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想到自己看到的姚舜英一个人勉力车谷子而吴氏躺在床上的情景,再看着眼窝深陷神情憔悴的姚舜英,心里既内疚懊恼又委屈,泪水一下便涌了出来。
李氏的左右为难姚舜英如何不明白,赶紧跑过去抱住老人,柔声安慰道:“祖母祖母您别难过,舜英真的不觉得委屈。自从孙女来到这个家,家里人个个都待我极好,孙女内心极为感激,为这个家多做点事情孙女心里头高兴,一点都不觉得苦!”
李氏哽咽道:“好孩子,祖母不难过,祖母只是觉得对不住你。我没想到你三婶竟然这般混账,我只想着老三心里没她心里对她有几分怜惜,便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害你受累!”
姚承恩叱道:“糊涂!老三固然可恨。可是吴氏那样的婆娘,便是没有孙家那女人也讨不了儿子的欢心!你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挑中了这么个粗劣货给老三,白瞎了老子一个儿子!”
一说到这事李氏也火了:“这能怪我啊,当初要不是你个老货下死手打儿子不让他说话,儿子和孙眉娘能分开,咱家的骨肉能随了别人的姓?我那时候为了让老三彻底死心,急急忙忙地给老三娶亲,我有功夫仔细挑选吗?临了倒好,什么事情都怪罪到我头上了!”
老两口翻起了旧账,姚舜英一个晚辈劝谁都不好,正要奔出去请李大柱田氏过来,却听到外头李兴初口气很冲地大声嚷着:“三猴子,这时候了你来我家做什么?我妹妹睡下了,有事明日说!”
是侯三来了。姚承恩觉得奇怪:“侯三,这小子这么晚了上咱家作甚。”“他已经查到那害我的妇人是谁了。”因为一直没机会,姚舜英还没来得及跟祖父母说这事。“查到了?”“真的,好!”两个老家伙早忘记吵架了,姚承恩高声对院子嚷了两嗓子:“侯家小子进来,旁的人别跟着。”
得到恩准的侯三横了一眼李兴初,屁颠屁颠地跑进了上房。
“你是说那个想置我们英娘于死地的毒妇很有可能是咱们庄的小王氏?”老两口异口同声。“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是她!”侯三噼里啪啦将今日白天之事原原本本说给姚承恩和李氏听。直把两位老人听得魂飞魄散,青天白日的,这女人就想着害死自家孙女了,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这婆娘真是太阴险了,咱们英娘好好地回来了,她不知道有多失望多恼火,可是面子上却丝毫不露,见了咱们还是笑眯眯地。要不是查出了是她在背后捣的鬼,谁会想到她有这般恶毒的心肠!敢这般算计咱们家的人,老婆子饶不了她!”李氏咬牙切齿。
“这恶妇,老子杀了她!”姚承恩起身欲寻刀,却被几个人拖住。侯三道:“那唯一的证人死了,咱们不能拿她怎么样,便是告到官府也不好定她的罪。您老要是砍死了她还得替她偿命,为了这么个恶妇搭上自家性命不值当。”
姚承恩怒道:“那便任由这毒妇害我家英娘,逍遥法外?”侯三冷笑道:“自然不能放过她。且不说她几次三番地害英娘妹妹,便是她让我挨了几板子这一条小爷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哼,她还真当我侯三会看上她的女儿,还真敢想啊她家。痴心妄想任意妄为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打算怎么做?”“老吴氏不是仗着里正婆娘这个蝼蚁一般的名头在庄子里飞扬跋扈吗?我要让她一家身败名裂在满庄子的人跟前抬不起头来!”侯三一想到老吴氏在自己老实巴交的外祖母面前颐指气使的样子便怒气高涨,这样阴毒的一家人不整治一番简直天理难容。
“这事你们不要插手,一切有我,就算事发官府那里我也不怕。这半个月你们记着出门的时候不让英娘妹妹落单,过了这半个月便好了。还有这事你们一定不要说出去,惊动了她家我那整治她们的法子便不好使了。”
姚承恩见侯三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答应拭目以待。心里却想着,万一侯三的法子不灵,自己便要动手了。他姚承恩只是不屑于玩弄阴谋诡计而已,真的要不动声色地弄死个把妇人还不容易。他老姚家的孙女可不是什么无知无识的村妇能随便算计的。
第六十七章 赴宴
姚舜英走后,姚承恩和李氏想到今日姚舜英差点给人谋害了便一阵阵地后怕。如果没有侯三恰好赶到,那姚舜英可能就会被推下去拍在那巨岩上,一想到孙女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样子,姚承恩便不寒而栗。
亏得自己当初还说小心行事,往后不让英娘落单,可是这一次竟然如此轻松地给了小王氏以可乘之机。一想到这里他就越发厌恶吴氏,要不是这个懒婆娘,哪里需要姚舜英一个小妮子在那个时候去洗衣衫。
