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里的民丁们齐声应和锄头齐飞。
卢岩坐在木棚下,一面看着面前这一大片即将被开垦成良田的荒地,一面和身旁两个文吏说话。
“….据属下这段翻查文册核验,我河东军田有三万亩。”一个年约四十,身材瘦削,带着书卷气但眯起的眼却透出几分精悍的男人说道。
“三万亩,能纳税粮多少?”卢岩问道。
“纳多少,属下不敢贸言。”男人微微一笑。
卢岩看他一眼,这是近期招纳的新文吏中的一个,姓王,名墨,字什么卢岩还没记住,福州人氏,先祖亦是大族,曾考中功名出任一方小吏,但因年轻张扬得罪上官,备受排挤不得不辞官,家中有田能自足,父母皆亡,妻子无忧,他也无再如官场便了无牵挂四方游离。
像他这种人,原本没打算在某个地方落脚,只是因为这一年来运气不佳,先遭遇三次土匪,又与李长三反军相遇,钱财全部丢失,小命也差点不保,好容易逃出来流落到山西境内,正好看到河东堡招文吏的告示,便奔着暂时捞口饭吃过来了。
没想到一眼见了这河东驿,他看破世态沉寂如水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因此一反常态的低调,展示了自己的各种才华,被选荐到操守大人的近身书吏位置来。
赈灾过后,师爷来告假,说自己老寒腿发作,希望能休养一段,自从跟着自己以来,师爷的确还没休息过,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的确是吃不消了,卢岩怀着一丝歉疚应允了。
对于这些书吏,卢岩并没有太操心,对他来说,留住人唯一的正道便是让自己强大,君得势则从君,君无势则去之···.
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吧?好长时间没看书了,这可不好,看来他得抽出点时间…¨
卢岩微微走神,王墨便也不再说话·望着面前的原野,似乎也在走神。
“我打算读本书,王先生说读什么好?”他问道。
这话跟刚才的话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读什么书都好,只要想读,所有的书都一样,大人无需拘泥。”王墨含笑说道。
卢岩哦了声,点点头,又微微出神。
“我去年曾经征纳过夏税,几个月,只征到了不到一千石。”一阵沉默之后·卢岩忽地又开口说道。
这话倒是接上最初的话了,可是间隔也太长了些。
“已经不错了。”王墨依旧一笑,立刻接上话说道。
他们的视线便再次投向远处·那里隐隐可见一条河水流过,那里是河东府最富饶的良田,有民田也有屯田,但无一例外的是全部被人占据,民田有文人土豪,屯田有各级将官。
“有田不纳税,纳税无有田….”卢岩喃喃说道。
“大人。”王墨亦是喃喃说道,目光闪闪·“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卢岩转头看了这男人一眼,果然读书人都聪明的厉害·只这一句话,这王墨就知道自己打得什么主意·他点头笑了笑。
“你说的对。”他笑道。
王墨亦是一笑。
“朝廷的法度是不可违的啊大人。”他说道,看着卢岩意味深
这些豪强乡绅利用各自的身份权势通过朝廷的优抚恤等种种方法避开纳税,从上到下已是惯例。
“吃饭喽,吃饭喽。”远处有妇人大声的说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卢岩抬头看了看天,见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已经到了中午的时辰。
十几个妇人两个两个的抬着大桶,饭菜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干活的男女老少都涌过来,大强度的劳作让这些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但大家谁也没有拥挤,而是安静的排队。
“太太说大家幸苦了,特意为大家加菜。”柳娘子大声说道,一面指着身旁的三个大盆,说着话掀开了大盖子,露出一大块一大块肉骨头。
现场顿时一片惊叹欢呼声。
当初入河东堡军户,说的是开荒管一日三餐,考虑到赶春耕劳作强,虽然资金紧张,卢岩还是咬牙让这些人每隔五日吃一顿荤菜,一则显示宽厚待下,二来也是免得透支了劳力生出痨病。
想让马儿跑但又不让马吃饱,自来是行不通的。
今日还没到加荤菜的日子,而且是带着大块肉的炖大骨头,一时间满场欢呼声,高喊着谢太太仁慈,谢大人恩义。
“太太回来了?”卢岩叫过一旁的兵丁问道。
“是。”兵丁应声。
刘梅宝前几日回宋三娘家,说住个三五日再来,卢岩正想着后日去接,没想到今日就回来了,不由又惊又喜,没听说时还不觉得怎么样,一听说她回来了,这心里就恨不得立刻看到她。
“大人快回去看看太太。”王墨在一旁笑道,“太太这是又拿出私房钱贴补大人了。”
他这话说出来很是自然随意,没有半点暗示卢岩惧内粘妇人的意思。
卢岩哈哈笑了,带着一众人离开。
回到内宅迈进屋内时,刘梅宝刚洗完澡在大炕上懒洋洋的由两个丫头帮忙擦拭头发,见他进来,浴后明媚的面上绽开笑容。
卢岩换了家常衣裳出来,很自然的接过丫鬟手里的毛巾为刘梅宝擦头发。
屋子里的仆妇丫鬟便都熟练的放下手里的活退了出去。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卢岩问道。
“想你了呗。”刘梅宝笑嘻嘻的答道。
这话简单,但听了却让人心里甜蜜蜜的,卢岩眼睛里满是笑意,低头在她面上重重的亲了口。
☆、第二百三十章 兴旺
一夜好梦,刘梅宝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卢岩的身影,院外来习练拳脚的声响。.
