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夜，这个让自己爱极又恨极的人却为他挡去致命的一剑，如今，垂危在他面前。
慕容熙木讷地蹲下身子，想审视他的伤口，一双手却哆嗦得厉害，就连撕开他染血衣裳的力气都没有。
慕容云冷冷看着这一切，不屑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若他不是妖人儿在乎的人，他一定长剑一挥结束掉这条不知廉耻的贱命。
苻卿困难地扬起头，迎上他冷清的目光，“把他......留给我，他的命......是我的。”
慕容云不再看他。情真情假，他不感兴趣。
他看着慕容熙，冷哼道：“既然有人为你受了一剑，你这条命我姑且先留着，日后，总会要回来。”
扫视了匆忙赶入的侍卫一眼，摘星剑划出几道优美的光芒，素白身影已消失在夜幕中，同时，十数名侍卫缓缓倒在地上，晕开深浅不一的一地血色。
直到再寻不着慕容云的身影，苻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双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慕容熙仿佛才从震撼中回过神，他扶起昏迷的人，大声惊呼道：“来人！把所有宫医都叫过来，快！”
忙碌的夜，一刻不得安宁。
他看着宫医手忙脚乱地为床上的人止血上药，施针疗伤，一颗心就这么绞着，不知何滋味。
凌晨时分，苻卿用过药安稳睡去后，慕容熙步回偏殿，闻讯而来的桃仁和慕容嫣正候在殿中。
“你的死士团训练得如何？”他问慕容嫣。
“要对付慕容云，把握不大。”慕容嫣如实回答，“不过，明的不成，可以设计暗杀。”
“好，你去安排，一定要杀了他，不管用任何方法。”慕容云对自己的威胁已经到了无人能阻挡的地步，他一天不死，他便不能安稳入睡！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明白！”
桃仁迎上慕容熙的视线，未等他开口便已抢先道：“二皇子......不，如今该称呼他为魏王，他已经答应了，不日将会集聚兵力出兵龙城。圣上，皇城的大军何时动身？”
“这事朕还需要考虑。”早在夏丞相建议与北魏结盟联手对付河川一线之前，慕容熙已派遣桃仁以国师的身份出使北魏，商谈结盟之事。只是，这机密的事，夏丞相还未够资格与参与。他沉思半刻，才道：“你速去联系宏杰，让他带领五万边关兵力向龙城出发，行速要慢，但要让拓拔绍看到燕国的决心。”
“臣明白。”桃仁领命道。
“后秦境内如今是什么状况？胡夏可有消息传回？”
“胡夏一切正常。后秦西边国境崛起了一个神秘的国度，并以迅猛之势占据了后秦一半的城池，如今的后秦几乎已陷入分崩离析的困境中，这一次攻打河川一线，只怕他们难以抽身参战。”
“既然用不得，那便也留不得。”想了想，慕容熙又道：“明日早朝朕会挑出一位武将前往燕西，你暗中联系各地的暗门，把人马集中调到燕西，随时准备候命。”
“臣明白！”后秦是块肥肉，既然如今已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便也不能让它落入旁人之手。他们野心是大了些，但，时逢乱世，没有野心的国家如何能生存下去？
“那个崛起的国度，可查出背后是谁在指使？”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建立一个国家，并迅速把规模壮大到邻国不容忽视的地步，这背后的人，手腕的高超以及能力的出众，不能不让人万分佩服，也不得不叫人谨慎提防。
“这点属下仍没有查出。”西秦国度背后那个组织，神秘莫测，主脑人物从未露面，所有的作战计划均由一个暗门集团发出，别说是局外人，就算是西秦的高官重臣也不知道一直引导着他们东征西伐的君王究竟是何人。
慕容熙陷入沉思中。
慕容嫣见他久久不说话，忍不住轻声问道：“皇兄，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慕容熙瞟了她一眼，“朕说过，私下里，别叫朕皇兄，你不配。”
慕容嫣心下一颤，垂首道：“是，属下明白，属下保证今后不会再犯，请圣上息怒。”
早在一年前她与杨曦灵魂互换的事已被拆穿，如今她表面上是燕国前朝长公主，被当今圣上赐予安国公主的称号，但，实际上她不过是慕容熙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必要时，连她的性命都可以利用的棋子。
慕容熙不再理会她。摆了摆手，让两人退下后，他缓缓步回内房，在床边坐下，细细看着苻卿苍白的脸。
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床上的人却仍是昏迷不醒，无法回答他的疑问。
舍身救他，当真只为了要亲手手刃他吗？苻卿，你若想杀他多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你说我的命是你的，那么，你的心可有一点点属于我？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凶残成性，杀人无数，可对他却始终如一。当初痛下杀手也是被他逼的，若是不杀他，他便会帮着冯跋杀害自己。
所以，他出手了，陷他入局，用最残忍的方式凌虐他，摧残他！以为他就这么被封死在他的皇后陵里，死后代替苻皇后魂魄永远离不得他，可没想到，他竟又活过来了。
这数百个日夜的厮守相对，是否已经在他心里印上了自己的名字？
苻卿，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272章 乱世出枭雄
那一夜杨曦睡得十分不安稳。
整夜里不停地做恶梦，梦里，一群不要命的死士一路追杀慕容云，无孔不入，用尽各种手段。当梦到慕容云身中致命一剑掉入悬崖时，她在自己歇斯底里的尖叫中惊醒。
醒来时，赫连栩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栩......”
