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去,我自然陪同。”顾寒之忙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以身涉险,如今战事频繁,各地都很乱。数十万大军驻守盛城,我怕我顾不得周全……”
“其实若是事情谈的妥,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季清允是我大哥,而且我还没有和季氏翻脸,最不济……我身边还有你,我们只求脱身,也不是对阵抗敌,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平安离开。”浮霜说到此处,心中有些微窒,自己每到危险难断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顾寒之,对他的依赖越深,对他的亏欠也越沉,她不觉又有些迟疑起来。
“什么时候出发?”顾寒之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十分受用,便也不再反对了。
“明儿就走……就我们两人去。”浮霜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护卫所。
就我们两人去。这话令顾寒之彻夜难眠,他不想想太多,却莫名的有些激动难抑。
第二日一大早,浮霜交代了芍药蔷薇等人几句,趁凌晨天还未亮,便随着顾寒之翻过了院墙,离开了定王府。
两仪居对外称王妃病了,谢绝见客。早朝也停了,各院来探看的人都被拦了,说是王妃起了风疹,不好见人,也怕传了病气,养几日便可痊愈。
离了王府,顾寒之便雇了车轿,自己骑马相随。浮霜走不得远路,又不便长途共骑,自然是乘车的方便。可真当浮霜坐进了车子,他不觉又心中有些失落。
三月郊野、草长莺飞,垂柳摇曳、绿波横溢。从润州北门而出,一路桃花烂漫,满目绯红,如梦似幻般的粉色,将绵长的驿道妆点的妖娆艳丽。
浮霜挑起车帘,贪婪的观望春日美景,不由感叹道:“若我生为男子多好,可以和你一样,骑马观花,自由自在,不必像现下这般隔着轿子,又或者戴着斗笠而行,怕人窥见。所以说,这世道身为女子要比男人吃亏很多。”
“若你生为男子,怕就不是辅卫东鋆夺天下,而是与他争天下了。”顾寒之随口接茬道。
浮霜微微一愣,大笑出声:“这到不至于。我这人是有小计谋,却缺少大局观。而卫东鋆则不同,他能战能守,大局观也比我强。他才是帝王命,我顶多也就当当谋士。”
“你很欣赏他?”顾寒之不无嫉意的问道。
浮霜心中一动,瞥了眼他,忙委婉的道:“是很欣赏,不过仅止于臣下对主公的欣赏,他不拘于旧的模式,能兼容并包,气量也算宽宏,将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所以我愿意鼎力相助他赢得天下。”
然而这话依旧没能让顾寒之好受多少,他觉得自己真傻,难得有和浮霜单独相处的机会,自己却偏偏提什么卫东鋆呢?
一时间两人有些沉默,只剩下车轮和马蹄声交相辉映。
过了一会,顾寒之又问道:“此行去盛城寻季清允又是做什么?”
浮霜想了想坦言道:“广陵卫齐瑞写了封信,准备投臣季氏,季景斋便回信让他带军与盛城的季清允汇合。我总觉得其间有什么阴谋,所以准备悄悄与季清允见上一面。”
“卫齐瑞的事,你怎么……”顾寒之不禁有些奇怪。
浮霜狡黠的冲他眨眨眼,含蓄的道:“卫二老爷被调了包,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十五万大军自然也是我的,如果季景斋在打什么主意,我想我最好能做到心中有数。”
顾寒之一愣,不由深深的瞥了眼浮霜,心中吃惊不已。浮霜前儿去广陵的事他是知道的,当时他还曾极力反对,可浮霜终究还是去了,并且不久之后,便毫发无伤的返回了润州。
自此他才意识到,虽然不乐于承认,但也许卫东鋆是对的。浮霜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柔弱的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女子。她的手段和她的智慧,早已超越了她的实际年龄。
所谓的被调了包,也就是原本的卫二老爷不是死了,就是已经被关押控制,而如今明面上这位卫二老爷怕只是个傀儡罢了。
兵不血刃的解除广陵的威胁,该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浮霜却将其掩饰的风淡云轻,没有走漏一丝风声。联系方才她说的话,顾寒之突然觉得,浮霜也许是对的,若是仅限于是谋士,也就罢了,若竞争起这天下……他突然有些理解浮霜排斥卫东鋆的理由了。兔死狗烹,任哪一个帝王,怕是都不能容忍身边长留太过精明的人。
与感情无关,只是形势所逼,两个人都过于聪明,所以注定不能在一起。这是卫东鋆的悲哀,却是他顾寒之的庆幸。
