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的底细还不清楚,所以不能随便放在身边,只是他的底细,她又真的清楚吗?
朱琳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天空一动不动,微风吹来,衣衫飘飘,更衬得她此刻静如海底磐石。
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吧,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愿去想。因为稍微回忆往事,莫翰和韩业的身影就会不由自主地跳出来,过往的日子,与他们牵扯太多了。比如现在看着叶凉,很容易就想起和莫翰在阳曲书院的那些时光。
叶凉也大略明白朱琳心中所思,巴阆山谷之事他也知晓。想当初在阳曲书院她和莫翰关系那么好,那次测试她失踪后,莫翰痴痴地等待,不肯休息一分一秒,后来见她中毒犹如疯了一般对着天空喊唐墨的场景,还很真切,没想到两人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他看着她更加瘦削的脸颊,不禁有些心疼。心疼?叶凉吃了一惊,没让自己再往下想,一言不发径自出去了。
她现在所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十香软骨散的解药。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无能,她终究还是需要他们的保护。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沮丧的事实了。但沮丧只能沮丧着,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做,还不能潇洒地摆摆手,对这个异界说再见。
齐勉找没有音讯,而且她还很担心伊儿。她不能让伊儿因为她而做出什么错事。她不恨他们,也不想报复,只是觉得心好累,那些人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都不要再见了吧。逃避就逃避吧,这一刻她发现曾经的信誓旦旦: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她心中的阴影,无论如何她都会勇敢面对,有多么的可笑。
勇敢面对他们太困难了,她累了,不想再去挑战自己。
十香软骨散的解药终于拿到,叶凉却是盯着上面附着的纸条和解药有些发怔,眉宇间不时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朱琳倚在床头边,问道。解药来了不应该服下吗?他在犹豫什么,难道这解药有问题?想及此,她倦意全无,“有问题?”
叶凉侧头眼角余光扫过朱琳,定了定心,轻轻摇摇头,是他多想了,怎么能凭着一瞬间的感觉怀疑爹呢,爹无论如何不会对他不利,而爹与朱琳之间也没有任何过结。即使有过结,藏剑山庄也绝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朱琳接过叶凉递过来的解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见什么不妥。心下想她现在已是身中剧毒,若是想对她不利,只要说配不出解药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在解药上做手脚。点了点额角,怎么自己越来越多疑了。于是,不再想其他饮水服下。
躺在床上休息,再过两天,她就可以离开这里。有时回想起木儿。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样了。不过,既然莫翰混的风生水起,那么木儿应该也不会有太多麻烦。无论怎么说,莫翰还算位君子,绝不会为难木儿,而凌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木儿于她也无关紧要了。
早晨起床后。朱琳活动下手脚,能够自由运动的感觉真的很爽。整个人都有了些精神。
吃过早饭,她来到叶凉门外,敲了敲门。门“唰”地打开。叶凉像把剑一样站在她面前,让人感觉有点僵硬。僵硬?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身体已经恢复。也该走了。”朱琳淡漠地说,她不想再与之前的人事有任何瓜葛,因为这总会不自觉地提醒她那次背叛。她想要尽量忘掉以前的种种。
“去哪?”叶凉问道。声音里有些不自然。
“先去阳城。”朱琳简短地答。
叶凉依旧眼睛看着上方的屋顶,然后转身道:“好。”
朱琳走出院子,有护卫牵着一匹枣红马,跟在后面。待到出大门后,护卫将马缰递到她手中,说道:“姑娘,保重!”
