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他语气里浓重的萧索和凄凉 听得人心都忍不住跟着颤抖 即便是担心他会对自己下杀手的祖珽跟和士开 也是在这一瞬间凝神看向那迈着沉重步伐离开的身影 眼神怔怔 若有所思 而另一边 清颜和孝珩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眼 眸中的叹息与哀痛表露无遗 倒也不再迟疑 脚步一动便要跟上
长恭他 这是彻底对高湛死心了啊 纵然他们在高湛面前讲出了所有的真相又如何 高湛不会处置他心爱的宠臣和士开 只怕还会帮他遮掩 就如同处理孝瑜一事一样 更何况 就算杀了和士开又如何 孝琬他 再也回不來了 和孝瑜一样 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 他们痛 他肯定更痛 只是痛到极致 那便只能无声地承受下來 然后静等淌血的伤口结痂脱落 长出新肉來 除此以外 他们什么 都做不了
“长恭 ”眼看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背影就要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高湛终于是下意识地踏前几步 然后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他知道 这一次他若是再不开口解释 那这个自小他看着长大的侄子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他在这个世上 所珍惜、所深爱的人不多 寥寥几个而已 他再舍不得失去 再不愿品尝那无人问津的无边孤寂与冷漠 眼前这个曾经热情如火的小男孩在那样冰冷的人生暗夜中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温暖和关爱 生平第一次 他是那么想要拼尽全力握住一个人的手 可是如今 往昔的那个人还愿意给他救赎么
仿佛是融入骨血里的习惯使然 在听到他用从未有过的急切嗓音喊着自己的名字时 长恭的脚步不自觉地便是顿了一下 然后 他遵从身体的意愿停下 只是仍旧背对着所有人 沒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愿
“长恭 你还愿不愿意 再信九叔一回 ”几乎是放软了声音在哀求 哪怕是和高湛亲近如和士开 也从未听过这个如冰玉一般的男子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开口
“你难道 当真要和我划清界限了么 ”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状态 高湛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漆黑眼眸中的痛苦似乎并不比清颜他们少
抱着孝琬尸体的手微微颤抖 长恭的声音却是越发冷硬:“太上皇言重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微臣再划清界限又能划去哪儿 ”
“那你的意思是……”就像是在黑暗中奔跑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最后一抹曙光 高湛追问的语气极端的迫切和期待
长恭他 从來就不是一个心狠的人 果然也如同自己一般放不下往昔的一切么
“微臣说过 会为北齐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这话依然不会变 太上皇大可不必忧心 ”再不停留地往宫门的方向行去 长恭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凌乱 但却依旧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至于九叔这个称呼 却已经不是微臣能够高攀的了 微臣日后会时刻谨记君臣纲纪 还望太上皇也是一样 ”
从此以后 过往的一切就都如云烟一般地散了吧 从头至尾 似乎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天真 单纯地以为身在皇家还能够拥有一份真挚的亲情 以为即使登基做了皇帝 心中的叔叔也从不会变 永远会是记忆中只一心给予他疼爱和照顾的那个人 然而到头來 却是那样的一个人 将他握在掌中的幸福那么轻易地就碾碎了去
他的亲人 杀了他挚爱的家人 现实永远是这么的冷酷和残忍 破了他的梦 也 伤了 他的心
幸福转瞬便被流逝的光阴沦陷 再也 回不到相识的起点
第三卷 生离死别 第九十五章 去意已决
孝琬的死讯虽然并沒有公开 但皇宫从來就不是一个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 尽管朝野上下一切如常 可任是谁都明白 河间王高孝琬确是去得冤了些 不过人类自私的天性使然 秉着明哲保身的原则 大家照例是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再心寒惋惜 那也是回府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才敢在心中悄悄浮起的念头 当然 偶尔也会忍不住胆战心惊 想着那柄夺命的钢刀不知何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而就在河间王下葬的当天夜里 尚书仪曹郎中祖珽猝死家中 状似被人下毒 七窍流血、面色发黑 死相极惨
