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藉这么做,十有八/九只是想给慕年枫点颜色瞧瞧——他既可以与他盛宠,也可以与他薄幸。他这是在警告慕年枫,别妄图能忤逆他的安排。
而今日只赐他一个不甚尊贵的“梁王”封号,并非为了定下他名分,实际上是为了往后撤销封号时能比较容易操办。
至于赐贺筠若为慕年枫侧妃,只怕是慕藉早就做下的决定,并非临时拿她来给大家添堵。
贺筠若的父亲贺章龄,是新晋禁卫军统领。这个人,慕藉必然是早就打算留给慕年枫的。他之所以迟迟没有给贺筠若赐婚或者定名分,想来,为的就是等慕年枫年及弱冠。
该是他慕年枫的人,慕藉统统都给他留着。不该是他的封号,慕藉也给了他。可见,在慕藉心里,慕年枫仍然是他最合适的接班人。
所以说,无论这些年轻男女们再怎么闹腾,都只是徒劳而已。因为,打从一开始,慕藉老狐狸就已经为他们精心排定了未来的路。
素素讪讪地笑了笑,收起邸报,对颜诺道:“爹爹明后日可能得出两日闲来?”
“有事?”颜诺意兴盎然。素素极难得向他开口。
“想请爹爹教我些精湛骑术。”素素淡淡地说着,眨了眨眼。个中深意,不必她明言,颜诺自能体会。
次日一早,四人——颜诺、初卫、素素和茗妍,分两骑出府而去。颜诺带茗妍沿着月初时素素和慕年柏骑行的路线行进,而素素则和初卫沿慕年楠和茗妍行进的路线重骑。
结果是素素和初卫先到的终点,距颜诺和茗妍到达时,几乎早了一个时辰。
而那日,慕年楠和茗妍,分明是第四位到的。想来,若非因为韦茉凌中途崴了脚耽误工夫,他们也就是最后才到……
那么,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慕年楠和茗妍在路上,究竟做了什么?
压下心头疑惑,素素不动声色引三人去到竹楼。
“上次我们就是在这里野炊游玩。迫不得已提早回去,只觉意犹未尽,才想带你们也一起来过过瘾。”
初卫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催着茗妍去烧火做饭。
待二人走后,颜诺却问:“迫不得已提早回去?”
素素点头。她也是直到临回去前才听慕年楠说,他原本给大家安排了三天的行程。当下将那夜混乱局势与颜诺一一道了,只略去茗妍和慕年楠一节。
颜诺若有所思,顺她指点,进了韦茉凌住过的竹屋。探查一番,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只是离慕年枫的房间较近而已。
又看了其他几间房,均未发觉有何不妥。
然而,直到最后将要离开素素曾住过的房间,颜诺突然问:“你房里,怎有三只茶盏?”
☆、第一百五十章 贺仪
素素下意识往桌上看去,托盒内两只茶盏整齐地摆在一起。而她曾经用过的茶盏,撂着瓷盖儿,随意地搁置在桌上。那夜她怎么放的,如今依然是同样状态。
“原本有十盏茶,十个人分。只是三皇子和四皇子未曾来取……”
“九盏。”颜诺淡淡地说着,脑中一一掠过刚才看的几个房间,目光又看向韦茉凌房间的方向。除慕年枫和慕年楠的房间外,唯独在她房间的桌上,没有茶盏。
“那里没有吗?”素素沉吟着,忽然想到,那晚茗妍离开房间时,分明捧走一盏茶,说是给韦茉凌送去。
心下闪过一丝迟疑,终是重又去到韦茉凌的房间。里外里查找不下三遍,却无茶盏踪影。父女二人沉默对视,一时定不下结论。
想到那天早上慕启烨说他们曾经夜钓,素素又带颜诺来到湖边。
绕了一圈,果然发现一处有垂钓设备的所在。颜诺查看过那附近已经干结的脚印后,确证是两个男人的。
也就是说,慕启烨基本没有说谎。
可是,前头小半个月时间里,她对茗妍几番试探,可以确定,在这件事上,茗妍也没有说谎……
二人重新回到岸上小径,颜诺忽然回眸望了一眼,拍素素后背,示意她停下。
素素顺他指引看去,却未看出什么门道。
颜诺笑了笑,数道:“一、二、三、四、五、六。”
干结成印的足迹,有六道。而不是四道。
素素恍然大悟。脚印是两个人的没错,足迹有六道也没错。这也就意味着,其中一个人,往返了两趟……
直待回到城里,素素仍是想不通,那一夜里,慕年楠究竟设下了多少局?
