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鹤挽着缰绳回头看,见段重言像是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心中不由一声冷笑。
承鹤一路前往东苑,下马之后极快进内,还没到知聆的屋子,就见唐嬷嬷迎出来,承鹤一看她,心里咯噔一声。
几乎是本能,两下见了,承鹤便问:“出事了?”
唐嬷嬷原本肃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张,隐隐地更还透出一丝颓丧绝望的气息,承鹤也忍不住心惊,却听唐嬷嬷道:“您……进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承鹤来不及催问她,赶紧地入了内室,却见一些伺候的宫女都在外间,承鹤咽了口唾沫三两步进内,唐嬷嬷紧紧跟在身后。
承鹤进了内室,里头静悄悄地,又好像是太静了,极为反常。
承鹤一眼看到知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宛如睡着,承鹤迈步上前,又停下,先回头看一眼唐嬷嬷,唐嬷嬷点点头,眼中仍是绝望之色。
承鹤便唤道:“方小姐?”床上之人并未出声,承鹤来不及犹豫,一步迈到床边上:“方小姐?”
他低头看向知聆,见她双眸闭着,神态淡然,承鹤心头一阵狂跳,忍不住抬手,探向她的鼻端。
手指在知聆的嘴唇上面停留了一会儿,承鹤猛地缩回手指,只觉得耳边鼓噪的声音疯狂响起,然后却又如退潮一般纷纷离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知聆,看了会儿,就又回头看唐嬷嬷:“这……这是怎么了?”
唐嬷嬷眼中忍不住涌出泪来,本来以为把承鹤叫来,会有什么不同的判断,可是看承鹤的反应,果真是没什么指望了。
唐嬷嬷咽了口气:“昨晚上贵人睡得早,一大早不醒,我还以为是贪睡了些,就迟了来唤,谁知道叫了几声却仍不答应,开始的时候还当是使性子,过来摇了摇,才发现不妥。”
承鹤道:“昨儿明明好端端地,虽则身子弱,可也不至于就如此,请、请太医来了不曾?”
“哪里敢?”唐嬷嬷垂着头,“暂时事情不明,我只怕给皇上知道了……皇上一怒之下……”
承鹤气道:“这种情形自然要叫太医,你不传太医,万一皇上以为是你伺候不周……”
唐嬷嬷身子一震:“公公!昨晚上我一直都睡在外间,还有两个宫女,外头也有皇上所派的侍卫暗中守护,绝对不会是有人……”
“这也要太医看过了才知道,”承鹤镇定下来,“你快去!只是暂时先别惊动皇上,只叫太医悄悄地来就是了。”
唐嬷嬷忙出外遣人传太医,室内只剩下承鹤一人,承鹤回头看知聆,望着她安睡似的容颜,忍不住叹了口气:“方纯明,你可真是个福浅命薄的,眼看着快要熬出头了,却又……”
说到这里,就停了一下,忽然间抬头看向别处,眼神有几分空茫,喃喃道:“只不过话说回来,这有福没福,也不是别人说了就算的,你若是就这样去了,也未尝不是……”
他低低说了一句,歪头看着知聆,又道:“只是这剩下的烂摊子该如何收拾,倒是让人头疼……”
承鹤叹了数声,慢慢探手过去,在知聆的脸颊上轻轻抚过,他的手指极为细长,养着不长不短的指甲,指甲是透明色的,如此轻轻地划过她的脸,手指往下一压,指腹便贴了上去。
承鹤手指一颤,眉头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对……”正当他要将手贴过去再试试的时候,外头脚步声却又响起。
唐嬷嬷去而复返,承鹤抱着拂尘回身,见她脸色雪白,显是心慌到极致了,便道:“本是因为你是个最老成的,才特意安排过来伺候这位,没想到话犹不迭,就出了这等大事,你仔细想想,从昨晚开始可有什么异样不曾?”
唐嬷嬷垂着手:“是奴婢有负圣恩了,昨晚上伺候贵人用了晚饭,也不见有什么不妥,极安静地上了床歇息,还叫我也早些安歇……”说到这里,不由地心情复杂,“后来我等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已经睡了,又进来看了一次,见她睡得沉酣似的,就才安心出来。”
“当时你看她是睡着了的?你怎么知道?”承鹤忽然问。
唐嬷嬷怔了怔,而后说道:“这个……是我掀起帘子看了看,是了,那时候因为太静了,能听到贵主的呼吸声音。”
承鹤问道:“你真的听到了?”