虽说这一消息很快就被封锁 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仇家來寻仇了 至于这确切凶手 则是因着祖珽声名狼藉、仇家颇多而无从查起 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据宫中资历最深的刘太医所言 那种剧毒 应该是來自西域 而就是因为这区区两个字 北齐朝堂之上再度变得暗流汹涌 一时之间 各种谣言甚嚣尘上 直搅得人心惶惶 乌烟瘴气
在这种敏感时刻 刚刚才办完丧事的高府却是出人意料的保持了低姿态 广宁王和兰陵王不仅沒有对自家兄弟的死言及分毫 就连上朝这种大事 也是逐渐变得敷衍 隔三差五便告病告事 直让人感觉这两位亲王是对朝廷冷了心 就差沒有辞官归隐了
小皇帝高纬还是个只重玩乐的孩子 对于这些事也并沒有过多理会 反而体恤他们刚逝了亲人 心下悲痛 允了这二人长长假期 特许不用再上早朝 倒叫朝中大臣们更加捉摸不透这两位的心思了
一心一意料理府中之事的清颜却是无暇顾及外界的诸多纷扰 好不容易办完了孝琬的事情 她还得强咽下泪意去安慰痛失爱子的高夫人 更有孝琬留下的稚子正礼要她照料 兼之罪魁祸首崔氏回府 一大个烂摊子处理下來 她简直快要焦头烂额 直忙到心力交瘁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颜儿 这些天 辛苦你了 ”为她倒了一盏清茶递过去 长恭看着容颜憔悴的妻子 心里的愧疚感便是一重接着一重
三哥的葬礼他和二哥倒是还能帮衬一二 然而家中的杂事却是让他们这些常年在外的男人两眼一抹黑 府中女眷 除开崔氏不谈 能镇得住场子的 也就只有她了 面对这种情况 他也实在是无奈得很
“你我二人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有的沒的吗 ”接过茶水一饮而下 清颜的目光流连过长恭的面颊 却是扬起了一抹无奈的苦笑:“还说我呢 你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吧 ”
她知道 孝琬的死 作为亲弟弟的他 只有比自己更自责、更痛心 他看似那么坚强 实则却是把所有的苦都压在了自己心底 她既无法劝说 那就唯有帮他分担 不管是心里的还是身体上的 他不想她受的苦和累 她自然也是不希望他一个人硬撑着
强笑着摇了摇头 长恭当下便是不自觉地转移了话題:“对了 崔氏那里 你是怎么解决的 ”这却是他想问了许久的问題
“还能怎么样 自然是小惩大诫地放过了 ”提起这个 清颜就不由自主地微微叹息:“我和母亲的意思一样 她毕竟还是正礼的生母 总不能让正礼这么小就沒了父亲然后再沒了母亲吧 ”
那个女人 实在是该死 若沒有正礼 她还真想亲手剖开她的心 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黑的 尽管她可以理解人本身对活着的渴求和对子女的爱 只是她却无法原谅她那么愚蠢地就背叛自己夫君的作为 再者 若不是她对孝琬心怀有恨 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叫和士开钻了空子、利用了去
想起这件事 她就恨不得将和士开千刀万剐 孝琬的致命伤 乃是被杖责至折断了两胫 根本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那种痛 比起她给和士开下的毒 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然而有高湛在一天 他们就注定了不能明着动和士开 愤恨之下 也只能是由长恭和孝珩亲自出马 用了她仿制的西域奇毒肝肠寸断散來对付祖珽 直叫他肠穿肚烂而死 然后将黑锅不着痕迹地转嫁给了和士开
哼 以为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能铲除他在朝中的对手吗 想得美 沒有对手我还可以给你制造对手 你和士开不是很善于勾结陆令萱、穆提婆那种小人么 利用祖珽之死让他们对你生了疑心 看你们怎么团结一致对外去 窝里斗着吧 真当她苏清颜就是个只会用蛮力的花瓶不成
“也只能是这样了 ”点了点头 长恭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接受的相对自若:“这次之后 想必她也知晓了自己的罪过 以后定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 将母亲和正礼交给她照顾着 我们应该可以放心了 ”
“嗯 ”纵然内心对崔氏再抵触 清颜在大道理上还是相当理智的 此时听他这么一说 心结更是解去了一大半:“长恭 你是真的决定了么 ”
真的 决定好要放弃现在的一切 开始不一样的生活了么
闻言 长恭绝美的眉眼间逸上清愁 却是径直站起身來 负手望向了窗外:“现在的这里 已经再沒有值得我留下的人或者物了 再不离去 我怕我自己会后悔 ”
邺城 这个地方给予了他多少美丽的回忆也就给予了他多少刻骨的伤痛 如今的他 已经开始畏惧呼吸这片土地之上满是悲伤的空气 已经不想再去面对那些他曾经真心对待过的面孔 现在离开 或许他还能保有往昔的美好 告诉自己只是时过境迁 如若不走 他却担心残酷的现实会让他连记忆都觉得虚伪
所以这一次 说他逃避也好 说他怯懦也罢 他是真的 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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