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宫服的太监正站在那里,挺年轻,很是面生,不过江岚仔细想想,哪个太监不面生呢,她压根儿就没见过几个太监,就是皇上身边的她也不认识。江岚刚想下跪,那太监就伸手拦住了她,“只是口谕而已,宣江岚即刻入宫,江大人随杂家来吧。”
江岚心里忐忑,可恨自己穷,没有钱财打点,连想要塞个钱偷偷问一声都没法子,不过她还是厚着脸皮问:“不知宫里宣下官有何事?公公能否指点一下。”
那个太监眉毛一挑,白净的脸上神秘一笑,“好事,探花郎走吧。”然后就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江岚没法,只能跟在他身后而去。
翰林院就在皇宫边上,隔了一条街道,轿子也不用坐。江岚就随着宣旨太监进了宫门,左弯右绕的不知就走到了哪里?
江岚略有察觉,好像不太对劲啊,这哪里是去见皇上的路,就算她从来没有单独面见过皇帝,也知道皇帝不会在这种地方。她停住了脚步说:“这位公公,不知皇上是何时宣的下官进宫?”
太监回过头一笑,笑她的后知后觉,“杂家没说是皇上宣江大人进宫啊。”
江岚大惊失色,这是怎么说。那是谁叫她来,她一个七品小官,没什么可以算计的吧。江岚很少看宫斗文。却不表示她不明白,皇宫这个地方,最是肮脏阴私,宫中之人惯会祸水东引,泼在无辜之人的头上。自己这样一个没有后台背景,锋芒却又太露的人,岂不是顶罪最好的冤大头。
江岚一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准备随时跑路,一个太监想要轻易制住她,就算他身怀武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太监一看江岚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哈哈大笑。“江大人不要担心,虽然不是皇上的圣旨,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也能宣外臣的?不是只能宣命妇入宫吗?怪不得开头不说清楚,原来是打了个机锋。江岚心里狐疑。脚下却不敢迟疑,只能跟着往前走。皇后也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何况,自己之所以要做探花,不就是为了接近皇城高官高门吗,其中还包括司马堇的后/宫。
江岚打定了主意,定下心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是皇后宣她来的,她只要以不变应万变见机而动就行了。
转了几个弯,走进了一处花园。江岚已经不知道是在哪里了,她向来就是路痴,看着地图逛个紫禁城还要迷路的,何况现在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就算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要她独自再按照原路走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江岚感叹,果然自己是个贫穷的命,要生在这种大富之家,还不得天天找不到北。
太监把江岚带到这里,“杂家功成身退。”看了江岚一眼,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江岚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去,怎么看怎么就像是有阴谋啊。
皇家的花园姹紫嫣红,花开正盛,空气里一股芬芳,间或有蝴蝶在花间飞舞。和邵世新府上江南园林的自然美不同,这里假山障景气势雄伟,造型夸张,一副凌驾于自然之上的皇家气派,人工气息很浓厚,反倒没那么维美。
江岚走过一个弯道就看见前面的凉亭里坐着一个女子,身着素白色的锦缎长裙,裙摆及地处绣有大朵的牡丹花,一条缠叶枝干盘旋而上,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深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窈窕的身段,她外披浅紫色敞口纱衣,手里还拿着把轻罗小扇。仿佛听到声音,她转过脸来,正是司马堇的妹妹,长公主司马蓉。
江岚心里诧异,既然是皇后宣召,怎么坐在这里的是长公主呢?周围好像也没什么宫女在,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差错?只是到了这里,她也不能就这么转身离开,长公主虽然是未婚女子,却是君,她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忘啊。
江岚走近前,跪下身行礼,“长公主千岁。”自从入了皇城,膝盖就不是自己的了,人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惜事到临头,皇权高高在上,什么风骨气度都是浮云。
“探花郎?”司马蓉微有惊愕,随之又嫣然一笑,抬头朝另一方说道:“今日倒是热闹,严将军,你说是吗?”
