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帝起身,众人浩浩荡荡随之移驾嘉和殿中。
刑部尚书并太史局掌令,钦天监监正早已候在一旁,待上首三人坐定,才恭敬坐下。身后跟着的刑部主事各自入席,静待审讯开始执笔落卷。
其余皇子宗室,只有正妃相伴依次而坐。
“传侧妃入殿。”
宗政霖目光跟随缓步入内的女子瞬也不移。慕夕瑶一身皇子侧妃宫装,气度雍容,坦然自若。洁白脸庞干净盈润,皎皎光华,夭桃秾李。
“奴婢拜见皇上,太后,十三叔祖。”慕夕瑶恭敬行礼。
怡亲王见她目光澄澈,微微点头。“免礼。”
“皇上,这慕氏既然有孕,审讯也不是一时半刻,便给个恩典,赐坐亦可。”
顾长德得命,连忙送上软凳。
“奴婢谢过叔祖皇上体恤。”
怡亲王瞥向宗政霖方向,微微露笑。小子,你求的照顾,叔祖可是照办了。就是不知过后会要如何答谢。轻抚美髯,期待得很呐。
“侧妃曾言,于柳妃昏迷一案,被人构陷。可是指司天监监正甘大人所言不实?”刑部尚书秉持规程,出言问询。
慕夕瑶看着笔直站立的人影,毫不犹豫。“然。”
“微臣所知,甘大人已是如今盛京最富盛名之命格大家,侧妃预备奏请何人与甘大人对簿当堂?”
众人凝神静气,俱是好奇。究竟是何人,能让慕侧妃甘愿堵上性命,也要一争?
“无需。妾自来与他说个明白。”慕夕瑶右手轻摆,成竹在胸。
除了宗政霖,所有人目瞪口呆,直直盯着大殿中央神情泰然的女人。
命理术数岂是随口能言?这其中的学问何其艰深,哪里是女人能够染指?
“面相一道妾不精通,不过观气倒是稍有涉猎。妾闻命理大家可由字辨人,可是如此?”慕夕瑶看着那监正,眉目轻挑。
“侧妃所言极是。”不仅甘监正点头,连太史局钦天监旁听二人也是接连颔首。
“那便请监正大人当场一试。”说罢让人呈上三套笔墨,依次摆放案上。
“监正暂且回避。”刑部尚书应允。
甘大人被请离大殿,慕夕瑶向怡亲王一礼,“还请叔祖随便指派两名女子,与妾同书。”
随侍女官中两人出列,怡亲王抚须开口。“就书“人”之一字。”
未免当场窜供,慕夕瑶要了屏风遮掩,阻挡下首视线。只让上首三人看个清楚。
少刻,三人搁笔。怡亲王近处查看慕夕瑶递上宣纸,才一接手,便觉有异。指尖慢捻,双目中精光闪烁。好聪慧的女娃。面上不动声色,转身将宣纸递给一旁守着的顾长德。
待司天监监正再次被请入大殿,一切恢复如初。
“监正请看。”顾长德递上三张宣纸,字迹迥然。
那监正将纸一一铺开,仔细辨认。后五指聚拢,用心测算。
半晌后,甘大人迈步而出。
“此一人字,规矩端正,刻板木讷,气韵已失。观其气象应长期位居人下,惯于听命,奴性入骨。当是宫中女侍或女官所书。”
怡亲王点头认可。众人立刻兴致高昂,这监正居然一语中的,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殿下……”赫连敏敏心下喜极,面上却丝毫不露。
“安静呆着。”宗政霖对慕夕瑶的古灵精怪深有感触。这个女人不出花招,他还真就不信。
“而这张上面人字,娟秀婉约,大家气度已成。观其气象,骄傲内蕴,尤自顺遂,应是生于安乐,养于权贵,修心怡情之下,才能得此娴雅手书。再算命理运程,吉中带煞,应是侧妃亲书。”
吉中带煞?所有人望着淡定悠闲的慕夕瑶,暗自摇头。果真不是好命的。
怡亲王点头,“然。且看那最后一字。”
三张中已说中两张,一旁落座的淑妃焦急不已。
“最后一字,臣自愧弗如。书此字之人,胸襟之广阔,世所罕见。清韵其中,大仁大德。一生福禄双全,命格极贵,奇女子也。臣斗胆揣测,此人日后必能位及主位,伴君之侧。”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瞬时古怪。莫非方才那两名女官中有人明珠蒙尘,之后能平步青云?在座主位娘娘更是尤其慎重,将两人打量个遍。
太后瞅瞅那明显惊吓过度的两人,怎么看也不像命格极贵。
元成帝听他侃侃而谈,神情莫辨。
怡亲王本还闲适看戏,如今却呛个彻底。咳嗽过后,使劲摆手,“非也非也。大错,大错矣。”
宗政霖的媳妇儿去伴君之侧?怡亲王看看元成帝,这要如何回禀?
