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杨氏正要出声反对,却不曾想郑德栋早就把她以及其她三房的举动看在眼里,提前压着杨氏的声音高声喊着七房的名字,“德坤家的,你意下如何?”
七房郑德坤的正室是个头脑简单之人,她的个性恰恰与郑德坤相反,嘴上没有把门儿的,有什么话经常不过脑子便嚷嚷了出来,且脾气火爆,一点就炸。
她一向在家务上粗疏,经常是郑德坤直接交待管家,她听着郑德栋的话正合心意,一听点她的名儿,立即快人快语道,“大哥!您是族长,我信得过您!便是照着您刚才说的法子最好!省得我们妇道人家两眼一抹黑!别耽误了把咱家那口子给赎出来!”
“好!”她话音刚落,郑德栋抢着一锤定音,不给杨氏说话的机会,“我身为族长,一定尽职尽责,秉公办理,好生将几位兄弟给搭救出来!”
杨氏气得直对着德坤家的那个没头脑的不停翻白眼儿,不甘心地大声叫道,“大哥,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要不咱们还是报官吧?”
德坤家的一听不愿意了,一蹦三尺高,冲着杨氏大闹道,“德彪家的,你那花花肠子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要不想救你男人的性命,可别耽误我们?”
杨氏气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德坤家的,破口大骂,“你就是个猪脑子!那帮土匪要是不守信用,收了钱不放人,到时候怎么办?”
德坤家的脸涨得通红,不服气地骂回来,“就你能的!就咱们这片儿的官府,你还不知道,每年各房凑份子的打点费你不知道有多少?就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情,还不知道要收我们多少银子才肯办事儿?”
“哟呵!弟妹!真看不出来啊,你这话说得有见识!”老二郑德奎有心帮衬德坤家的,伸出大拇指冲她一比划,德坤家的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又有些得意地横了杨氏一眼,杨氏气结,但是她也觉得德坤家的刚才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一时话也说不出来了。
“嗯!德坤家的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郑德栋乘热打铁,赞赏地做出总结。
“大哥,咱们自己庄子上本来就有庄勇,组织起来以备万一,说不定就比那衙门里的差役还好使,何必去求拿起子喂不饱的贪官?”郑德奎平时是个老蔫儿,今天却特别的来精神,通身透出一股子伶俐劲儿。
郑德栋满意地看着郑德奎,不停地点头,“二弟说得不错!将各个房头儿的庄勇组织起来,可以有一支一二百人的队伍,又可以任凭咱们自己调度,确实比花大价钱请动官府出动差役要方便得多!”
“那就这么着吧!我们都听族长的!”三房和四房一直没出声儿,听了这半天下来,还是觉得郑德栋所说的更稳妥一些,深怕在这样争论下去耽误了救人,这会儿都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一边还拿眼睛偷觑着杨氏,怕挨她的骂。
杨氏确实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紧蹙着眉头绞尽了脑汁,有不甘心白白地吃了这个闷亏,兀自不松口,郑德栋却不再给她机会了。
“那么就这么定了!三房、四房、五房和六房立即打发账房到我府上议事,我们尽快拟定出各家筹集赎金的方案来!若是你们自己耽搁了,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可得自己兜着!”话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氏一眼。
“大哥!”杨氏似乎要豁出去了,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郑德栋,“弟妹尊您是族长,可是作为一族之长,还有你们几位兄弟,”杨氏锥子般的目光扫视着拥立着郑德栋的几个人,“被绑票的可是你们的兄弟,难道你们就不打算出点儿力气帮衬帮衬吗?”
“德彪家的!”郑德栋朗声说道,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就是你说的这样,我们都是兄弟,自然要共度难关:一来我们现在都集中在这里商议如何解救几位被绑的兄弟,这就是我们在出力了;二来,等你们四个房头的现金账目和产业一整理出来,出缺的额度我们五个安然无恙的兄弟自然责无旁贷!”
杨氏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脱口问道,“大哥此话当真?”
郑德栋还未说话,郑德奎气愤填膺地插嘴说道,“弟妹!你这话说得太可气!大哥这里一心在帮你们,你们却一再怀疑大哥的诚意!大哥说话什么时候打过折扣?再说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作证,大哥就是想食言也不成,是不?”
