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掌柜的。”张大河和翠娘都喜笑颜开的应了,把各自家里那两份儿送去了后院偏房放着,然后带着人手把东西搬上马车,一路各家送过去。
赵家这般大张旗鼓送节礼,村里众听得消息,说作坊里分过节吃食了,人人心里都是艳羡恨不得脑袋削个尖儿,把自家儿子塞进去才好。
下午时,瑞雪带着翠娘又理了理当初赵丰年病重时,村人送来银钱的账本,按照上边的人家又送了一批,虽说没有肉,只有六个粽子,但是接到的人家,也无不欢喜。
到得最后,算来算去,云家村四十几户人家只有六七户没有吃到粽子,瑞雪一琢磨,宁落一群,不落一人,怎么能因为几个粽子,让这几家人失了脸面,于是,把剩下的两盆粽子,又分出一半,各家送了四个,如此这般,整个村子都在传扬,赵家夫妻宽厚,这个端午节,过的是家家都热闹。
远在小平山的马婆子受到了节礼也是炫耀的满村皆知,儿子去了赵家作坊做工,虽说出门在外,可是这肉和粽子可没忘了给她送来一份,这主家多仁义啊。
马老六家、徐宽家也都得了一盒子,因为听得瑞雪怀孕,各自娘子连夜缝了套小衣裤做回礼,托了张嫂子带回去。
凌风城里老王看着儿子带回两盒子粽子,看着喜庆味道又好,随口问了两句,得知自家多了一盒子,就问道,“你师傅可是有事托我办,怎么咱家的节礼厚了一倍?”
栓子剥粽子给弟弟、妹妹吃,笑道,“张婶子说了,上次我拿回来的饺子,爹爹都拿去送礼了,这次若是再送,弟弟妹妹就没得吃了,所以,师傅特意给了两盒子,爹爹哪怕拿去送礼,我们也不能亏嘴。”
“这小子…”老王装作恼怒的在儿子头上拍了一下,末了还是抱起一只盒子,“你师傅说对了,爹爹还真有上官要送礼,这粽子倒是比点心铺子卖的体面多了。”说着就走了出去,惹得栓子几个孩子笑成一团。
初四一早儿,城里各家酒楼老板的回礼就到了,有送两条鱼的,有送两盒子点心的,有送干果蜜饯的,各式各样,倒都是好吃食,翠娘喊着英子把鸡鱼肉送去厨房,然后把点心等物锁进库房。
锁头刚晃荡几下,程家和田家的回礼就到了,程家照旧是六坛好酒加四盒子点心,田家是绸缎四个、文房四宝两套,价值都远远超过两盒子粽子,倒让瑞雪直笑,这买卖做的好。
端午一早,瑞雪给吴煜手上脚上都系了彩线,腰上也系了装着草药的荷包,吴煜怕被别的孩子看见,笑话他女气,有些不情愿,被瑞雪敲了两下,嗔怪道,“你还没成亲,自然要系上,数着日子,等下第一场雨,剪下来扔水里。”
吴煜吐吐舌头,跑出去洗漱,待得大壮和黑子上门也没逃过,三人互相看看也就平衡了。
丫丫和妞妞两个小丫头,除了彩线,荷包,肩膀上还缝条长长的“凤尾”,一种用彩色布带和丝线串成的小饰品,美得两个小丫头,脸色红彤彤的。
屋檐下插了桃枝,随着晨风在招摇晃动。早饭开在洒了清水的院子里,各色粽子,米粥,清淡爽口的小菜,吃的几个孩子满足极了。张嫂子和翠娘赶来,见得孩子们都吃上了,笑骂了两句,各自回家张罗。
饭后,赵丰年扶着瑞雪去了东园,在桂树下和菜园里走走,算是踏青了,瑞雪抱怨,想去诗会那日的山坡,赵丰年却是不许,只得罢了。
晚上,开了两桌儿席面儿,把张家高家云家这些亲近的人聚在一起,吃菜喝酒,男子们说说生意和新鲜事,女子们就是育儿经和布料首饰,人人都笑得满足而畅快。
翠娘扫了一眼,外面桌儿上没有钱黑炭就道,“可心爹爹怎么不在?”说完,猛然想起他可能去了刘家,赶忙扫了瑞雪一眼,笑道,“咱们村人今年可是有口福了,妹子的粽子馅料真是新奇,我家孩子爹说,那些酒楼掌柜,直说,咱们府上应该再开个点心铺子的,必定生意红火。”
众人也跟着附和,瑞雪怎么会猜不出她们在担心什么,就笑道,“你们不必瞒着我,可心爹爹总要娶新人的,咱们拦不住。以后若是想着钱嫂子的好,就对可心好一些吧。”
“妹子这话说的对,”张嫂子赞了一句,笑道,“你总算是想开了,可心有咱们大伙儿在,就算后娘不是个性子好的,也没啥妨碍,咱们可心又不用她养活。”
众人都笑起来,转而说起村里别的新鲜事儿。
那一边东山坳里,钱黑炭坐在刘家的酒桌儿上,也是喝的脸色通红,那盒子粽子和五花肉,他都拎了来,加上十两银子的聘礼,刘家人比之上次可是热情了许多,几个大舅子听得他说起作坊的工钱多,都是满眼艳羡,奉承几句,就要他找机会把他们也介绍进去。
