬掉了一口,上元已过,月满转亏,倒是邪祟出没的好时机。
“谢必安。”低低唤了一句,身后随即涌起一阵风来。
白无常自太阳落山后就候在外面,一直等着他吩咐,如今听见他召唤,马上便应道,“大人,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