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锁定书房,准予众人畅所欲言。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突然要一起对质便有些尴尬。福临自然不肯说怀疑过皇太极和海兰珠的话,只说那夜是巧遇。而且坚信海兰珠并不会刺探清宁宫,也不会导致卓兰之死。卓兰的死只是一场意外,是卓兰自身的行为,并没有别的勾连。
至于哈兰也只肯承认没有及时将索伦图到过关睢宫的事禀报海兰珠,且是为了海兰珠在气头上不想加深母子矛盾才这么做的,并没有别的意图。乌云珠更是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可怜人,声称不懂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极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亲人们,叹道:“事情都过去了。而且已经有了定论,不如……”他是真的很害怕小两口追究到底,那么海兰珠就要暴露了。为了保护她,哪怕必须放过一些小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皇阿玛。”索伦图上前回复道:“儿子不以为然。我也不想伤害皇额娘和额娘,但事实终归是事实,我也很想当面弄明白。”他转眸瞧向说法不一的福临,冷笑道:“今天福临在皇阿玛面前说的话,果然与当日见我时的说法不一样了呢。是谁挑逗的说这一切都是我额娘和皇阿玛所为的,现下倒做起孝子来了!”
福临面红耳赤却是极力掩饰,赔笑:“太子爷言重,不管是在您面前,还是皇阿玛面前。我都是不敢乱说的。您这么说,莫非是说我指证了宸额娘吗。天地良心,我怎么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而且,孟古青是由叔王的亲卫送入宫中的,宸额娘就算有伤害孟古青的心,她也做不到指挥叔王的人啊。”
海兰珠自然做不到,但是皇太极却可以。大家听了这话,纷纷露出了质询的目光。皇太极一怔之后也是相当惊愕,他绝对不能面对被索伦图怀疑的情况。立刻发问:“小八,你该不会连皇阿玛也……不。你不会的!”
索伦图抬眸看他,目光中有一些痛楚。虽在很快便湮没了,但是皇太极亦清楚地看见。
皇太极顿时感到晕眩。且心痛无比:“小八,你竟然连皇阿玛也信不过吗。你居然相信皇阿玛也会伤害你吗。”
索伦图抿了抿唇,扭头瞧了瞧自己最爱的女人,孟古青。
孟古青亦上前道:“请皇上稍安勿躁。我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请教纯贝勒了。那夜去往光孝寺,是因着原先通往皇宫的路上被泼了油。不得不改道而行。到了光孝寺门口,我居然看到纯贝勒执伞向我走来。他说他是到寺中泡温泉,且有旨意。却为何会守在寺口见我?难道他就知道我要来吗。我这样说并非指姑姑授意于他。若是他一人而为,且离间我们,那便说得通了。他现在当着皇上的面所说的话跟和太子所言并不相同,因为当夜他对所说的也是和姑姑及皇上有关。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音落。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硕塞却淡淡地道:“弟妹想是误会了。这事我也亲眼瞧过,而且禀报了皇阿玛。就在刚才。我也将同样的事情告诉了三妹夫。福临也曾与我当面向皇阿玛对质过,倘若他心中有鬼,怎么敢正大光明的承认与你相见。那样不是很危险吗。”
孟古青一笑:“承泽亲王的眼睛倒瞧得真是清楚,只是我竟不知,你何时又长了顺风耳。连我们说得什么也知道了。既是只看见没有听见,你凭什么为纯贝勒作证?以我之见。一心一意把这件事和皇上还有姑姑扯上关系的是纯贝勒,如果承泽亲王还要再坚持,那么你与他是不是同谋便有待商榷了。”
“弟妹……”硕塞知她一向不能容让,便不敢相争。只是偷瞟皇太极。
皇太极怀疑地打量福临,见他诚惶诚恐,便叹气道:“福临,你敢保证刚才所言没有隐瞒什么吗。”
福临咬了咬唇,眸光略过众人,一笑道:“儿子问心无愧。儿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思及皇阿玛和宸额娘。至于叔王与婶子更是无辜的。他们苦心为孟古青备嫁,怎么会怀有异心呢。”
这便又是离间了。这时候的济尔哈朗和苏泰双双向孟古青瞧去,露出惊愕和伤心的眼神。
孟古青回道:“叔王,婶子,我并非怀疑你们。不要被他几句话便说动了。”
如果孟古青怀疑,之后便不会继续住在郑亲王府。苏泰和济尔哈朗刚刚心安了一些,却又想起索伦图曾经想要把孟古青接走的事,心里感到极大的震动。
如果不曾怀疑,又何以索伦图会坚持把孟古青接回宫去呢。还想要加派人手日日问候,这不是很奇怪吗。说不是怀疑,其实就是深深的怀疑了。只不过后来掩饰住了而已。
想到这儿,苏泰和济尔哈朗也有着受伤的感受。
他们的目光便是最好的证据。皇太极瞧见越发惊心了,再次去问索伦图:“小八,旁人我且不管,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和你额娘?”