江岚抬眼一瞧,凉亭外还站着一个人,一袭深紫色衣袍,头戴黑玉冠,腰佩金鱼袋,正是严湛,刚才他站在阴影里,所以她并没有看见,江岚此时偷偷看去时,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江岚只觉得对方灼灼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分外难受。
见鬼的,这是谁要害她?严湛和长公主孤男寡女的正要出奸情的时候,她突然就不识抬举地冒出来了,正好就打断了他们的好事。江岚背上汗涔涔,恨不得捶墙,哪个混球看自己不顺眼,这样借刀杀人?这回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江岚跪在地上,把头压得很低,能不能让她就这么撤退了,不知者不为罪,长公主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什么也没看见。
卷一 第149章我和长公主没关系
“江大人免礼。”头上传来幽幽的声音,清脆婉约中带着皇族天生的傲慢。
想要彻底隐身是不可能的,想要逃跑也是不可能的,江岚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石子路面,平心静气,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江大人莫不是认为本宫是洪水猛兽,连头都不抬一下?”司马蓉缓缓说道,一只素手拂过裙摆,粘起了一片残留的花瓣。
江岚抬了下眼,复又快速的低下去,“长公主天姿国色,臣不敢冒犯天颜。”说不敢冒犯,其实还是马屁了一把,说女人好看总不会错的。
司马蓉浅浅一笑,“江大人倒是会说话,还是抬起头来吧。”
江岚挺直了身体,面向她,但见司马蓉眼睛虽然看着她,却在不经意间总是会朝凉亭外撇一下。
江岚心里微动,还未细想,司马蓉又说:“探花郎果然丽质天成,世间传闻新科探花郎年少有成,美貌倾城,当得我朝第一美男子。”她仔细地看着江岚的脸,一眨不眨,片刻后又说,“果真如此。我本以为天下男子当是英姿勃发才算得是美,不想探花文贤之美,远胜于武夫之孔武。”
她说完话眼睛就扫向了严湛,好象在等待对方的回答一样。
江岚心里明了,今日一不小心陷入了三人行里,看起来这个长公主是要用自己去刺激严湛,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她得小心提防,既不要得罪了严湛,更不能惹怒了长公主。见识过司马连的阴狠后,就该知道司马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行事乖张。心狠手辣。
严湛慢慢走了过来,站在江岚身边,看着她说:“探花郎确实美艳,倾国倾城胜过凡间女子无数,武夫自是不如。”他的眼神锐利,从她脸上慢慢扫过,停留在她的腰上,居然带了点轻浮之色。
江岚在心里骂,美艳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吗?你这是在变着法子骂她娘娘腔吧?难道你就那么好看,无懈可击?不过一个莽夫而已。
江岚扫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说他是莽夫是不对的,这人穿了战袍铁血森森。宛如死神,英武之气铺天盖地,现在换了上朝的朝服倒也是有着点儒将的风采,如果个子不是这么高的话,如果肤色不是古铜色的话。他身材高大健美。气宇轩昂,官服也掩盖不了身上有力的肌肉,外加上英俊立体的五官,异族魅惑的气质,更像是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阿波罗。怪不得长公主这么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等着他,等到就要成为老姑娘了还未嫁人。
这不是她江岚该趟的浑水,江岚立刻掩住了心里的不忿。她可以化成尘埃,只希望他们放她一马。
司马蓉看着并排而立的两人,半晌没有说话。这是两个不同风格的男子,左边的高大阳刚,右边的儒雅俊秀。左边的让人心驰神往,右边的让人如沐春风。一个勇武,一个温柔,都是美男子。如若不是她一直心有所属,倒是没法选择,只是她看上的人,这么多年来都不看她一眼,如果不用手段都见不了一面,即使见了面也不愿对她说话,现在宁愿看着一个男人也不愿意看她,她的心渐渐灰暗起来。她堂堂一个长公主,也是有尊严的,难道还要看他的眼色不成?
“严将军此言差矣,江大人品貌非凡,岂是用美艳形容的。”司马蓉恨他不看自己一眼,站起身来到江岚身边,“探花郎陪我走走吧,将军请随意。”
她比江岚矮半个头,身段苗条,走路间环佩定当作响,宽大的裙摆扫在地面上,拂过落花无数。
江岚看了眼身边的严湛,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害人精,你倒是舒坦了,害老娘来给你填空白,自己惹的祸自己来承担啊,怎么能祸害旁人。
严湛接收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一愣,随即嘴角翘了翘,居然没有转身就走,也跟在了江岚的身后。
司马蓉走在前面,略转过头,就看见了江岚身后的严湛,那人还在。她回转过身,心里生起了一阵欢喜,这样是不是表明他并没有完全的无动于衷,他也是有心的吗?所以看到她召了探花郎陪伴,心生妒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