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他一遍遍的以忙碌为理由,和她见面越来越少开始。
她不聪明,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但她很敏锐。一个男人在说着他很忙不能与你见面时,不用去管理由如何。只要从语气中感受是无奈、不舍,还是天经地义的平静就可以。甜言蜜语可以伪装,轻柔蜜意可以掩饰。但忠实于内心的内在气息却假装不来。殷如言只知道她不聪明,却不知,她从不需要从言语逻辑上去分辨真伪。她只需感受便好。真情是可以感受到的,这种感觉说不清,但却真实存在。她就是有这种天赋,可以一眼分明。
她亲身感受着爱情一点一点的消失于他们之间。
男人最为可笑的一点便是,即便和女友之间感情淡了,但在下一个女人没有出现之前,他们还是会可有可无、无所谓的维持着这段关系。相聚不多,不咸不淡的拖着。有空了见一面,有需要了上个床。
然而一旦有了更好的目标,或者他心仪的另一个女人出现时。男人便神奇的一改之前拖拖拉拉、得过且过。变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起来。说断就断,一句‘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将过往前尘斩的一干二净。
也许,很多女人不去找男人麻烦,拼命恨着另一个女人不放的原因就在于此。没有她,男人还愿意拖着。有了她,男人不肯拖了。
相爱,要两人都意愿。分手,只要一个人下定决心就可以。
殷如行猛的翻身坐起,冷汗澄澄。
急促的呼吸声在黑夜中轻响。视线触及处,一丛燃烧着的火堆映出温暖的光,山洞寂静。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眉眉,你怎么了?”山洞另一侧的云晓风困惑的睁开眼,披上衣服。先是到洞口处查探一番,见没什么动静方走到她身侧,蹲身摸摸她的额头,大吃一惊:“这么多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殷如行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及处,少年清俊的面容在火光下一览无暇。黝黑的眸中是急切的担心,紧致修长的手臂紧紧搂住她,身畔传来少年人特有的勃勃热度。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她涩着嗓子道。
云晓风松了口气,笑着安慰她:“梦都是反的,当不得真。”
殷如行淡淡苦笑:“不,这个梦很真实。很真很真。”
云晓风微微一笑,坐到她身畔,吻了吻她的唇角,亲昵的道:“那你说给我听听,什么梦这么可怕?我帮你分析分析。”
殷如行顿了顿,道:“……我梦见,炼的药失败了,功力不进反退。我变的手无缚鸡之鸡,任人宰割。”
云晓风“噗”的笑出声:“你呀,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炼药太过患得患失,这才紧张的做了这么个荒唐的梦。不怕,到时候药炼成了,我先吃,试好了药性你再服用,这不就行了。”
他们在山谷中已经住了五天。这五天来,云晓风日忙夜忙,打猎做饭、搜谷捉鱼,搓麻为绳、砍树建屋,样样不落。殷如行每天只要打理一下个人卫生,剩下的时间就只负责炼药。什么琐事都不用烦心。云晓风忙忙碌碌,只要她给一个笑脸就满足的不得了。除去时不时会吻她,其它方面守礼的很。晚上乖乖的睡在山洞另一角,洗澡时也避的远远。现在,他又说,药炼好了他愿意先吃。谁都没有试验过药性的药……
殷如行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晓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云晓风脸色微微一红,忸怩别过脸:“你都对我负责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殷如行一滞,静默片刻,开口道:“晓风,水下之举,只是一时情急。你其实……不用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云晓风刷的变了脸色,两只手猛的抓住她的胳膊,勒的她生疼:“你再说一遍”
“晓风,你还年轻。你不知道时间是一样多么残忍的东西。”她牢牢的看着他,吐字清晰:“有时候,你喜欢上了一个人,觉得她很好很好。可这种感情会随着时间而消退,慢慢的,你就会发觉,原来她没有那么好。再到后来,你看的更清楚,她原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和平常人没有两样。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云晓风同样牢牢的回看她,一字一句的道:“我不会变。我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变。”
一听就是孩子气的话。殷如行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是少年,还没有经受过男女间多变的情感风雨,才会这样纯粹。这种纯粹,就像爱情本身一样,纯净、脆弱、至为奢侈。
这个时候和他说道理是说不清的。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勇敢而无畏。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这样来的。