索伦图不语。
皇太极顿时感到伤心欲绝:“你真的连我们都不相信了吗。”
海兰珠在一旁截住话:“皇上不用再问了,您还看不出来吗。小八连我们都不信了,他根本就在怀疑我跟你害他。也罢,从今而后,我再也没有他这个儿子!”
第四百零九章 设套
终于到了这一步吗。众人眸光纷纷转向了海兰珠。
海兰珠已是在哭泣了。因为心虚和痛楚,她根本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她到这儿来是为着皇太极会庇护他,也以为索伦图和孟古青会看在皇威的份上得过且过,可是这小两口却不念情份,直白地提出质疑,这让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反而是福临不顾被怀疑和连累的危险拼命的保护她。他和索伦图之间,谁是真正的孝子,已是十分明白了。索伦图这样的白眼狼,不要也罢。
可是海兰珠哭着却还忍不住偷瞟了过去。
索伦图浑身一震,立刻向海兰珠扫视了过去,像受惊的小鹿。
海兰珠立刻就后悔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而且她不想向索伦图低头。
虽然做错了,但千万不可以承认,这次的错误和从前有着很大的不同。一旦承认了,再想澄清几乎就成为不可能的了。她坚定的相信,索伦图一定会把所有的罪过都算在她的头上,她坚决不能。
所以她在强行抵抗。如果索伦图还顾念母子之情的话,一定会屈服的。只要他肯放弃追究,那么他们会慢慢缓和的。
索伦图感受到的是,海兰珠已经全然被福临蛊惑了。她现在根本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针对她是没有什么用的。福临的动机无非是拿海兰珠当挡箭牌,甚至引导暗示到皇太极的头上,利用他们受伤的情绪,来搞乱其他人的视角,倘若可以避开,那么弄清楚真相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半响,索伦图缓缓开口:“皇阿玛,儿子有些话要说。”
皇太极看懂了暗示。便对福临道:“带着你的女人先下去,没有召唤不要进来。还有小五和哈兰也出去!”
福临不满地咬了下嘴唇,未敢多说便走了。其他人也离开了。
这样剩下的才算得上是自己人。
接下来,索伦图朝着孟古青望了望,拉着她的手向众人道:“也许我们都被福临骗了,你们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福临为什么一口咬定我不相信皇阿玛和额娘,把我变成逆子他有什么好处?”
先是卓兰之事,还有夜遇,光孝寺的僧人透露给马尔喀夫妇见过福临,而后是硕塞向皇太极告密。还有硕塞向弼尔塔哈尔的说明,分明是在引起恐慌的招数,很像是有人故意透露的。
皇太极沉思不语。
索伦图便朝海兰珠问道:“额娘。在您和皇额娘有所口角的时候,我曾经三次亲自去关睢宫见您,可是哈兰却婉拒了,她收了我的食盒却没有转交给您。这又是为什么呢。如果真的只是想我们彼此和睦,不是应该立刻请我去见您吗。若真的是食材有问题。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告诉我呢。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也许她是在帮助福临。”
海兰珠茫然地摇头,哈兰是内务府派送而来的,她不信。
索伦图微眯起眼睛:“额娘,儿子知道要追查这件事很伤您的心,但儿子确实不全是为了自己。如果福临一心要利用您的话,那么您的处境也是很危险的。不用我说,福临这几天一定常常跟您见面。在您的面前装可怜。。”
“不会的,福临对我很好的,他不会有这么重的心思。你不要诬蔑他。你太欺负人了。”海兰珠脱口而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而且不只一次,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来呢。”
索伦图一默。但觉心口涩痛不止。
福临待他有恩,他无法否认。可是从眼前的事情来看,那些恩情仿佛都变了味道。
他实在不想把这些混为一谈,停了一会儿道:“他的恩我一直在还。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但是,并不表示我可以纵容他胡说八道。额娘,不是儿子怀疑你,而是他在动摇我们之间的信任。他想离间我们,因为他想做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