“这次梦到的是谁？”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噩梦连连，他一如既往拥她入怀，柔声安慰。“不管是谁，都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要想太多。”
“可是，那梦太真实，我怕......”入眼都是满满的血色，刺痛她的眼她的心。“这次是云。”
“不要担心，大哥的武功你已经见识过了，这世上能伤到他的人并不多。”他们在冰圣宫的一举一动，他几乎是了如指掌，冯跋与慕容云每日里打架斗殴，这些他也是知道的。他虽然极少见慕容云出手，也不知他真正的实力到什么地步，但，能与冯跋打成平手的人，普天之下数不出几个。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就是再厉害的人也难以保证永远不会被暗箭所伤，“现在在宫里当圣上的，是不是慕容熙？”
自一年前燕西大乱后，慕容熙消失了一段时日，而这次皇城巨变，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慕容熙为人奸险狡诈，为了除掉云，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是。”这些事情他本来就没想过要瞒她，再说，以她的聪明睿智，不久后也定会猜出来。“大哥要对付慕容熙，你会不会怨他？”
“不会。”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被问到，当然，也不是第一次深想。自太后病逝后，慕容姓氏与她再无任何关系，一个人的感情总是有限，在乎得太多，必将失去更多。“栩，云会不会有危险？我在龙城的时候听宁舒说慕容熙有一个死士组织，里面的人都受到慕容熙蛊毒的控制，作战的时候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怕......”
“不用怕，大哥不是一般人，你要相信他。”
慕容云的能力她绝不怀疑，可这不代表她就能不担心。“栩......”
“你看起来精神很好。”他蓦地翻身，重重压在她身上，“是不是我没把你伺候好，让你整夜的想着别的男人？”
不料他会突然发难，杨曦怔了怔，闷声道：“栩，你明知......”
“我明知什么？”他的吻一下一下地印落，忽轻忽重，那不甘寂寞的大掌已经抚上了她的娇躯，用力蹂躏。“明知你心里有其他人，明知你就算躺在我身下也还会想他们？是不是？”
“不是这样......栩，你......嗯......”
他的热情来得突然，让她在电光火花的霎那深深沉沦下去......
明月被乌云掩去光华，稀薄的晚星寥寥数个，挂在深漆氲黑的天际。夜很深，也很浓。
不知过了多久，累极的人儿再度沉沉睡去，看着她一张餍足的俏脸，他的心也被幸福和满足饱和着。
寂寂夜空下忽然传来几声轻微却冗长的呼鸣，如虫鸟激动的鸣叫。
他轻轻松开怀里的人，拉过锦被把她盖得严严实实，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勾起散落一旁的衣裳迅速穿上，悄无声息离开寝房，朝着呼鸣声传来那一方疾走而去。
太子殿某处暗角，隐身在暗处的人恭敬行礼道：“暗影参见太子。”
“拓拔绍答应了？”
“是。”暗影垂首道，“慕容熙表面上派遣宏杰领五万兵力与拓拔绍的大军汇合，联盟进攻龙城，私下里却让桃仁把江湖暗门实力调往燕西，属下猜测，慕容熙出兵龙城只是烟雾，后秦才是他最大的目标。”
如今，西秦崛起，后秦岌岌可危，凡是有野心的国君没有谁不是对其虎视眈眈，意欲染指分上一杯羹汤。后秦自顾不暇，自然不能再为慕容熙对付冯跋，留着不可用，按慕容熙的习惯，定会收之为自己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