“晓风,你了解我的过去吗。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决定从另一个方面来打击他。
云晓风敏感的觉察到这个话题不怎么好,立时道:“我不用了解你的过去。我只要和你一起面对将来就好。”
殷如行笑了,淡然而讽刺:“晓风,一个人的将来是和过去紧密联着的。没有过去的我,也不会有将来的我。无论过去有多不堪,那都是我。你在害怕什么?听听又何妨。”
火光掩映,木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云晓风没有办法制止,只能令那清冷的声音在黑夜的山洞中回响。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曾经有过男人。”她平静的吐出第一句话。
云晓风全身一震。
“我刚来到天元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未曾学武,手无缚鸡之力。连这里的文字都不认识。结果因为生的好,被一家权贵看重,他家不顾我良民的身份,硬说成是待卖的奴仆,强行买了去。送给家中一位贵公子做通房婢女。最最下等的通房,主人家有生杀大权,或杀或剐,或买或送人都可以的一个奴才。”
云晓风身体颤了颤,轻声道:“那不是你的错。”
殷如行轻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我的身子,便是给了那家的公子。”
云晓风身体一僵,双手无力的垂落,掌心紧紧握拳。呼吸停滞了许久,才咬牙道:“后来呢。”
“后来,我在他家学会了认字、看书。知晓了天元的一些民风。就筹谋着能不能和那公子求个情,左右他也是要娶妻的,看能不能在腻了我时放我个良籍出府。”
“他放了你?”云晓风急切的问。
“没有。”殷如行平静的道,“在权贵人家眼中,我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不过玩物一样存在罢了。谁会在意。后来,有一个地位很高的好色老头子看重了我,那家的大家长就把我送人了。”
云晓风怔住:“那位公子,没有帮你。”
殷如行嗤笑一声:“晓风,你不是出生云家么。你难道不知道,一个通房丫头的去留,也值得费好大的心思么?别家权贵来讨,为什么不给?”她顿了顿,接着道:“后来,几经周折,我从那好色老头的手里逃了出来。四处躲藏、颠沛流离。幸好遇见了人收留,机缘巧合学些本事。这才有了今天。晓风,你扪心自问,就算你是云家的庶子,这样的我,和你之间又能有将来么?”
云晓风久久的沉默。
“有九转白龙丹在,就可以。”他坚定的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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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永远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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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永远有多远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殷如行算是领会到了。
自那晚夜半谈话之后,云晓风对炼制丹药一事,前所未有的热情起来。每天傍晚之时,都会问她今天的进展如何。时刻关注进展,有时殷如行想到添加什么,还只是一个设想思路,他就忙前忙后的做好了准备工作,等着她开工证实。殷勤的令殷如行十分不安。
“晓风,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回想起今日的一切,会不会觉得后悔?”她问道。
夏日的骄阳下,云晓风被晒成小麦色的脸露出亮眼的笑容:“眉眉,你又在胡思乱想。你放心。”他捧起她的脸,轻轻一吻落在眉间:“我会一直喜欢你,永远喜欢你,永不改变。”
这大约是世上最动听的誓言。许诺的少年真挚、虔诚。正因为不知道永远有多远,这一番誓言恰恰才是用了真心。
这样的誓言,殷如行无言相对:“永远吗?如果有一天,我消失而去,无影无踪。你的喜欢又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去找你。”他坚定的回答。
“会找多久?”
“当然是直到找到你为止。”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呢?”她想起了电影《苏州河》里的一段对话。
“那我就一直找下去。”不出所然,就像许诺永远一样,云晓风毫不犹豫的许诺了假想中自己未来的余生。
电影中的女主角是怎么回答的?她说:你撒谎。
但是,殷如行说不出这三个字。少年眼中的坚定有别于浮华尘世中,喧嚣糜乱的随口调笑。他掌中握剑的薄茧,胳膊上刮破的伤口,身上被骄阳晒黑的肌肤,肌肉骨骼间蕴藏的惊人力量,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这是一个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的少年。他的许诺不是随口说说的。他愿意用自己的人生去完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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