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定了定神,道,“我对你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有一点,到了颜家你们尽管去耳听八方,可对别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得有数,张嘴之前先想三遍,那边儿人多事杂,和咱们没关系的,不许多管,我只要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管你们平日里有什么口角,是丁是卯说明白了就还是好姐妹,若是有胆子起歹心算计咱们自家人,我可不饶她!”
这样的话在当初进园子的时候便被管事嬷嬷们再三叮嘱过了,只是此次温华态度极其严厉,丫鬟们不敢轻忽,连忙齐声应喏,一个个闭气垂首敛目,不敢多说。
温华目光扫过,微微一笑,稍稍放缓了语气,“只要是守住了规矩,别的事都好说,到时候便是有人欺负咱们,也不必怕他,咱家虽不是什么簪缨世家,却也是享过百年富贵的,把你们自小学得的规矩摆出来,日子久了,烈火中见真金,谁又敢小瞧咱们?”
八月二十日,大吉,宜出行、嫁娶、祭祀、渔猎、买卖……总之,是个好日子。
成亲之前的这天晚上,温华跟着宋氏睡,两人却都走了困,于是索性点起灯来歪在炕上说话,说着说着便抹起泪来。卢氏和梁氏睡得晚,得知婆婆和小姑都未睡下,安顿了孩子们便过来伺候,见此情景亦不免触景生情,直到月上三更才各自回屋熄灯睡下。
温华强迫自己睡了两个多时辰,天未亮就起床开始收拾,沐浴之后匆匆吃了些点心,紧接着便是绞脸梳妆换喜服,打仗似的忙到了辰时末才算告一段落。
请来的喜娘实在是个爱说话的,一会儿夸赞新娘子长得好,一会儿说起今天用的胭脂是哪家铺子出的,一会儿又讲起她从前的见闻,若不是有丫鬟们拦着,她喋喋不休地恨不能一直讲下去,直到丫鬟们请她去喝茶吃果子才算得了清净。
坐了一会儿,温华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我要更衣!”她一紧张,便想上厕所。
雁竹和千冬刚扶她走了两步,就被推门进来的椿华嬷嬷拦住了,“姑娘这是要去哪?”
温华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雁竹道,“姑娘要更衣。”
椿华嬷嬷看看身后跟进来的喜娘,喜娘捏着袖里兜着的赏银,眉眼弯弯,“您且忍忍,这喜服起了褶子就不好啦!”
这叫人怎么忍!温华脸色一沉,“先脱了就是,一会儿再穿上。”
“哎呀——”
椿华嬷嬷拧了那喜娘一把,把她那声“哎呀”给拧了回去,又使了个眼色叫小丫鬟们扶她出去吃茶。
“这会儿脱了喜服不吉利,姑娘动作轻些,雁竹和妙妙你们俩把喜服前后片儿提起来,千冬你护着姑娘的首饰,铃兰你去门口守着,别让那喜娘再进来了。”
就这样几个人伺候着,温华好不容易上完了厕所,出来以后额头已是出了一层薄汗,连忙用细纱蘸了,又细细的上了层粉才算了事。
温华习惯性的端起茶盏,想起刚才那一场折腾,又放下了,没好气的问道,“这喜娘是哪里请来的!啰里啰唆的,塞了银子都管不住她那张嘴。”
椿华嬷嬷脸一红,“……原先请的那一位偏巧病了,昨儿下午才送信来说病得厉害来不了了,老奴怕姑娘被她过了病气,便没勉强她,打听到这一位也是住永宁坊的,又听说是极懂规矩的,才请了她来,谁知……已经叫人再去请好的来了。”
温华心里烦闷,忍着气道,“离吉时还有多久?”
“还有半个多时辰。”
她稍稍松了口气,“若是实在找不着别的喜娘,再用她,嬷嬷你去和她说说咱家的规矩。”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温华心里跟猫抓似的,一会儿猜测是不是出了意外,一会儿又在想是不是颜家那边儿反悔了,她甚至还想到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人物出入京城把路给封了,颜家兄弟姐妹多,进门以后会有哪些人为难她呢?颜恕院子里的那几个丫鬟……心里闪过无数种想法,好在她还记得此时屋里尚有不少人,迎娶的时辰也还未到,于是也只得端坐在高椅上垂目默然不语。
“吉时快到了!”
宋氏一袭宝蓝素色的吉服,发髻梳得整齐,头发丝儿一根造反的都没有,她领着新请来的喜娘进到屋里,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从丫鬟手里的托盘上取来胭脂细细的蘸在她的唇上,直到喜娘催促,才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盖头,为她盖上,紧攥着她的手,“走吧。”
眼前是火一般的红色,温华微微低下头,只能看见脚下这一线地面和宋氏蓝色的裙边,宋氏的手上有不少茧子,硬硬的,有些温暖。
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下了,哽咽道,“娘,我不去了!”
