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赵五小姐脸上的笑容挤都挤不出来,呐呐道:“啊,是,……可不就是这理儿。”姚舜英招呼对方坐下,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昨日在薛家的时候,可没听说赵五小姐要回来,怎么今日一下子便回城了。薛小姐没跟你一起来城里吗?”“啊,那个,我是临时想着房里一个丫头的生辰快要到了,记得我娘说等她生辰一过便给她配人嫁了,好歹主仆一场,我总得赶回来赏她点东西。”
“赵五小姐真是慈悲,对一个丫头都这般记挂着,真是难得啊!那些丫头能遇上赵五小姐这样的主子,真是她们的造化。”雪娘姐姐不胜唏嘘感叹。姚舜英嘴巴微微一撇,心里头暗自冷笑,慈悲这两个字用在赵五的身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赵五小姐本来兴冲冲地进城就是来探听消息的,其实她起初在林记铺子上听到姚舜英三个人平安无事就已经饱受打击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又不能马上打道回府,只好耐着性子随那绣娘来林家看望姚舜英雪娘。她一边走还一边想,说不定姚舜英的擦伤是在脸上,最好是这臭妮子破相了,看她还能不能仗着那张脸勾引九表哥。可是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这妮子真的毫发无损,脸蛋还是那样光洁白嫩。
赵五小姐强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再也不想装下去了,借口与城中某家的小姐有约而起身告辞。感激涕零受宠若即的雪娘姐姐喊姚舜英去送送人家,姚舜英盯着赵五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样点头答应。将人送到大门口,姚舜英做出一副极其关心的模样问道:“赵五小姐知道吴九少爷何时能回来吗?”
赵五小姐神色突变,警觉道:“姚姑娘为何关心这个?”姚舜英做心虚状道:“呃,那个,你看咱们启汶县这么多年头一回出了一位这么年轻的解元公,这解元公吴九少爷还是咱们吴家堡人士,这不四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等着一瞻解元公的风采呢。”赵五小姐嘴巴忍不住微微一撇,淡然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没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可能九表哥没来书信吧。”
“哦,是这样啊。”姚舜英语气里的失望藏都藏不住,转而笑道,“有了,侯三不是也留在南坪州府吗?吴九少爷肯定跟他有来往,说不定他们还相邀一起回来呢。我去侯宅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侯三不可能也没捎书信回来吧。”
赵五小姐一愣:“侯三是谁?”姚舜英不好意思地掩着嘴唇道:“瞧我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幸好赵五姑娘不是外人,若叫旁人听到了还不得说我尊卑不分懵懂无礼。侯三就是礼部侯侍郎家的孙子,他外祖家不就在咱们李家庄嘛,咱们平日里一起玩耍惯了,根本就没想着喊他什么少爷公子的。”
赵五小姐语气含酸道:“听姚姑娘的口气,似乎跟那侯三公子交情很不一般的样子。”姚舜英满脸自豪地道:“那是自然,且不说咱们是一个庄子的人,单凭我跟他的师生之情……哦,赵五姑娘可能不知道吧,那侯三公子起初可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然后他知道我自幼跟着我爹念书识文,四书五经都有涉猎,便非要我教他念书。哎呀,想不到我这弟子那样的底子此番竟然也榜上有名,这叫我这做先生的真是脸上有光啊。”
赵五小姐干笑道:“想不到姚姑娘和那侯家的少爷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渊源,那,侯少爷一定对姚姑娘言听计从了?”姚舜英故作谦虚:“赵五姑娘言重了,人家可是豪门贵子,哪能对我这样的人言听计从,有求必应还差不多。基本上我让他办什么事,他都能尽力帮我达成心愿。”赵五姑娘脸色难看,喃喃道:“有求必应是吗?”
