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时已到,士子们也都进了别院考场,白羽冲守门的两位士卒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高唱道:“闭门启考!”说着便要关上别院大门。
话音还未落,只见一人飞奔而来,压着门缝挤了进来,一头栽在地上直喘粗气。
“你是什么人?”守门的卫兵忙上前拉扯,那人高声喊道:“我是来应试的!”
众人皆惊,却见他身着短衣,鬓发凌乱,脚上两只鞋都跑丢了,也没带文房四宝,压根看起来就不像是来应试的,倒像是码头扛活的脚夫。
“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卫兵抢上前便拉着他往外拖。
“我真个是来应试的,瞧!我有报名帖!”那人挣扎着往怀里掏,他抬起脸,众人瞧见了他的模样,心中不约而同的暗道一声:真丑!
天朝取士,虽说是靠学问,可是样貌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要求帅的惨绝人寰,起码也得五官端正、气质优良,如这位仁兄,一脸没张开的猴子模样,那即便是考上了,也是做不成官的。于是旁的一位刑部文书便站出来说道:“我瞧着你也不必应试了,就你这模样,若还能入了朝,让我等情何以堪呢?”
这话一出口,便引起了众人哄笑。
白羽有些不悦,他是主审,他还未发话呢,这几位倒是说上了?可再瞧瞧眼前这人,却是长得十分磕碜,再者也迟到了,按理是可以罚出场的,他刚想开口发话,却见那人挺直了腰杆,挥开拉扯他的两人,义正言辞的说:“没想到啊,没想到!风闻定王世子与众不同,从不拘泥于小节,没想到开恩科取士,却与俗人无有不同,以貌取人、目光短浅!”
他这话一出口,便是连王爷世子都绕上了,若以样貌缘故屏退他,却是给世子爷落了脸面;可若是不屏退他,却是众人都心有不甘,像是被他寥寥几句话左右了似的。
白羽正举棋不定,突闻院外有人敲门,随即通传的人来报,说世子妃来了。
她怎么来了?白羽一惊,忙带着人迎了出去,却见浮霜戴了个斗笠,被四个丫鬟簇拥着站在门口。
浮霜望见院中挺着腰杆的宋卿书,不禁有些好笑,原想着他那样貌恐不得人待见,怕有疏漏方才来了,还真就撞上了,怕是自己这回不开口,宋卿书连应试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高居榜首了。
“世子妃,您怎么来了?”白羽赶上前行礼道。
浮霜笑了笑,冲着他道:“我今儿是特来为某个人做保的。”
PS:
感谢海晏伊的平安符!!下周有好推,届时加更,这几日赶稿中,抱歉!!
第一百五十三章 俸米(一更)
PS:
本周有好推,今日双更!!!求表扬!求调戏!
小恩科的试卷不出三日便全都批阅完毕了,可结果却没有众人想见的那么好。或许是久不开科举,荒于学问,又或者是白羽的题目出的太刁钻、太出人意料,此次恩科三千多号人,上榜的只有一百多,而能进二甲的也只有不到三十名,剩余的都是赐同进士出身。
当然,最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便是榜首状元郎,谁都没想到状元郎竟会是那位因相貌丑陋差点没资格应试,却又为世子妃亲自作保的宋卿书。别院考场门口那事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润州城,以至于状元郎游街的时候,润州城内人山人海,大家都风闻来瞧,看看这位新出炉的状元郎究竟有多丑,又如何能得了世子妃亲睐。
月湘楼上,浮霜往远处眺望,见宋卿书身着大红喜裳,足跨金鞍朱鬃马,被人前呼后拥的从东街尽头行来。那张长歪了的黑脸膛被大红的袍子一衬,越发不能入眼。连浮霜都忍不住低声道:“真丑。”
转脸瞧了眼身旁的魅惑众生的卫东鋆,又看了看对面清丽如仙的顾寒之,浮霜才觉得眼睛舒坦了些。
白羽夹了颗花生米,捻到眼前左右看了看,嘴里说道:“你也知道他丑?那怎么当初还保他?莫非是旧识?”说罢才一口吞下了花生。
听到旧识二字,卫东鋆和顾寒之不约而同的都望向浮霜,心道:她的旧识未免也太多了吧?
“不认识。”浮霜放下筷子,沉吟片刻道,“只是开试前一日夜里,我发梦梦见文曲星,指着我道一定要留住那人。如今看来是没错的。宋卿书确是有才能。人虽是我做的保,可卷子却是你糊了名批的,状元郎他当之无愧。”
“那是!还是霜霜慧眼识英雄,幸亏你去了才帮我留住了人才!”卫东鋆忙上赶着赞道。
白羽摇着头,一脸无语,真能装!什么梦见文曲星?这话骗鬼去吧!他一直对这位堪称影后的世子妃十分好奇,他想不通她为何会初见时,就似乎知晓他善于经营。如今又来个宋卿书,她好似也是在宋卿书应试答卷前就十分看好他。
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又或者还知道些什么?
