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山洞,堆得满满的尸体,有的都已经开始腐烂。而最令他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在那一群尸体里,他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一个人。他直直地坐着,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宋玉!”洛湘江往前一步,正要有所动作,一道灰色身影闪过来挡住他的视线。“乔荷,你对他做了什么!”
乔荷懒懒地看他一眼,弯腰如抚摸情人一般动作轻柔地划过宋玉的脸,笑道:“你看,这样不挺好的么?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再也不会想着那个女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凄厉尖锐,她伸手指着洛湘江和林九,“你,还有你,还有那个负心寡义的夏秋楠,你们都会变成这样,永远只听我的话,永远不会想起那个蠢女人!”
洛湘江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发狂的女人,咬牙道:“你疯了!”
“你才是疯子!”乔荷止住笑,冷冷地看他们,“今儿个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说罢,就要去取腰间的笛子。
洛湘江见她有所动作,心知硬拼并不明智,他急忙道:“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旧账,只来问你要一个人。林云敛呢?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乔荷果然停住了动作,歪头思索片刻,才缓缓走到角落里,拨开堆着的尸体,指着里面缩成一团的面容模糊的女人道:“你是说她么?”
洛湘江疾步走过去,待看清里面女子的情形,倒抽一口气,所有的理智一瞬全部崩乱。他嗖然转头去看乔荷,眼底翻涌出冷厉杀意,眼眸通红,手紧握在身侧,咬牙挤出几个字:“乔荷,你找死!”
乔荷见他这模样却十分开心,“要杀我么?好呀,你来呀。”
洛湘江僵着脸紧抿着唇抽出腰间竹笛,“乔荷,你今日加诸在她身上的,我定要百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他对林九一抬下巴,“带她走。”同时出手如电,手中竹笛从有形到无形,招式瞬息万变。
“林九,还愣着做什么,快带她走!”洛湘江见林九许久没有动作,心中蔓延出不祥的预感,朝他吼道。
“哈哈哈,洛湘江你还不明白么?”乔荷大笑,不顾被割伤的手臂,讽刺地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洛湘江难以置信地看向林九,动作一慢让乔荷占了空,他彻底红了眼,大吼一声:“林九,带她走,我死了也感激你!”
乔荷摇头笑他的无知,“啧啧,死到临头了还顾忌着别人,想不到你也是个痴情种,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去地府做一对鬼夫妻吧!”说罢,闪身躲过袭来的一击,唇凑向玉笛。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写成这样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林九啊,干妈对不起你啊!
林九:怒!我原来不是酱紫滴。
干妈:矮油,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偏大纲的呀。
☆、第92章
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定格,乔荷吹笛的动作顿住,她低头,怔怔地看着穿腹而过的剑,有些难以置信。她看向握着剑柄的林九,轻声问:“你杀我?”
林九却只看着洛湘江,见他并不理自己而是急忙转身去看林云敛,他很难过,有一种被主人豢养多年然后某天突然被抛弃的无措感。他知道他错了,当初既然选择了便就注定了今日的无法回头。
林九垂下眼,冷冷地抽出刺在乔荷身体里的剑,带出一片粘腻红绸。然后不等乔荷反应,动作利落地砍掉了她的左臂。
乔荷猛然回头看向左肩,片刻后发出凄厉的叫声。
洛湘江将浑身伤痕面容模糊的林云敛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在她耳旁轻轻说着话:“阿敛,我来接你回家了。”
怀里的人似乎是动了一下,试图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却只说了一句话:“阿洛,是你么?”洛湘江当场就崩溃了,忍着内心的剧痛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那双眼睛毫无焦距地茫然寻找着,他将她往怀里抱了抱,终于对林九说了一句话:“留一口气。”
林九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将乔荷右腿齐膝砍掉。
“将宋玉埋了吧。”洛湘江抱着林云敛经过宋玉尸体的时候说道。
林九点了乔荷的穴去提宋玉的尸体,刚扯起他的手臂那只手就掉了下来。林九拿着断臂,彻底僵住。
“呵。”洛湘江目光怜悯地扫过宋玉的尸体,又转向毫无生气宛如死了一般的乔荷,冷冷道:“她怎么对宋玉的,你就怎么对她。”
林九不敢多言,只得照办。
洛湘江抱着林云敛大步出了山洞,身后是乔荷一声盖过一声的惨叫。望着外面不是何时乍现的阳光,他低头温柔地在怀里女子的额心落下一吻,“阿敛,我们回家了。”
神医宋玉已死,洛湘江请来了扬州城所有的大夫一起为林云敛诊治,但每一个进去的大夫出来后都是面色苍白地对他摇摇头。洛湘江握紧拳头,沉沉地道谢。最后一名大夫出来,对他说道:“西域多生奇珍异草,何而不往?”