三房、四房赶紧撇清道,“二哥,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们可是拥戴大哥的!”刚才郑德栋的一番表白仿佛给了她们更多的一层保证,她们此刻只嫌弃杨氏多事儿。
杨氏气结,却再无话说。郑德栋不再理她,直接出祠堂回去了,留下其他四兄弟招呼催促各房赶紧去办事儿。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零一章心机
郑德栋家的厅堂被临时布置成了账房集中算账的地方,一张茶桌一张椅子一个人,三房、四房、五房和六房的账房捧着账本儿,拎着算盘,在各自的茶桌上老老实实地将各处产业可以抽调的现金汇总,由大房的账房复查。
这几房的家眷也都聚在厅堂后面的一间暖阁里,坐等消息,个个坐立不安,却是谁也不似杨氏这般心如油煎!
六房只有田亩收入,零敲碎打的一些杂货店铺根本没什么盈余,这也是当初大清国民银行筹资的时候,郑德彪跳出来激烈反对的原因。
另外三房在田亩收入上与六房差不多,可是都有大清国民银行的股份,有的还有绸缎庄之类赚钱的买卖。反正,比较来比较去,最差的就是六房!杨氏不禁埋怨起自家男人,怎么这么没本事!当初分家的时候,除了大房,其它几房都是平均分配的,更别提幺房那时还没成年,后面成家立户的时候,是由老太爷另外帮补的,相比起来那可是吃了大亏的!
如果没有绑票这个事情,几个房头比较下来,其实本来是幺房和二房最差,他们虽然也有大清国民银行的股份,可是因为没什么闲散资金,又要摆出态度来支持大房,当时都是卖了手里遍布全河南陕西甚至京城的连锁铺面硬凑的份子。
当然,杨氏一想起这个大清国民银行的股份,跟剜心一般肉痛!她敢打包票,幺房和二房如今和以后会是大大地赚了!他们那些铺面比六房的还不如,每年保本儿都难,而光是这银行股份的利息与年底的分红,光是他们屋里的婆姨遮遮掩掩想炫耀的那股子讨嫌劲儿,杨氏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押对宝了!
事到如今。先别提肯定凑不齐十万两银子的金额,就算有人帮补,这个钱肯定是要还的。把赎金一出,六房肯定完了!其他几房要么抵押田产,要么抵押股份,总之还能留住一头儿,六房值钱的却只有田产了。
杨氏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痛骂起那天杀的土匪赛阎王,骂过赛阎王,又开始痛骂郑德栋。把支持他的四弟兄挨个儿骂了个遍。她过惯了锦衣玉食、颐指气使的好日子,难道以后要仰人鼻息靠借债度日?
杨氏的眼睛滴溜溜的直转,一转脸看见旁边哭丧着脸在那里发呆的郑德彪的小妾。在杨氏眼里。这就是个狐狸精!脸儿白得像钻了面粉口袋,肥嘟嘟的屁股比磨盘还大!整天做出一副发嗲撒娇的样子,迷得郑德彪只会往她房里钻,偏生她还会生儿子!
一想起自己不能生养的事实,杨氏心里凉透了!难不成算计一辈子。什么也落不下?其实,这样的恐慌在杨氏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熬煎这发自心底的恐慌,她一手操持六房里里外外的家务,每年都亲自过目田亩收成和店铺流水,私底下攒了很客观的一笔私房钱!
如果以后六房成了个空架子,她还有没有必要陪着他们一起煎熬?杨氏已经转开这样的心思了。总不成让杨氏掏钱出来贴补吧?这样的念头杨氏可从未曾有过!“到了我手里的休想再让我吐出来!”杨氏忍不住恶狠狠地心念道。
这边厢人心惶惶。外边厅堂里已经陆陆续续出结果了,有婆子进来传话说,族长请各房的人厅堂说话。
三房、四房、五房各处的现金汇总下来是五万到七万上下。独独六房只有三万两。
这个结果一宣布,厅堂里的婆姨们顿时像马蜂炸了窝一般,嘤嘤嗡嗡地闹腾起来。有许多人立时想明白了六房的难处,不时有人拿眼去偷瞄杨氏。
杨氏黑着一张脸故作镇定地看着地下,而那个郑德彪的小妾还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印象,郑家是整个大清也排得上位置的大地主。银子便像黄河水似的永远也没有枯竭用完的时候,兀自还在那里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有平时跟她不对付的婆姨,坏心眼儿地打趣她道,“白妞儿,我看咱老郑家的媳妇婆姨里面,就数你有定力,平时咱还真看走眼了。”
郑德彪的小妾白妞儿翻着一双大白眼,得意洋洋地笑笑,连话也懒得回。以前她都是被杨氏和其他婆姨们欺辱够了的,自从生了儿子以后才好歹有了些脸面,但是平时里向来都是唇枪舌剑地互相呛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