姚舜英道:“对,就是这样。哎呀,这回他能中举,跟我给他打下的底子有很大的关系。他这回回来肯定要好生感谢我。哦,对了,还有吴九少爷,我还得问问他,我和他讨论文章的写法给他提了几条建议,不知道他此番有没有用上,若是用上,那启汶此番能出个解元公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姚舜英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地。似乎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嘴巴:“瞧我,真是太骄狂了,人家中举自然是他们的先生教育方法得当,自己考场发挥得好。跟我一个小妮子有什么关系。哈哈,那个,赵五姑娘就当没听到我的疯话吧。”赵五姑娘这回连干笑都发不出了,神色僵硬地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请君入瓮
再说李大椽和田青林回到浑水镇段家园子工地,为了保密,两个人对其他人谎称因为急事连夜去启汶城里才找王工头借马车,没想到竟然那么巧碰上了林记的马车出事。两人私下里却托王工头转达了对何妈妈的诚挚感谢。只是李大椽自此看田青林的眼光总带着一种挑剔探究的味道,田青林每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只好硬着头皮告诉他自己是真的想上门求娶姚舜英,可是又怕姚承恩不答应,姚舜英看不上自己。
李大椽见他态度诚恳,加上自己与他长期相处,内心委实觉得这后生不错。于是便严正地告诫他,自己这回回去过年的时候打算跟父母禀告此事,探探两位老人家的口风,若是有希望自会通知他请媒人上门。因为为了姚舜英的名声着想,李大椽要求三个人统一口径,回到启汶城里的时候对大家说是自己和田青林一起找到的姚舜英,在山洞打狼也是三个人一起。所以李大椽还说,若是姚承恩李氏根本不同意姚舜英和田青林的亲事,那田青林便要打消对姚舜英的想法,而且要保证对山洞之事永远不对第三人说出。
李大椽不反对自己娶姚舜英还愿意帮忙,田青林大为高兴,连连点头答应不迭,指天发誓不管亲事成不成,自己都会对山洞之事守口如瓶。既然话已挑明,接下来的日子田青林便掰着手指头掐算,一心指望过年快来。可能是因为他的心情太过急迫,总觉得日子过得极为缓慢。幸好段家大夫人加强了对段七小姐的看管力度,这位千金小姐出门的机会少得可怜,想再次来骚扰田青林也变得几乎不可能。
相比较他的度日如年,姚舜英却过得极为充实,一方面是因为年关将至林记生意兴隆。每个人都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在想着怎么设局整治赵五小姐。本来雪娘和李兴本是要跟着回家去的,但看着林记实在是缺少人手,玉娘姐姐挺着个大肚子都在柜上转悠,哪里还好意思开口。好在林老娘怕她们几个再出事,基本不让他们出城了。
薛家那笔买卖因为姚舜英根本没告诉大家惊马的内幕,所以照旧还得做下去。不过这回去送货布置的人换成了林姐夫自己。薛老太听说上次姚舜英几个夜里出事捡回小命的祸事,感叹不已,说要不是为了自家的事情她几个也不会遭难,随后算账的时候硬是吩咐管家多付了十两银子给林姐夫。原本姚舜英对这位慈善的老太太就很有好感,听完林姐夫的叙述之后。更加不想追究薛表妹了,就当看在她祖母的份上吧。至于怎么对付赵五姑娘又不能牵连自己露出一点风声,她还在日思夜想。
“姚家妹子。赵大又来了,贼眉鼠眼地真叫人讨厌,这会子还是请你出去看着一阵,等他走了我再出去!”姚舜英正在冥思苦想构图,绣坊的胡大姐气咻咻地跑进来道。胡大姐今年二十一岁了。但是命运乖蹇,是以一直没能嫁出去。她家的死鬼老爹生前一味喝酒打人,他娘气不过,服砒霜自杀了,留下她姐弟三人跟着醉鬼老爹囫囵度日。
胡大姐虽然还有几分姿色,奈何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当中。所以一直没人上门提亲。醉鬼老爹一年前醉酒跌死,胡大姐一个弱女子成了家中的顶梁柱,为了挣钱给弟弟娶媳妇儿。她只好从枫林渡来林记当绣娘。因为她还识得几个字,简单的帐也算得清楚,所以林老娘会时不时地叫她顶替姚舜英雪娘守柜台。
启汶街上一个鳏夫不知怎么打听到了胡大姐的事情,三天两头地光顾林记,变着法儿地跟胡大姐套近乎。一心想娶胡大姐进门。胡大姐原本看着那人的满脸横肉便心中不喜,接着又听说此人性情粗暴。惯爱殴妻。光这个还不算,其家中还有凶悍老娘,据说其前妻就是给这母子两人活活折磨死的。这样的火坑胡大姐自然不会跳进去,所以对那人是退避三舍,一见他就老远躲。
“好的,我这就出去替你打发了他,什么人哪真是脸皮厚!”姚舜英边骂边起身出去。“呃,那个,这位姑娘,胡姑娘哪儿去了?”赵大见姚舜英走出来守柜台,不禁很是失望。姚舜英本来想恶语相向,但想着人家是打着买东西的旗号来的,那就是顾客。古代虽然没有“顾客便是上帝”这句话,可林记的店规是“和气生财”,自己可不能因为私事坏了林记的名声。想到这里姚舜英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掌柜的另有事情分派给了她,她今日不会来了。”
赵大脸色陡然转黑,可又不能冲姚舜英发脾气,过得片刻这人脸色平和下来,和颜悦色地对姚舜英道:“这位姑娘,你看我上回从贵店买给我娘的这个抹额,被我娘不小心掉进了火盆里,虽然及时捞了起来,但有个地方毕竟有了些微的破损。贵店可是有这个规矩的,但凡贵店出去的东西,若是买家想修补,你们都要给修补的。我娘很是喜欢这个抹额,我听说这个抹额是胡姑娘绣的,能不能请胡姑娘给我再修补修补。你放心,银子我不会少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