一想到这里,姚承恩当即对李氏道:“老婆子,你明日便打发三房那懒婆娘回娘家,省得跟个厌物一般在家里碍众人的眼,左右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偷懒。”李氏有点迟疑:“这不好吧,毕竟咱儿子冷落了她在先,她要是回娘家一说,这万一翻出旧事来……”
“翻旧事翻什么旧事,儿子和那孙家的女人又没过明路,咱们家在礼节上亏待过她家不曾。儿子冷落了她,那受丈夫冷落的婆娘多了,人家可不像她,连做人的本分都不管了。这闹脾气也得看时节,谁家的儿媳妇农忙时节大白天地在凉床上挺尸,将活计一股脑地往老的头上推往小的头上推。儿子有三分错,她便有七分错!”“那怎么跟她说啊,我总不能直接撵她啊。”李氏左右为难。
“怎么说,你便说她一味偷懒不做事,不如带着菊娘回娘家去住一段日子。总不能一家人累得要死她不帮忙,还害得英娘多洗几件衣衫多煮两个人的饭!”李氏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估计今日之事瞒也瞒不住,吴氏偷懒已经激起公愤了,而且李大椽现在满心满眼地厌恶她,让她离开一段时间也好,省得两口子越闹越凶。往后还不好转圜了。
第二日李氏没有下地,等其他人都做工去了之后她才开门见山地对吴氏说了姚承恩的决定,当然她说得稍稍委婉。吴氏起先没听清楚还以为是要休了自己,一时间吓得脸色煞白,待明白只是让自己回娘家暂住一段时日又喜形于色。每年到了农忙时节她便发憷,累死累活地下地劳作她嫌累,找借口偷懒又心虚。这下好了,既然公爹发话那自己可是光明正大地回娘家,看谁敢说自己的不是。当下便欢天喜地地收拾背篓,准备衣服。
李氏见她这番模样。再想到姚承恩说的“白瞎了老子一个儿子”的话,不禁暗自叹息:烂泥巴扶不上墙,倒也怪不得老三。
庄户人的活计做不完。虽说谷子收回家晒干入了仓,但还有黄豆绿豆辣椒之类的也该收回家了。一大早王氏便带着蓉娘一人一个背篓去采集豆荚变黑成熟了的绿豆,田氏带着李兴初去菜园采摘变红了的辣椒,壮年男劳力则去撮箕湾砍路边的枝丫准备扯黄豆了。
撮箕湾是李家庄人集体种黄豆的地方,因为那里没有别的庄稼。所以平日里走的人很少,路两边的枝丫又长得快,每年到扯黄豆的时节不专门砍掉,人挑着黄豆根本就没办法通过。因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黄豆种在那里,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全庄人便集体约个日子先去砍路然后扯黄豆。
李氏和姚舜英在家里晒绿豆晒辣椒顺便剪辣椒蒂,正在忙乎的时候。砍路扯黄豆的的人回来了,只见李兴本眼眶肿得眯起来了,嘴巴也肿了。每年砍路都有人被野蜂蛰伤。李氏一看便知道孙子是遇上野蜂了,很是心疼地说道:“三郎你怎么也不看着点。坐这里等我去弄点茶油和盐给你抹抹。”
李兴业嘻嘻笑道:“想不到今年被蜂蜇的人变成了三哥,哈哈,三哥你这幅样子真像猪头!”李兴本气得扬起拳头满院子追打李兴业。姚承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高声骂道:“我喊着你莫过去莫过去。蠢小子偏不听,被蛰了活该!”
李兴本恍然大悟:“祖父。莫非您早就知道那里有一窝蜂?那你早不说!”“哼,老子巴不得李兴前那小子被蛰死,老子才不会说呢!”李兴前是李兴珠的大哥,仗着祖父是里正,在庄子里头素来霸道。便是没有小王氏谋害姚舜英一事,姚承恩也看他不顺眼。
“祖父您怎么知道那里有窝蜂。”“那地方不是有一大树藤糕果(指猕猴桃),砍过路的人都知道。李兴前那小子起初一直老羊拉屎一般拖在后头,快到那地方了便使劲往前走,还有他爹他祖父,一家子都是一门心思捞便宜的货。老子见他们冲前头去心里暗自高兴,偏你小子不听劝。”
李大柱呵呵笑道:“三郎不过挨了两下而已,这蜂子又蛰不死人怕什么,比起那一家子来算得了什么。”一旁的姚舜英忍不住问道:“大叔叔,里正家的人被蛰成什么样子了?”“哈哈,他们祖孙三人一个被蛰了十来下,一个个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脸也肿得认不出了。”
这么严重,可惜不是小王氏那恶婆娘倒霉,不过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总之这事儿还是让人高兴。晚饭时分大家又说起了这件事,田氏道:“这下他一家不是去不成启汶城里赴宴了。”蓉娘不解道:“赴宴,他家的人去县城赴什么宴,没听说他家有亲戚在城里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