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冥界,冥界,哈哈哈哈,想杀就杀,何必假惺惺,我早就看你这女人不顺眼了,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阴物,区区一个器,也配与我神明为伍。”
前边的话,和最后一段话,语调没区别,但内容截然不同,毫无转变的细微波动,诡异无比。
任何人的情绪是需要酝酿的,一点点的慢慢变化,可是风泽身上没有,他的情绪限于悲愤里,一个是他的悲愤,一个是天外灵的悲愤,所以前者是他说的话,后者是天外灵说的话。
一体两灵,完美融合。
羽山神并未生气。
过去在战场上,天天都有立场不坚定的,毕竟都是邀请助战,与蚩尤并无生死之交,也没有死战到底的深仇大恨和利益,往往打到一半立场就变了,或者要走了,太正常了,她已经习惯了队友背刺。
因此,对水神的无动于衷。
她道:“这么想死,行,满足你。”
“顾雅。”羽山神喊顾雅。
“诶,来了。”顾雅应道,催促茶树妖上前。
茶树妖望着水神,想起当年和他初见,撇撇嘴。
他没法忘记当年水神给他的感觉,说是恩同再造,再生父母也不为过,谁知道落寞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默默退出识海,暂时没法接受这个结局。
他要维自己的恩人哭一哭。
顾雅接管茶树妖的身体,再次画下那个显灵符,和镇魂五杀符。
镇魂五杀符两水神和乌龟体内的灰色阴影镇杀,然水神的神魂跟着一道安眠。
之前那些斗篷人,可是还能睁开双眼,让他们物理安眠,这水神居然就这么去了?
干山盯着风泽尸体,有些不敢置信。
羽山神在旁道:“他侵染太深了。”
连神明都能浸染,还有什么不能浸染的?
旁边乌龟睁开双眼,道:“他侵染了千年,主动侵染的。”
“为什么?”这话一出,剩余三神一妖皆是不解,主动浸染,明知天外灵,还浸染,他这是要背叛自己的家园?
茶树妖望着水神身躯渐渐化作水之本源,渗入酆都之山内,成为一滴最普通不过的水滴,禁不住难过。
他想起那个劝说他,不想走手染鲜血,不妨重走妖道的温柔水神,到现在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想了解天外灵。”乌龟闭目,“他性情温和,没什么野心,最是良善,连信仰也改变不了他的本心,可是他决定以身融天外灵,找到天外灵的缺点与死穴之后,他渐渐的变得急躁,虚伪起来。”
乌龟妖还欲再说,忽然听到外边一声尖啸,这道尖啸不比天外灵身死时的神魂攻击差,一行人固本定神,闻声瞧去,只见黑皮书样的东西漂浮再半空,而小婴儿鬼狂声尖啸,冲着要去抱那本书,却被外边的栅栏拦住。
他一碰栅栏,身上的黑气浮动,身形也飘荡不定,明显受伤。
羽山神这行人瞧见这一幕,才意识到,他们是来阻止血月之主染指生死簿的,不是听乌龟说河神生平的。
河神的事可接下来了解,生死簿一事不容耽搁。
羽山神放出蛊虫,蛊虫刚往前冲,被无形之气斩断八节,冲得最前的,更是被斩成千刀万段,碎成蛊糜。
“是阵。”羽山神后退,望向干山、茶树妖和顾雅,“你们谁懂阵?”
茶树妖和干山摇头。
顾雅迟疑,“我用符可以吗?”
“试试,用符破阵。”羽山神肯定这个提议,“任何阵法,当找不到阵基时,都能暴力破之,只要力量大到它的承受程度,阵自破。”
就跟气球一样,撑到极限,它自会膨地炸开。
顾雅道:“等我五分钟。”
说着,附身山神印的这道神识消散。
羽山神:“???”
“怎么回事?”她不解。
关键时刻怎么跑了?
茶树妖解释一句,“她之前那道神识,连连画符,能量耗尽了。”
羽山神暗道,实力有点废啊。
不过想起她还是个小山神,又大度原谅了。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等她再来,而且破界降临,新附身的神识又能残留多少力量?