刘梅宝站在廊下一面将摆了满满一溜的花草洒了水,一面看着院子里卢岩收势,精壮的身子上汗珠滚滚,在渐起的晨光中闪闪发亮。
“你去洗洗,我让她们摆饭。”刘梅宝笑吟吟的放下手里的水壶,看着走过来的卢岩说道。
卢岩一个跃身跳过花盆台阶站定在她面前。
刘梅宝一笑,微微踮脚在他面上亲了下。
“快去吧。”她笑着伸手戳了戳他裸着的胸膛,说道。
卢岩在她小腹摸了摸,这里平坦依旧。
“怎么还没大起来了?”他小声嘀咕道。
“五六个月才显呢。”刘梅宝笑道。
卢岩这才笑着进去了。
一直侍立在院门外的仆妇们这时捧着饭菜进来。
“你多吃点。”卢岩又往刘梅宝面前的盘子里放了两个面饼。
刘梅宝仲手撕下一小块慢慢吃,看着自己男人大口吃饭很是香甜。
“跟饿了几顿似的。”她抿嘴笑道。
“…你不在家冷锅冷灶的吃的没意思¨”他抬头笑道,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的。
这话刘梅宝爱听,眼睛笑得弯弯的,给他添了碗汤。
“可惜你太忙了,要不然跟着我去舅妈家住几日,你这次没来,舅妈还很遗憾呢。”她一面笑道·“不如你抽个时间和我一起去一趟,这都半年没去了。”
卢岩闷头吃饭嗯了声,却没有说什么。
“最近忙什么?钱可还够用?”刘梅宝又随口问道。
卢岩硬是吞下了二千多的流民,虽然有晋王的米粮支撑,但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再加上今年要征缴的夏税,兵丁们要发饷,要打造兵器铠甲,要养着牛马牲畜·吃喝拉撒没有一处不花钱的,当初剿匪的缴获,已经全部投了进去。
“河东境内荒地众多,开荒之后种粮,不仅可以养活大批人口,还能缴纳夏税···”卢岩喝了口汤说道,眉头微微蹙起。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刘梅宝撕下一块饼子,裹了煎鸡蛋,夹了些咸菜卷起来递给他,一面说道。
那些荒地之所以是荒地·一方面是因为税赋重民丁流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水源水井水渠荒废,无法灌溉所致。
“要是养好这些地,得打井开水渠…”刘梅宝接着说道,看着大口大口吃鸡蛋卷饼的卢岩,“还有耕地用的耕具牛···最近牛价又涨了…就是今年收了粮食也不过是勉强够这么多人的嚼头,要应付明年的夏税秋粮却是难的很。”
作为操守夫人,对于民生她很是关心,想要尽可能帮卢岩分忧。
“那个李长三还没被镇压住吗?”说道物价,她便想起这个事·也正是因为东南造反的缘故,让世道更加动荡,物价才会飞涨。
卢岩摇摇头。
这一次的民乱闹得比以往都要厉害·而且派出镇压的官兵竟然接二连三的吃了瘪,从最初的一万民众,到如今已经有不下三万的追随者了,更有山东一个管队官闹饷率兵反了加入了李长三的队伍,让整个朝廷大惊,东南那边已经全线紧张起来,当然这个种详细的内情只有官府才知道。
不过这种事,卢岩不打算和妻子说·她要过的生活里不需要操心这个。
“我瞧晋王的事·上边也没什么动静¨”刘梅宝停了一下,又低声说道·“不如你和上头申请一下,人家一个王爷都赈灾了·上官什么的怎么也得意思一下,米粮给不了,给拨些牛马耕具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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