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妃的身子倒是安好着,只是这胎儿不过才四个来月,虽说已经很稳了,但太医嘱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而母妃只好在府中呆着,要不然早就下帖请吴姨前去叙一叙或是亲自来看望一番。”李凰熙温婉地道,眉眼瞥到怀恩进来,脸上满是关怀,这才发现,一段时间不见,怀恩似乎瘦削了不少。
吴氏叹息道:“你母妃总算是苦尽甘来,你父王现在又遣了府里的姬妾们,你母妃这会儿也能安心了……”枯瘦的手握住李凰熙的手,眼里满是慈爱,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她的心中多有感慨,未出阁时曾与孙抚芳笑言将来要结儿女亲家,若自己的儿子没有出家,娶得她为妻,那是多好的一桩事啊,思及此,眼里的泪水又浮了起来。
“娘,郡主来看你,好端端地哭什么?”杜语乔忙给她抹泪道,母亲以前也是好强的人,最近病势加重变得倒是脆弱了不少。
吴氏看了眼听话的女儿,这才笑了笑,随即看到儿子进来,那一身灰色禅服永远刺痛她的眼睛,此生她最恨的就是灰与褐这两种颜色,一看到就会记得这桩心头之恨。
“你与她们计较做甚?娘只想你能在家中多住些日子陪陪我,等娘不在了,你再去侍奉佛祖也不迟,没得与她们生了嫌隙,毁了你的名声,让你家住得也不安宁,你那个狠心的爹止不住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道,句句令人听闻都心酸不已。
怀恩原本看到李凰熙到来的喜悦被母亲这几句伤感的话冲淡了,他的心里满是愁苦,母亲为此怨恨了一生,这是她永远放不下的心结,在她主持中馈的杜家从来不许设佛堂,她也从不去任何佛寺参拜佛祖,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佛祖已经抢走了她的儿子,她凭什么还要对它顶礼膜拜?她一生直到死也不会跪在佛祖的面前。
记得幼时母亲去白马寺看他,从不进寺门,每每都是孙抚芳做陪,进寺领他出来,因而他才会与李凰熙的关系如此密切,那时候,孙抚芳这忠王妃每次去也会带上不谙世事的李凰熙。
怀恩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娘,你多虑了,她们再怎么样也会顾虑到杜家的名声,不然将来爹发怒计较起来,他们能分到的家产会少很多。”执着佛珠上前端过妹妹手中的药碗给母亲喂起药来。
吴氏的双眼紧紧地盯在儿子的脸上,在他喂来一匙汤药时,她顺从地张口吞下,这样的天伦之乐,享受一天就少一天。
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的李凰熙不由得伤感地暗暗抹了抹眼泪,杜太傅当年做得太绝情了,杜语乔挨着李凰熙而坐,看到她的小动作后,伸手握住她的手。
半晌,吴氏喝完药后,伸手轻抚了下儿子的面容,朝杜语乔道:“乔儿,我想吃一碗薏米百合粥,你与你哥一道去给我做来,可好?”
怀恩与杜语乔一愣,兄妹二人都皱眉看了眼李凰熙,母亲这样找名目支开他们就是为了与李凰熙私下谈话?
片刻后,怀恩似乎领悟到什么,拉着不明所以的妹妹起身,朝吴氏温声细语了几句即挑帘子出了去。
吴氏看到他们兄妹出去,方才着嬷嬷出去守着。
李凰熙的心里打着鼓,吴氏这作法不由得她心生多种臆想,她到底意欲何为?正胡思乱想着,吴氏却是唤她坐到她床边。
她顺从地起身过去斜斜一坐,“吴姨想要与凰熙说什么?”