指望不上她。
羽山神指着她前方,对干山和茶树妖道:“我们同时攻击一处,不要留手。”
“好。”茶树妖和干山异口同声。
“一、二、三。”
羽山神的“三”字刚刚落定,三道攻击同时往前冲去。
前方无形之气凝成盾挡住这道攻击,一道盾被击破,又有新的盾凝成,一道道的,不断消磨三人联手发出的攻击。
那边小婴鬼见状,喊道:“攻击无效,这是酆都在挡。”
羽山神他们,无论实力多高,是击不败酆都山的,除非他们能击穿酆都。
但这不可能。
酆都山孕育出酆都大帝,几乎是和冥界一样,不老不死的存在,除非冥界毁灭,否则酆都山无恙。
闻言,羽山神一行人只得收手。
茶树妖忍不住嘀咕,“酆都山是酆都大帝的老母亲,怎么会让一个外人操纵?”
对,这是重点,蒋子文是怎么操纵酆都山的?
闻言,小婴鬼满脸愧疚,“他窃取了我的本源。”
第107章 痛失万年法力
羽山神反应速度很快, “你,酆都大帝?”
窃取小婴鬼的本源,就能操纵酆都山,除了这婴鬼是酆都大帝, 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意识到此, 她连快裂开了。
怎会如此?
酆都大帝怎么变成这样?
想当年,算了, 不想当年, 当年的她, 可没资格面见酆都大帝。
那可是一界之主, 而她,不过是大荒一小小山神。
便算她没见过酆都大帝,也听过传说,酆都之子生来尊贵,一袭墨袍,满头青丝, 简单勾勒,便是天下无双。
似那玉石, 似那骨器, 似那高山,又似那深渊。
你一见他,便知他是酆都大帝, 冥界之主。
无人能识错。
他站在那儿, 天生尊贵。
可是眼前这个小婴鬼,她怎么也没法将他, 和传说联系在一起。
而且这个小婴鬼真的好惨, 瘦瘦小小, 像只小老鼠,长长的脐带,犹如老鼠尾巴。
一看就知道,还未降生,便被人打了。
茶树妖和干山也都好奇地盯着小婴鬼看。
小婴鬼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丢脸,若是可以,他也不愿这样。
但事已至此,脸面什么的都没有在乎的必要。
他应道:“是我。”
“感谢诸位同道前来相救,我观诸位有两位是山神吧,不妨同酆都山联系,唤醒它的意识。”小婴儿声音低沉,听得出沉痛,“它的意识,随冥界一并沉寂了。拜托,诸位。”
小婴儿本源被窃,没法恢复真身,只能保持投胎后的鬼影,不仅仅是他,郁垒神荼孟婆也是如此。
本源没了,生死簿又受他们本源影响,被欺骗而出,冥界陷入沉睡,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羽山神望向干山,道:“你上,快。”
她到底被炼成阴物,不算是正经山神,羽山还认她,是她这个逆子到底是她孕育而出的,其他山就难说了。
谁还没个脾气?
干山盘腿,根据羽山之前的的提点,神识深入酆都山内。
血月之主对他们这些小动作并不在意,他伸出手,掌心布满一层黑色的气,在这黑色的气的伪装下,握住了生死簿。
血月之主很是激动,紧紧捏着生死簿,想要笑,又要忍住,而显得扭曲而狰狞。
终于,筹谋千年,生死簿终于在他手里。
日后,他就是酆都大帝,冥界之主,六界之内,他当为尊。
他想起当初随其他阎王一起见酆都之子,酆都大帝的情形,彼时酆都大帝坐在高处,而他只能站在下边,遥遥望去,看不清酆都大帝的面容,但他那不怒自威、轩然霞举的气质,深深印在他心底。
比人皇还要威严,比仙神还要让人敬畏。
觌见天颜,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是神话,是一界之主,生来万道荣誉加身,与他这样的凡人,天差地别。
而今天,他站到了他面前,即将取代他的地位。
这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却成为了现实。
他激动片刻,开始梳理生死簿。
生死簿被他扰乱生死,加之天地天机不明,已经到了罢机地步,只要他理顺生死簿,让生死簿熟悉他的气息,他再认主,便轻而易举。
他专心梳理生死簿。
生死簿上,绝大多数惨案都是由他造成,不是他,也是与他有所关联的人,因此他梳理起来也不算麻烦,只是有些事发生得够久远,他得先回忆一翻。
酆都之山安静了下来。
婴鬼和两个成年男鬼一个女鬼积极寻找破开黑针阵法的方法,干山这边试图欢喜酆都山,血月之主安心专注理顺生死簿,除了浅浅的呼吸之声,听不到半点旁的声音。
风吹草木、鸟兽虫鸣等自然声响,在这儿是听不到的。
死寂,是冥界的特征。
当初开辟之初,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