未及她想通,另一份邸报传来。慕藉有旨:“……恩赐郎中令韦玄明之女韦茉凌为梁王侧妃,择日入宫。”
侧妃……
素素心思一震。
看着她出神模样,颜诺不禁失笑。调侃她道:“怎么?吃味了?当初也不知是谁千不要、万不要,弃之如敝履的?”
素素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搭理他。自带茗妍回去汐晚楼。
这段时间,慕年楠没再找她麻烦,顺带连茗妍也安分了。果然不提半句前事,一心一意只尽心尽力服侍她,一如从前时。
“依你看。韦姑娘得封梁王侧妃,咱们该送点什么样的贺仪才合适?”素素翻出收月例银子的小匣子,点数着铜板,边问茗妍意见。
自从发现她和茗妍七年情谊,竟敌不过慕年楠五日挑唆,素素除了感叹慕年楠手段高超外。事后也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思,发觉问题最终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总是以“发号施令”的姿态面对旁人,俨然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这个习惯。许是前世就养成了?她不甚清楚。只是她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性格,使得底下人对她,敬,而畏之。很难产生亲近之心。
前世今生,莫不如此。她深受其苦。
想想慕年楠对茗妍的态度,一口一个“茗妍姑娘”,一问一声“可否?”可谓尊重至极。
他练就的这套做表面文章的功夫,素素是深深地自叹不如。但,她可以改变,也愿意改变。
所以,现在她尝试着在一些小事上和茗妍打商量,参考她的意见。一开始茗妍还不习惯,不过,这几日下来,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茗妍给她倒了杯热茶,抿嘴浅浅地笑了笑,小声说:“奴婢觉得,可以给韦姑娘配一套马掌。”
“怎么说?”素素不解,哪有人恭贺新婚的时候送马掌?
“韦姑娘这次可谓是‘马失前蹄’呢。”茗妍意有所指地说着,当下将那夜她去给韦茉凌送茶时所见所闻说与素素听。末了,仍不忘冷言相讥:“看着是个面慈心善,菩萨似的好人儿,却原来心肠这般歹毒。活该只封一个侧妃。不,封个侧妃也抬举她了!”
直到此时,素素方知,那天韦茉凌其实没有崴到脚,是装的。茗妍经过她窗外时,分明看见她在屋里来回踱步,行走自如。听到茗妍敲门,她又立时装作卧床。
至于慕年枫会出现在她房间里,也是她让茗妍去请的,用的借口是“想道歉,但行动不便”。
“她对您可没按安好,依奴婢看呐,您就是出一个铜子儿的贺仪,也是浪费。”茗妍气呼呼地说着,顺手盖上铜钱匣子盖儿。
素素失笑,也不拗她,只问道:“她骂我,可有旁人听到?”
茗妍顿时语噎,摇了摇头。那样酒后靡华的夜晚,谁有心思专门跑去听她泼妇骂街?
素素一摊手,“这不就结了?”
韦茉凌骂她诅咒她,别人不知道。可她若不给韦茉凌送礼,别人却是看得见。到时候,风言风语又要满天飞咯。
“您就这样忍气吞声么?”茗妍犹自气不过。
素素清婉一笑,悠悠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的,我的,他们欠咱们的,早晚都要收回来。”
“女郎……有您在,真好。”茗妍低声唤着,依到她身边,眼眶润湿。
素素抚慰地拍了拍她肩膀,心思忽跳。
次日午后,素素独自上街,先去宝和斋提了三千两银子——正是去年慕年松大婚时,韦茉凌买扇子所花的银子。
走到门口,素素想了想,又找刘大掌柜退回去六百两。那把扇子本价就值一百两,另外铺子赚个五百两的利润,也不算高。
怀揣着价值两千四百两银子的银票,素素底气顿时十足,心情大好。
送成婚贺仪,最中规中矩的选择,仍是首饰。但她却不去自己的铺子里。
金玉良缘所卖的首饰,只有情侣才配戴。可惜韦茉凌封的不是嫡王妃,只是个侧妃而已。而且,她进门比贺氏还晚。
经此一事,韦家的脸面可谓是丢到尘土里去了吧?素素冷笑着,随意走进街边一家铺子。这才觉得,当初把宝和斋开在宿秀街,真是明智至极。
刚进门,立时便看中一对缠丝玛瑙手镯。谈讨之下,以五十两银子成交。想着兜里还有些银子,遂又买了一整套石榴石的首饰。
仍然剩了不少银子。素素心想,反正刚好有点事和刘大掌柜商议,索性再次回去宝和斋退钱。
只是,当她谈完事下到楼下门店,却看到掌柜正为难地给人赔笑。抬眼一看,岂不是许久不见的杨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