吴氏再一次伸手拉住李凰熙的手,脸上有几分为难,但眼里却是一片坚定,“吴姨早就想和你们一聚,只是一直没得到机会,前些时日你们忠王府的事情又多,我都听我家老爷提及了,”说到此,长长叹息一声,“凰熙啊,我自知自己的日子不长了,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着好歹也等到你家举家回京,老天待我终不薄……”
“吴姨何必自个儿咒自个儿,若是外头的庸医不顶用,凰熙亲自去请御医来给看诊……”
吴氏摆了摆手,“我这身子是不顶用了,我自个儿清楚,没准哪天就那么去了,凰熙不用为**心。怀恩是出家人,我对他也没有好担忧的,惟有你语乔姐姐让我忧心,你也看到了这杜府个个如狼似虎,我怕我这一去语乔没了依靠,往后指不定还要被人怎么欺负……”说到这里,她的眼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长叹短吁了一番。
李凰熙不由得一怔,吴氏话说到这份上她已是隐隐有所明白,一如柳月眉轻蹙,心情沉重起来。
她若没有记错杜语乔前世确实悲苦,那会儿吴氏走了,按制她要守孝三年,婚事因而拖延了下来,后来杜家对她一直是不闻不问,没有人过问她的亲事,包括她的亲爹杜太傅,而怀恩虽是亲兄长,但出了家就没资格过问俗世家中的事务。后来还是怀恩以自己日渐高涨的名望逼杜太傅出面给杜语乔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她那时并没有能力帮助杜语乔,后来她父亲登基为皇,她得封长乐公主时,杜语乔却被她无良的父兄不问缘由地嫁给了一个吃喝嫖赌样样齐全的人,那人每日打骂她,成婚未及半年她就错手杀死了那个人,被官府追究刑责,连她出面也未能救下她,那时候她在牢里看着她淡道:“公主,母亲走时我就该随着她一道去了,这样也能干净了……”
这个少女就像一道残影那样留在她的心中,与前世的悲凄化为暮色中那道即将消逝的晚霞。
吴氏看了眼李凰熙墨黑的眸子,心下诧异,这女孩年纪不大,倒是修炼得颇沉稳,自己止住了泪水,“早些年我就该为她寻一门亲事,只是总也没有合适的,我娘家兄长的儿子又不是能个托付终身的人,我又怎舍得我的女儿嫁过去吃苦?再者杜家只怕也没人给她撑腰,在那些个婆家里头怕是站不稳脚跟。我想着……我现在还活着,给她备下丰厚的嫁妆,在我还主持中馈的情况下没人敢这嫁妆分毫,我若去了,她就要守孝三年,那时候十九了就是老姑娘,难许到合心意的人家……”转身从枕下掏出一封信递给李凰熙。
她双眼希冀地看着她,“凰熙,这是我写给你母妃的信,吴姨踌躇良久,本想遣人送到你府中交给你母妃,但最后转念一想还是亲自交由你带给你母妃。”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唇,“你娘是个和气的人,念着与我的情份,若能与你大哥喜结良缘,必定能善待语乔……”
那封信有几分烫手,李凰熙没有第一时间接下,果然如她所猜想那般,抬头看着这看似油尽灯枯的女人,未必有几分怜意,“吴姨,芫弟年幼,我大哥他毕竟是嗣子,将来承爵的机率不大……”
吴氏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也还记得你母妃并不喜爱他,但是再不济将来也还能封个郡王,他若是娶了语乔,你母妃也会高看他几眼,这可是好事,他也十九了正是成亲的年纪,凰熙,这封信是吴姨厚着脸皮写的,你……就代为转交你母妃,无论成与不成,都还了吴姨一个心愿。”
话说到这份上,李凰熙惟有伸手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应下会转交给自家母妃,大哥李茴确实到了成亲的年纪,前世时大哥就因为身份尴尬,父亲登基后,怕他借联姻有异心威胁到年幼的芫弟,迟迟没有指婚,大哥又有意不提,所以这婚事一直就拖着。经历过一世不幸的婚姻,她更不想自家大哥随便地娶妻,还是想着他能娶到两情相悦的人,这才是幸福。
“吴姨,这婚事不知语乔姐姐会做何想?她毕竟是当事人……”李凰熙有点词拙,她怕两人没能产生情感,那勉强凑和在一起也未必是幸福,前世的她与萧荇就是一例。
“婚姻之事,父母媒妁之言,语乔也是熟读圣贤书的定当明白我的意思,她不会有异意的。”吴氏这回脸上有几分笑意,可能是说出心事,难免有几分舒畅,“我记得以前到忠王府时见过你大哥,想来长大后也是一表人才,你母妃又与我相熟,这是再稳妥也没有的婚事了,当然,还要你们忠王府有这个意愿。”她盼着能在自己大限到来之前就完成婚礼,那么死了她也能无牵无挂了。
李凰熙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明白才伤感,儿女果然是母亲的心头肉,思及此,她方才想到大哥李茴的生母,回京后,大哥是一次与没有到敬王府去看望过一次徐侧妃,不知这敬王府的侧妃有没有想念儿子?
吴氏这会儿精神了不少,孙抚芳的为人她了解,在她的眼里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拉着李凰熙说了好些话,外头才响起怀恩与杜语乔的声音。之、梦。囵^坛
李凰熙这时候更仔细地打量杜语乔,那温婉的侧面倒是十分秀丽,看起来倒是配得上自家大哥,只是她是旁人啊,再怎么看也得自家大哥看上眼才行,她在心里暗暗地思量,袖口那封信没来由地沉重起来。
“郡主这么看着我做甚?若不是看郡主是女子,我倒还以为会是哪家的登徒子?”杜语乔打趣了一句,主要是李凰熙的目光太过热切,她想忽视也难。
李凰熙笑了笑,回嘴道:“那是语乔姐姐长得好,我才看得转不动眼珠子,换成哪家的丑小姐,我还不看了呢。”
杜语乔抿嘴一笑,“郡主本身就是大美人,还拿我来寻开心,我可要恼了,我这容颜怎样也比不起郡主去,忠王妃可是当年建京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的女儿能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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