浮霜不顾白羽打探的眼神,只举杯冲卫东鋆道:“至于官职。你准备怎么安排?”
卫东鋆碰了碰杯道:“户部的那帮人我准备全盘放弃,就先让毛钦晟自个折腾好了;礼部也无所谓,就算整个部门裁撤了都没大妨碍;唯有吏部和工部是不能断的。这一个多月拖下来,工部的各项工程是不能再等了,吏部的人员调配停滞下去也要出事,所以此次恩科的一百多人我准备先安插到吏部和工部去。”
“宋卿书的答卷中,五道题相对而言。吏部的考题答案很是别出心裁,我想他在吏部会发挥的更好。”白羽适时插话道。
浮霜低头抿了口茶,宋卿书终究还是去了吏部啊!上辈子他便是从正五品的吏部郎中做起的。
“我提议的那个策略呢?”她又问道,“是否还准备施行?”
卫东鋆笑道:“自然已经实施了。我将刑部和兵部的职务品级依次调高了半级,已经引起了另外四部低层官员的眼热,此次恩科就有不少是原户部和礼部的人。想通过考核调到刑部或兵部去呢。”
“可见毛贾二人也不能全然把控四部。”浮霜笑着说道,“快到了发俸的时候了吧?届时两下夹逼,怕是还会有不少人倒戈。”
“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啊!”白羽一锤定音。又说了句令人难以理解的‘家乡话’,“看来近日是要有好戏看了!”
众人闻言皆笑了。
润州的官俸原是银子和‘折实’并举的,折实便是指月俸中的一部分以米粮等食物折算,因此通常月初的时候,官员们都能领到上月的俸禄银子和对应品级的米粮。
可自前岁大涝后米粮价格飙升。银子便不值钱了,又因定王爷搬空了库银去南洋买米。以平抑米价,户部的大库内现如今已是泛善可陈,所以自年初起,官员的俸禄便都改了‘折实’。
月初领俸的时候,各衙门都会派人去润州官仓排队核点,文书按本部人头官职将俸米领回去,再逐人发放。
这日正是领俸的日子,各部赶早的便派出了领俸的小吏,太和仓门口排起了长队,管库的人却都换了样貌。
“怎么今儿不是魏大人带人发俸啊?”工部的小官问前排的人道。
前排那人一脸的鄙夷:“敢情你还不知道?你们工部不是和户部都休沐的吗?怎么还来问我?魏大人是户部的人,户部休沐他自然不会来。”
“那这些人是……”那工部的小官心中有些发毛,看势头有些不对呢,太和仓的护卫则的比往常多了好多,量米发俸的人也是个没见过的。
“大营里特派的啊!”前排的人回到,“世子爷的人!现在什么事不都是世子爷亲自派人做?我们能指望谁啊?还不得指望世子爷?”这人看样子便是兵部或刑部的。
工部的小官闻言不敢吱声了,他们自己惹出的事,他如何不知道,心中越发惴惴。
终于轮到他了,刚亮了号牌,便听发俸的人调侃道:“嘿!怎么你们工部还有脸来领俸禄?不是都休沐了吗?休沐还领什么俸米啊?”
这话一出口,在旁的人都嘿嘿笑了起来。
那工部的小官涨红了脸,嘴里还争辩道:“往年守岁、清明和中秋休沐的时候,俸米不是照发的吗?”
“那可是不同!那是王爷定的休沐日,恩准的假!此番是你们不守规矩,自说自话放的假,王爷身子不好,还顾不得罚你们,世子爷心慈,也没数落你们,你们也该顾些脸面才是!都休沐不开工了,怎么还好意思来领俸米呢?”
一番话说的小官哑口无言,又见周围人等嘲讽讥笑,愈发难堪,最终只能夹起号牌,灰溜溜的带人去了。
回到工部衙门,进了前便跟上峰回禀此事,上峰忙又去回了工部尚书崔大人,催尚书闻言,瞪直了眼,什么?户部这是闹什么幺蛾子?不是说好了联合对抗,可怎么他们却把俸仓给丢了?对抗归对抗!俸禄不能少啊,否则他怎么弹压得住手下?
催尚书忙派人去户部责问,到了户部,刚通报完进了屋子,便瞧见管辖太和仓的魏大人站在毛尚书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尚书大人!可冤死下官了,下官哪里敢玩忽职守,私自放弃太和仓啊?下官的人一直在任上,却没有私自休沐,可太和仓原本的守卫便是兵部的人,前儿又突然从军营中调派了百来号人来,把太和仓团团围住,这两方人倒是二话不说,便强行把下官给赶走了,我们的人都是文书,哪里干的过那些兵痞?下官能有什么办法?这不……这不只能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