洛湘江沉默了一个晚上,最后掀开重重帐帘,探身对床上早已转醒的女子说道:“阿敛,我带你去西域,可好?”
床上的女子对着他的方向,许久,幽幽地吐出一句:“阿洛,你可回来了。”
洛湘江握着她的手,印上绵绵密密的吻,禁不住地泪流满面。
林九自从回来后就跪在林府大门口,守卫不敢多问,只得面面相觑。洛湘江抱着林云敛从里面出来,沉默地从他身侧迈过去。
“洛公子。”林九忍不住喊了一声,“我错了。”
洛湘江转身,低头看他良久,突然就笑了,“林九,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的师父,林家现任当家的。”
“洛公子!”
洛湘江说:“林九,若你对林家对林潇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替他好好地守着林府。”
林匐□子对着洛湘江深深拜下,嗓音沙哑地道:“洛公子,林九知道了。”
洛湘江便不再多言,抱着林云敛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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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刚从绣坊里出来,就接到一封密信,上面只寥寥数字:“乔荷死,速归。”唇边溢出笑声,对着信轻佻地吹一口气,重新折好塞进袖子里,翻上侍从牵来的马,她对来人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上,就说我心愿未了,尚不能归。”不等来人说话,挥起手中长鞭,策马离去,秀发在风中舞出绝美的弧度。
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锦书大笑。夏秋然,虽然我一直倾心于你,曾经一度可以为你生为你死。我现在仍然倾心于你,可是,你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夏秋然没想到锦书会拒绝自己,在他眼里,这个聪明的女人向来是知道分寸的。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不确定,唯有一件,那就是锦书对他的感情。那双明丽美眸不会骗人,她看着他时总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到现在,她虽变了许多,但那双眼里的情意始终未变。这一回,她这么果断地拒绝自己,夏秋然心里划过一丝慌乱,浅显到他根本不会察觉。他唤来渊羽,问道:“渊羽,你怎么看?”
渊羽沉默片刻,方才回道:“主上,锦书姑娘......跟夫人不同。”
夏秋然笑,这个答案啊!左手伸进右手的袖子里摸到那块绣着比翼鸟的秀帕,指尖流连过柔软的缎面,如同情人间的爱抚。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夏末了。他记得那一年在路边捡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的时候,也是夏末。暴雨如注,他打马而过,泥水溅了路边一个小乞丐一身,她只扯着湿透的袖子擦了擦脸,翻了个身重新窝在屋檐下闭着眼睡觉。他只随意地看了一眼,马儿行了一段路后,他扯住缰绳,拉转马头,人生第一次的回头。
当时他就问她:“你可愿跟我走?”
她不问不答,只沉默地起身走到他身边。那时候夏秋然并没有带她回京都,只是将她丢在十里阁,亲自调l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让她从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变成十里阁的头牌,名震四方。他用心教了她三年,三年后她学成后他才赐了她一个名字——锦书。而他,是她的第一个客人。她用他教给他的诱惑他、伺候他,那一晚美妙得让他这一生都难忘。
他告诉她,他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感情。她巧笑倩兮,“世子,锦书晓得的。锦书助世子达成心愿,世子也帮锦书一个忙。我们各取所需。”
他一直心系青梅竹马的李悦容,但他不得不承认,锦书是他勾勒的最完美的一幅画。阿三曾经告诫他,“锦书是毒,你可别中毒太深。”他一笑而过。
“渊羽,我要你亲自去接她。她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夏秋然命令道。
渊羽眼中闪过讶异,但他很快地垂下眼应了下来。跟着夏秋然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立刻就收拾东西去了洛阳,见到锦书的时候,她正在一家茶馆里喝茶,看见他没有丝毫诧异,伸手一指面前的凳子,“坐吧。”
渊羽却只站着,一字一字地道:“锦书姑娘,主上让你回去。”
锦书慢悠悠地喝完杯子的茶,眨着眼问:“若是我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