钱黑炭喝昏了头,又见得门后的七娘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立刻满口子答应下来,待说定了婚期,出了刘家,他才清醒过来,想起作坊里招人的严格,顿时就后悔了,抱着脑袋转了几圈儿,左右这事也是等成亲之后了,到时候再说吧,也就回家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亲
五月二十,刘家来人相门户,也就是女方长辈提前几日到男方家里吃顿饭,算是替新娘子看看男方家里的境况如何,长辈是否好伺候。钱家没有长辈在堂,两村离得又近,其实这相门户是不必走的,但是刘家不知为何还是拍人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七八人。
钱黑炭提前一日就同张大河说了借马车一事,张大河不好擅自做主就禀告了赵丰年,赵丰年虽然也同情钱嫂子,但是却并没有瑞雪那边厌恶钱黑炭娶亲,于是点头应下,只交代要瞒着瑞雪。
钱黑炭大喜,又想求张嫂子帮一日厨,招待女方亲属,张大河这可不敢应下,张嫂子回来,铺子里就没人张罗,难道要老板娘去不成,万一累到了,肚子里孩子有个好歹,他们谁也担不起这责任啊。
钱黑炭无法,只说要去求自家隔壁的媳妇子,被周喜听见就道,“我家孩子娘也跟着张嫂子学了一月多了,手艺不见得多好,但是也比村里媳妇儿强些,钱大哥若是不嫌弃,就同张嫂子说说看。”
晚上张嫂子回来,听得钱黑炭要借翠兰帮厨,心下不愿,架不住张大河也帮忙说情,只得应了,亲自去同瑞雪打个招呼,瑞雪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同她一起又去看了可心。小丫头眉眼渐渐张开,越来越像钱嫂子,钱黑炭那般粗黑模样,半点儿没遗传到,不得不说这是幸运,若真随了爹爹,怕是长大都不好找婆家。
第二日,钱黑炭在作坊里忙到四十初,就赶了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接回一车的女方亲眷,七大姑八大姨,七娘的六个哥哥来了三个,累得枣红马走路都要打颤才把这些人送到钱家。
翠兰同钱家左右邻居家的媳妇子在灶间忙着,张大河同高福全都是与钱黑炭相处时候最长,算是作坊的老资格,这时候倒显出男人的仗义来了,张大河给了两条鱼,高福全给了一条肉,鸡架里再抓两只母鸡杀了,炒个鸡蛋和两盘青菜,倒也凑了六个菜,鸡鱼肉蛋俱全,刘家人大块朵颐,男子们吃了七成饱就开始拉着钱黑炭喝酒,女子们则下了桌子,在钱家前后转悠起来,恨不得把钱家地皮都掀起来看看,藏没藏什么金银。
有两个老婆子,走到灶间后边时,站住歇脚,其中一个就道,“她三姨,这钱家看着可不是个富裕的,大姐怎么就舍得把七娘嫁过来做填房。”
另一个老婆子就道,“你住得远,不知道内情,这钱家虽然现在穷了点儿,但是以后日子可不能差了,这钱黑炭在那做豆腐的赵家做工呢,早午饭都在赵家吃,每月还有一两的工钱,赵家待人宽厚,年底还有红包,去年就得了个二两的,而且赵家来往的都是富贵人家,有时候替主家去送个节礼啥的,赏钱都能得个几两。”
“真的?这可是不错,一年稳赚十二两工钱,加上红包一类,怎么也有十五两,看是比种地要好多了。”
那婆子得意的又道,“七娘从小娇生惯养,可是没做过农活的,嫁过来只操持个家务就好,也不必下田。再说这钱黑炭刚死了媳妇儿,正是心里长草儿的时候,七娘嫁来,必定如珠如宝的捧着,他性子看着又软,七娘那脾气要把他治住,那还不容易,到时候这钱家就是七娘当家了,咱们有个手短的时候,嘿嘿…”
另一个婆子也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又道,“回去跟七娘说,嫁过来先生个孩子,别管男女,都是钱家的嫡长子女,以后这钱家的家底儿可就稳拿了。”
两人说笑着,又去园里转悠,岂不知头上的高窗早把她们的话送去了灶间里,翠娘和两个帮忙的媳妇子听得是一清二楚,两个媳妇儿平日同钱嫂子相处的极好,心里恼怒,“这刘家也太过贪财霸道,还半点儿不懂规矩,别的还罢了,钱嫂子走了,但还留了可心在人世。这刘七娘顶多算个填房,生了孩子也要照可心低一头,怎么就担得起嫡长两字了,她算老几的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