第九十八章 先贤
“如何错了,王叔只管说来。”元成帝看怡亲王欲言又止,便知事有蹊跷。
“这……皇上,三字中,除第一字为女官所书,其余两张皆出自慕氏之手。”
“什么?”太后大惊。猛然回头,死死盯住下首站着已是脸色煞白之人。
“简直是混账东西!”金太后拍案而起。
慕氏能伴君之侧?这是说元成帝强夺儿媳,还是宗政霖篡位谋反?无论哪一条,金太后只要一想,就止不住气得头晕目眩。倘若发生此等罔顾人伦的丑事,她如何对得起先帝的谆谆嘱托?
大殿中众人全部傻眼,按那监正推算,明显前后矛盾,相差甚远。一个吉中带煞,一个命格极贵。更荒谬是六殿下侧妃要长伴君侧?想明白其中关隘,吓得噤若寒蝉。只此一句,不仅那狗官性命难保,连他们这些座下之人,都会令元成帝如鲠在喉。
“皇上,皇上饶命。这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啊!一个人怎会有两种命格?定是侧妃早有预谋,妄图脱罪。”
“不长眼的狗东西!本王亲自监察,那两张宣纸也是本王亲手转交顾长德。你是说本王德行有亏,帮着那慕氏舞弊?”怡亲王指着跪地喊冤的人,勃然大怒。
“怡亲王何等身份,也是你能质疑?”元成帝脸色阴鸷,看着下方瑟瑟发抖之人,杀心已现。
“皇上……这,”司天监监正吓得抹汗,连忙补救,“启禀皇上,此次演算有误,说不准是因侧妃命格玄奇,异于他人之故。且臣起初演算并无出错,这说明那日推算命理,并不是言之无物。还请皇上明鉴。”
刑部尚书稍作沉吟,起身回禀,“皇上,臣闻命理一事能测出两三分已是大能。监正有失误,也是情理之中。侧妃仅凭此项,也只能说明监正所言并不完全在理,或有出错。却并不能彻底推翻监正那日的推演。如今看来,监正那日所言,侧妃与柳妃命格相冲,不利宗室的言论,或对或错,皆有可能。侧妃要如何证明一定是错?”
“然也,然也。”那监正抓住救命稻草,使劲叩首。
“休要急躁。”慕夕瑶轻笑出声,“妾此番试探,也只为证明,你的演算,不足为信。”
元成帝和太后拿捏不准这命理一说,已是犹豫。不过无论这慕氏下场如何,那胆敢开口妄测帝宫之人,必死无疑。
宗政霖眼见元成帝对慕夕瑶态度放软,狭长凤目神采熠熠。
被人抓住最难辩驳的命数陷害,身处绝境,却依然游刃有余,慕夕瑶手段果然了得,不负先生几番夸赞。
“皇上,下官以为,命理一事,宁可信其有,万不能轻忽。”监正趁机跪地进言。今日若拿不下慕氏,大祸将至。想起背后之人狠厉作风,心下惊恐万分。
“你也不必危言耸听,急着置妾于死地不可。”慕夕瑶悠悠起身,看着那犹自挣扎之人,鄙夷尽显。
简直蠢得一塌糊涂!元成帝要能放过他这遭,就不值得她如此忌惮。
“观气一道在命理已是基本,你尚且勉强。何谈面相?今日也不为难于你,之后大师归京,自会为妾正名。”
太后听她说得笃定,心下疑惑。莫非宗政霖已找到安国寺住持?
“老六,你寻得大师踪迹?”元成帝同样有此一问。既有大师消息,为何迟迟不报?
宗政霖往慕夕瑶处略微一扫,冷漠颔首,“然!今早方才打探到消息。护送大师归京,尚需几日。”
虽未得到奏报,既然慕夕瑶说在鹭水,信她便是。
元成帝和太后相视点头,大师归京,此案便有定论。
“皇上,既然大师不日便可回京,此案是否押后再审?”刑部尚书请示元成帝意思。在他看来,最好能够一锤定音。总好过当前似是而非,两厢僵持。
赫连敏敏压低头颅,使劲握紧膝上双手。
事情怎会如此一波三折!大师回京,说不得就能让慕夕瑶死里逃生,难道就让她这么张狂下去?
赫连敏敏望向刑部尚书之后坐着的赫连大人,急得如坐针毡。
“皇上,这柳妃等得起,腹中皇嗣可撑不了多久。”德妃见风向有变,赶紧出言阻止。
贵妃在旁暗自谋算,今日要不了慕氏性命,也必须将她拿下。至于安国寺大师……死人还能有何作为?
“德妃娘娘的意思,本殿侧妃和子嗣性命,就可草率定论?”
宗政霖面色冷凝,直言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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