“谢谢!”朱琳郑重地点点头。然后跨上马前驰而去。脑袋仍有些昏昏沉沉,她骑在马上。任马儿缓步跑着,带起阵阵清风。
她没有抬头,风顺着头发掠过,带起几许发丝。就这样昏沉着也好,这样便什么都记不清,这样便什么都不用想。想不起来,就可以当所有的事情都未发生。
突然,她心神一凛,手悄悄放在腰间的剑上握紧。前面树林中有人!根据这些日子来看,她的运气几乎差到极点,再加上单身一人,心中终是有些忐忑,对风吹草动更加敏感。
想来她还未独身一人真正出行过,以前做什么莫翰都会陪在身边,即使是后来还有杨涟。莫翰么,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想起他了?朱琳甩甩头,看来要改掉一个习惯不太容易啊。不过,时间会抹去一切,她一定可以忘了他,忘了他们。
警惕地四处张望,却发现林中别说人就是连个人影鸟影都没见到。太阳渐渐西沉,只露出些红色的光芒,衬得半个天空红彤彤一片。这红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天空变得有些灰蒙蒙,夜晚快要来临了吧。
她惴惴地骑马向前,这树林过后,没过多久是一条山路,两边的山上生长着灌木丛和高大的乔木,也算是树林吧。催马快走,疾跑了好一阵,还是同样的山路,这路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天快要黑下来了。朱琳拉着马爬上一座山坡,将马拴在一个大树上,然后自己靠着树旁,掏出干粮啃了几口,又喝了点水。马悠闲地嚼着树叶和青草。
月亮大半张脸都躲在乌云中,整个野外变成淡黑色,犹如晕染开的墨汁。视线所及是苍茫茫的荒地,没有人烟。
她有些害怕起来。前世的时候自己就很胆小,怕夜晚怕黑,几乎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到了这个世界,倒好像忘记了这一点,因为总会有个人在她身边,陪着她,让她感觉不到害怕。
莫翰!她靠着树干坐下,双腿曲起,双臂抱腿,蜷缩起来,眼泪不自觉就流出来了。在野外也赶过路,比如那次出阳城,还要担心半夜被人追杀,比如那次去榆国,需要跨过的是沙漠。但是出阳城时,先是和莫翰、陈甫、刘仲文、叶凉五人同行,后来遇到阳伊儿三人,八个人更是热闹乃至喧哗不少,根本让人感觉不到孤单和害怕;而去榆国那次,一路上都由莫翰照顾着,路上虽然也危机重重,但她也没有丝毫胆怯过,即使是距死亡如此之近。
但是现在她害怕了,胆怯了,终于发现其实最大的敌人是孤独,而不是死亡。有他陪在身边,死也便不觉得可怕,现在自己独身一人,怕黑、怕野兽、怕陌生人,甚至连身后靠的大树不经意间触摸到都会让人生出丝丝寒意,她怕的是一个人,是无边无际的孤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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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她甚至觉得自己就要被这越来越浓重的恐惧感压得奔溃掉。远处有野兽的嚎叫,也有不知名鸟儿的啼叫,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让她的心脏紧缩。
她一遍遍地去回想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来冲淡这让人窒息的恐惧,只有在这时,她才没有回避,而是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棵稻草一样,紧紧握住不松手。莫翰,莫翰,莫翰!
眼泪不停地涌出来,犹如一眼清泉,落在衣襟上,周围的草地上,安卧的马儿皮毛上……
她默默地流着泪,心中压抑地不行,但是却不敢哭出来,怕这哭声引来其他东西,甚至连抽噎都压得低低的。
突然,一直眯着眼睛的马儿毫无预警地站起,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林中仿佛有一个黑影一掠而过。
她吓了一跳,心脏差点从胸腔中跳出,猛地拔剑出鞘,颤抖着声音问道:“谁?”
没有回应。
“是谁?”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声音也有些尖厉。
“别怕,是我。”前方渐渐有个人影显现出来,正是这声音的来源。
把剑握得更紧了,耳朵里一阵嗡鸣,她无法从这声音中分辨出来人。
人影越来越近,逐渐形成一个人的轮廓,然后他的身形,他的面容,他的眉眼在她视线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啪”,手中的剑掉落一旁。她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紧紧抱住来人,哑着嗓子喊道:“叶凉。”
叶凉身子一僵,有些生硬慢慢回抱过去。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不怕,我在。”
听闻此语,朱琳怔了两秒钟,然后“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终于不用再压制哭声,终于不用再担心周围的一切。终于不用再害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叶凉。叶凉……”她哽咽地喊着。
“我在,阿琳,我在……”叶凉一遍遍地回应着她,心脏处犹如被绵绵细针穿过。有种密密地疼。他在心疼她,这种感觉如此清晰。
“他为什么不要我?他们都骗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将头伏在他肩上。尽情发泄,大声哭道。
“你没有错,是他们错了。都是他们不好。”叶凉不由收紧圈着她的双臂,在她耳畔轻喃。
“他说过会和我在一起,说过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他说会一直宠着我。莫翰是混蛋,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她将眼泪全数蹭在他衣襟上,难过地控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