唐嬷嬷拧眉回想了会儿,便道:“真的听到了,当时我亲眼所见,亲耳听过之后,才又放好了帘子退了出去。”
“那早上呢,早上你过来看的时候……”
“就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我叫了数声后不应,才上来查看,原本没往那方面想,后来斗胆试了试鼻息,才觉得不好,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叫人去求公公了……”
“别急,”承鹤定了定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太医来了诊断过了再说吧。”
承鹤跟唐嬷嬷在内室等候着,而后在一刻钟之后,太医果真来到,见这情形,不敢多问,唐嬷嬷早垂了帘子,替知聆手上搭了帕子给太医诊脉,太医手搭脉搏诊了会儿,脸色就有些突变。
承鹤在旁冷眼相看,见太医一脸苦恼震惊,却不死心地,又重新闭眼,手指动来动去地切脉,重听了一次。
太医松手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发灰:“承鹤公公,嬷嬷,请恕我……愚钝,这里面的是……”
“您只说诊断如何?”承鹤板着脸说。
太医像是吃了苦瓜:“这、这……”
“直说无妨。”
“那下官就直说了,这里头的病患脉搏……似有若无,仿佛、大为不好。”
“似有若无?那就是还有一点了?”承鹤目光如炬。
太医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虽然有一点点,但是也差不多是没有了。”
承鹤忍不住冷笑:“这是什么话。”唐嬷嬷几乎立刻晕过去:若是此人真的死了,那么她是负责看护的,岂能置身事外?
太医壮着胆子:“下官愚见,里面这人,怕已经是……只剩下一口气,那个……是神仙难救……”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头一个震惊的声音响起:“说什么?谁只剩下一口气神仙难救?”
承鹤一听,暗暗叫苦,唐嬷嬷后退一步,身形晃动,太医却吃了一惊,撩起袍摆便跪了下去:“不知皇上驾到,微臣参见皇上。”
赵哲雪着一张脸快步进来,脸色越白,显得双眸十分幽寒凌厉,极快之间已经把在场三人都扫过,然后就看向床上。
他来不及再问其他,三两步到了床边,把帘子一撩,看往里头。
承鹤百忙之中挥手,太医立刻无声地向着门口移动,起初来的时候还猜测,莫非是哪个娘娘住在此处以为避暑?可看情形又不是十分像,正无头绪,皇上却又忽然来到,果真涉及天子隐秘,自要速度避嫌。
赵哲抬手就把知聆抱起来:“方纯明!”怀中的人并不动,也未回应,赵哲连唤数声,震怒交加,“这是怎么回事!”
承鹤跟唐嬷嬷双双跪地,唐嬷嬷本想回复,怎奈面对天子震怒,喉头像是被人紧紧掐住,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发抖。
承鹤转头看她一眼,皱眉开口:“皇上容禀,奴婢听了消息也是刚到,只知道贵人忽然之间昏厥过去人事不省,才忙又传了太医来,至于究竟如何……”
赵哲紧紧地抱着知聆:“方才所说的神仙难救,就是……说……”他念头一转,抬手在知聆鼻端一试,然后,大热的天,赵哲却像是置身冰窖,耳畔却有一万个声音在叫:“不会,不会,不会!”
赵哲重看向怀中之人面上:他千辛万苦终于得到的人,忽然之间这是怎么了?先前他看到一半折子,满脑子却都是她的影子,为了她他不惜偷偷地又跑出宫来,路上的时候那种欣喜之意像是能充盈天地,“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都不足以形容,只觉得此生再也无所求,因为他很快就能见到她,属于他的那个人……他必心满意足。
可是在此刻,却如一脚踏入寒冰深渊。
“怎么会这样?”赵哲低语,“不会的……方纯明,纯明……”紧紧地抱着那柔软的身子,手摸上她的脸颊,皇帝忽然惊了惊,手底的肌肤还是温热的。
赵哲头一个念头就是叫太医,然而转念之间,却又熄了这个念头,他定定地看着知聆的脸,然后,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颌,低头靠向她的耳畔,“你没事是不是?若是听到朕的声音,就给朕醒来,朕不许你有事!”
如命令如祈求似的几句话过后,赵哲目光一转,看向那还鲜艳如许未曾失色分毫的樱唇,唇上还带着他昨日留下的痕迹,赵哲看了会儿,便低下头去,以双唇覆上那娇软红唇。
双唇相接的瞬间,赵哲心道:“方纯明,快些醒醒,只要你醒过来,你要朕怎么样都行!”
地上唐嬷嬷无法动弹,而承鹤微微抬头,正看到这一幕,承鹤怔了怔,又缓缓地低下头去,依旧面无表情。
知聆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水里,憋着一口气,肺快要炸了,而周遭都是一片黑暗,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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