想通了此节,顾寒之的心情豁然开朗,这段时日,他久不见浮霜,心态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此刻却不由自主的嘴角浮起笑意,整个人也显得明快璀璨起来。扬了扬马鞭,他往前飞驰了一段路,又驾马小跑了回来,心中难抑兴奋和激动。
浮霜察觉到了他心境的变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轻车简骑,很快便赶到了盛城。此刻盛城虽然驻兵把守,但对面江淮的宜州却是防务简慢的。卫东鋆南征,抽调了宜州的人手,宜州便有些兵力不足,对此,盛城的季军心中很清楚,而季景斋给季清允的命令却是不得出战。所以双方都知道短期内打不起来,气氛反倒有些融洽。
盛城和宜州的市民可以自由来往,不少商客干脆在两地间摆起了市集,大肆倒卖江淮和西蜀的特产。
浮霜和顾寒之凭借假路引,随着客商人流进了盛城,进了城他们没有贸贸然去往总兵府,而是选了个中等水平的客栈住了下来,不奢华,也不显然。浮霜此行万万不能暴露行迹,所以公开拜帖是不成的,在盛城她也没有什么联络人,最终还是决定了晚上夜探总兵府。
于是当天晚上,总兵府悄悄‘混进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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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五章 联手
季清允压抑着心头的火气,凝视着眼前的骑兵都尉王治水,努力控制住自己想一拳头打掉他的门牙的欲望。端起惯常的冷静面容,季清允瞅着王治水说话的间隙,开口道:“王都尉不必心急,这物资配给都是有数的,也不会亏了谁的部队,万事得有个先来后到,谁先谁后不是定好的吗?你说你骑兵卫要占先,那旁的都尉都来找我占先,我可怎么应对?”
王治水可不吃他这套,一拍桌子,喷着吐沫道:“怎么应对是大公子你的事!与我们骑兵卫何干?老子只知道尿不能憋着、气不能压着,卫家军打来了,还不得靠我们骑兵卫打头阵?反正都是当炮灰的命,如今有一日活就得享受一日!所以我们的兄弟不能等!让随便哪个部队等着去!他们又不赶死!”
“上一批物资送来的时候,已经是你们的人先挑了,这批刚到,也该轮着别的部队,若不然这样,下批也就是三五天的事,等到了,我做主给你们加两成的量如何?”季清允耐着性子道。
“不如何!这批我们要先拿,下批也紧着我们挑!玩命的和混饷的能一个待遇吗?能吗?你说能吗?老子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说着王治水朝着地下吐了口浓痰,站起身来,“大公子,也就如今我们管着你一声大公子了,谁不知道王爷心里其实压根没有你的位置?不然也不会与怀王北地作战,却发配你来守盛城了。你若还摆公子爷的架子,莫怪兄弟们不给面子!”
“你!”季清允大怒,“我好歹是盛城总兵!你却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王治水裂开大嘴,露出黄黑的牙嘿嘿笑道,“我王治水打小就不是个东西!大公子尽管骂就是了,物资却不能少给。不然我们那帮弟兄闹腾起来,也不是我王治水一个人能弹压的住的。”说完他也不等季清允开口,便挥挥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季清允气的一胡鲁手臂,满桌的东西摔了一地。该死的王治水!该死的骑兵卫!父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弄了这批死囚土匪填充的骑兵队伍,简直就是一群垃圾中的垃圾!
这些人养着就是当炮灰使的,是用来抵御卫家火枪队第一波子弹的。知道必死之后,这些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成日的要吃要喝要拿要占,哪里有军人的模样?别说令行禁止了。就连起码的尊重和服从都没有!
骑兵卫调到盛城来的这小半年,生是把他磨的心力交瘁,怕是等不到卫家军攻城的那一日。他季清允的命就得送掉!
他曾给父王写了无数道折子,细数这群骑兵的不可靠,然而就像是石沉大海似得,所有的折子都没有音讯回复。
他很清楚,父王是越来越不待见自己了。如今还给他个盛城总兵的虚职,可麾下的八万驻防军,只有不到两万是他原来的部队,其他都是从旁处调来的,压根就不服他的命令。
这哪里是让他守着盛城?压根就是将他软禁在了盛城一般!
他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静候下去,直到被逼的山穷水尽的那一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