宋氏心里一酸,忍住眼泪,“说什么傻话,没得叫婆家笑话,快走,误了吉时就不好了。”说罢,紧紧搂着温华的胳膊跨出门外。
在前堂拜别了宋氏和哥嫂,温华哭得不能自持,然而吉时已到,她被喜娘扶出了门外,正想回头,却听到宋氏厉声道,“不许回头!”
喜娘也使了力气,“新娘子,上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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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掀起你盖头
拜完了天地,颜恕这个新郎官儿和新娘子被一众亲友簇拥着送到新房里,喜娘扶着温华坐在了床边,为她理了理衣摆和袖子,便从一边的托盘里取来一只系着彩线的鎏金如意递给颜恕。
颜恕拿着如意伸向盖头,才只掀起了一角儿,心里一紧张,又放下了。
他身后围着的人发出几声善意的笑声,“六哥,快揭盖头!”
“小六儿,这会儿可不是害羞的时候——你瞪我们干什么,快点儿——”
“哈哈,是舍不得吧,新娘子,你相公可太腼腆了——哎呦!谁踩我!”
颜恕脸颊微红,慢慢掀起盖头一角,瞥见她白嫩嫩肉乎乎的耳垂上坠着一只珍珠耳坠,一愣神的工夫,却被温华微微侧首给躲开了,盖头复又垂下。
人群里传出一阵轻轻的笑声,喜娘也在一旁低声催促,颜恕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挑直接把大红的盖头整个掀了起来,带起温华满头珠玉乱颤,喜娘忍着笑连忙接过去,口里不停说着吉祥话,将如意和盖头缠在一起放在一旁,又接过丫鬟端来的交杯酒递到二人手中。
从一进到新房开始,温华就没来由的紧张,她两手交握,视野内一片红艳艳,周围吵吵嚷嚷,身上的“披挂”又重,累了大半天,已然有些头晕目眩了,因此她只盼着这份折腾能早点儿结束,至于那些客人们都说了什么,恕她没有精神去听了,乍见着一只金灿灿明晃晃的东西伸到盖头里,她便下意识的一躲,听到别人的笑声,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躲开——在旁人看来,这么一躲倒有些给新郎下马威的意思——便不免有几分尴尬,可这时候也不好去解释什么,只好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等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然而心里还是忐忑……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眼前便是一亮,她眯着眼睛直到略微适应了些许才抬头瞥了一眼,复又垂下眼睛,透过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站立的人。
一双棕黑色缎子面厚底绣金蝠鞋,一袭正红喜服,料子和她身上的喜服相似,腰间的金带扣上镶了七八块颜色不同的红绿宝石,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儿了,不过腰带上挂着的云纹玉佩倒是眼熟得很,温华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那里还有一块和这个一样的,是定亲的时候交换的信物之一——听说这两块玉佩是颜家找了有名的玉匠将一块有些年头的玉佩从侧面一劈为二,制成一对,因此不论大小、形状、纹理或是色泽,俱都一模一样,十分难得……唔,回头叫人把那块也找出来,打个好看的络子戴在身上……
“温华?”
耳边突然响起他的声音,温华从思绪中惊醒,见颜恕两手各拿着一只半匏型的铜杯,两杯之间连着一条红丝线,她顾不得多想,连忙接过一只来。
颜恕挨近了她,悄声问道,“你不舒服么?”
气息喷在耳朵上,她脸一热,眼角余光瞥见屋子里围观的众人,低头轻启朱唇,“还好,有些闷罢了,一会儿就好。”
颜恕闻言松了口气,挪了挪身子,为她挡住了身后的视线,低声道,“这酒不辣。”
这熨帖的关心让温华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嘴角的笑意,她不动声色的闻了闻,抬头看着颜恕,眼里带笑。
众人见两人交头接耳的似是在说话,便笑道,“有悄悄话等会儿再说,先喝了交杯酒罢!”
更有那半大小子合声起哄,“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颜恕瞪着那几个蹦跶得最欢的小子——有堂弟也有兄姐家的侄子外甥——他无可奈何的瞪了他们一眼,索性不再理会,只转过脸来朝温华眨了眨眼睛。
温华抿嘴一笑,红着脸与他手勾着手,头挨着头,用另一只手的大袖子略微遮掩着,小心翼翼地将合卺酒几口饮尽,唔,是新酿的米酒,好像还兑了点儿蜜,甜丝丝的。和他一起将杯子交给喜娘,这才转身面向众人,羞涩的一笑,大大方方的任人观瞧——这屋里的都是与颜家长房相熟的亲友,并没有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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