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院子里一排太医站在那里,太医院的太医似乎都来了,只少了医正和一位医术较好的太医,人人面如死灰。叶敏舒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那群太医看见太子驾到,乱纷纷上前行礼,叶敏舒拉起一个副医正急急问道:“太后怎么样了?可是病症又发作了?”
那名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语不成声道;“半个时辰前太后咳血不止,孙医正和王太医正在里头为太后施针,太后,太后情况十分不好,恐怕……”
正说着,里头突然传出一阵哭声:“太后娘娘……”
叶敏舒像是被一个惊雷劈到,失魂落魄地放开了那个太医。第一个感觉不是伤心,而是在想,若是太后没了,他的太子之位还能坐安稳吗?
那太医哆哆嗦嗦重新跪了回去。太子没发话叫他们起来,他们谁也不敢起来。
门帘一挑,孙医正和王太医提着药箱失魂落魄走了出来。
叶敏舒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怎样?”
孙医正缓缓跪下,低声道:“太后娘娘……薨了!”
第一声哭声响起来的时候,雨馨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就是这样奇怪,太后这一死,雨馨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位姑奶奶对自己的诸般爱护,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慈宁宫已经是哭声一片。
坤宁宫里皇后娘娘早早收拾停当,就等着太子和雨馨前来拜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奔进来,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娘娘,大事不好,太后薨了!”
“什么?”皇后身子一晃跌坐在宝座上,像太子叶敏舒一样,第一个想法便是:“太后这一死,皇儿的地位该如何保全?”
承乾宫。
萧皇贵妃神情紧张地在宫内走来走去,服侍她的大宫女垂首站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皇贵妃威严日盛,城府极深,她跟随皇贵妃差不多有十年了,从未见她这样失态的。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踉踉跄跄扑倒在地:“禀娘娘,太后娘娘……她薨了!”
萧贵妃的眼中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急急道:“你可打听清楚了,此话当真?”
小太监道:“奴才一直在慈宁宫的门口候着,这消息千真万确!”
皇贵妃抚着胸口,如释重负一脸都是兴奋,低低笑道:“哈哈哈!你这个老东西,终于是死了!”
☆、89 风云突变各显其能
太后刚刚薨逝,消息便传到了晋亲王府。叶枫齐手里执掌着堪比厂卫的庞大情报系统,宫中的消息也是极灵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叶邑辰、叶枫齐兄弟俩正在书房里谈话。听罢老管家的禀报,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兄弟俩还是一起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叶枫齐才徐徐吐出一口气:“想不到,太后也这样去了!她还不到五十岁!太后这一去,朝中的局势不知道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叶邑辰薄薄的嘴唇向上弯起,唇角溢出一丝冷笑:“萧家的人早就蠢蠢欲动了!太后这一去,他们恐怕立刻就要跳出来!”
叶枫齐哼了一声道:“太子平庸无能,赵王虽然比太子好一点儿,也未必就强过太子多少。十六哥,太后对你我有恩,我们隐忍至今也算报了太后的恩情了。如今皇上沉湎酒色,我们也该争一争了!这大楚的江山本来就是太祖打下来的,当年太宗杀兄屠弟,抢来的皇位也由他们这一支坐了三四十年江山,可连个偏安一隅蜀汉都拿不下来!也该是他们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我听说,皇上有意拿银月公主去和蜀汉和亲,这简直是丢尽了大楚的国威……”
叶邑辰黑沉沉的双眸星光闪烁:“成与不成,总要看看天意如何了!”
叶邑辰拍拍手,几个太监躬身进入,手里捧着两套青衣角带的丧服,连叶枫齐的一套也给他准备好了。叶邑辰道:“十七弟,换身衣服,我们去宫里头祭拜太后!”
大太太接到消息比叶邑辰晚了一个时辰,慈宁宫里此刻已经乱了套,皇上听说太后崩逝,大为伤痛,太后一生未曾生育,扶保着他这样一个能力平庸,又没有血缘关系的皇子登上大位,皇上一直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因此皇上对于太后一直言听计从,极为孝顺。即使不是很喜欢太子,也依照太后的要求将叶敏舒立为了太子。
皇上虽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一个好儿子。
报丧的太监报到乾清宫的时候,皇上刚刚起身,早膳也顾不得吃一口便摆驾慈宁宫。慈宁宫里管事的宫女太监全以伺候不周为由被杖责四十,孙医正和王太医也因为医治不利被内务府锁拿。
谁都知道太后的死不干他们的事,可皇上正在气头上,谁敢多说一句?
慈宁宫失去了管事的宫女和太监,很是乱了一阵子,再派出小太监到公侯仕宦之家报丧时便晚了一些。太监来时雨澜还在大太太的房间里陪着她说话。雨霏、雨馨先后出嫁,大房里头如今只剩下了雨霞和雨澜两个女儿,少了亲生的小女儿,大太太忽然觉得怡宁居冷冷清清的,极为不适应。便欲留下女儿们说说话,雨霞她是断然不会留的,雨澜这些年来在大太太面前极力减少存在感,大太太对她的印象已渐渐加分。加上在雨馨事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太太便留了下她。
一碗西湖龙井还没有喝完,二门上一个小丫鬟便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太太,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薨了!”
大太太手里的茶碗再也端不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溅了几滴茶水在她那新做的大红袄子上面。“姑妈,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大太太嚎啕大哭。雨澜吃了一惊,起身正要劝她两句,大太太哭了才没两声,便已委顿在地。
经历了太多的大喜大悲之下,大太太本来就缺少一颗强心脏,这一下受不了刺激竟然背过气去了。雨澜大吃一惊,一面叫小丫鬟把大太太抬上床去,一面找来吴妈妈,叫她赶快去请大夫。
吴妈妈手忙脚乱地吩咐人去了。她是太后派到大太太身边的,这时乍然听见太后故去的消息也不由十分哀痛。雨澜随她一同到了院子里,见吴妈妈也有些乱了方寸,便提醒道:“妈妈是不是叫个人先回了报丧的太监,其他院子里也该叫人去送消息给他们了。太后这一死,便是国丧,府里头的下人们衣服也该换换了,还有昨日的喜庆布置,红色灯笼,全都该立刻换掉。”
吴妈妈擦了擦眼泪:“多谢姑娘提点!”这些事的确该是她立刻就办的,连忙吩咐下头的妈妈和丫鬟们忙去了。心中不由想到七姑娘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却说得头头是道,没有一丝纰漏,真真是个精细人!
大夫过来的时候大太太已经清醒了过来,大夫把了脉又开了一副方子,道大太太只是急怒攻心以至昏厥,好生休息几日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雨澜辞别了大太太返回绿静斋,她从来没有见过太后,自然不会有什么悲痛之情,心里反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恍然间她才反应过来:太后这一死,京师一切娱乐活动就要全部取消了,一年之内谁也别想娶媳妇嫁汉子了!
谢家短期之内也不用来说亲了,也不用来下定了,她和谢之远的婚事岂不是要推迟一年了!正合她心意!
雨澜这才发现自己这么不想出嫁。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似乎很有些不地道,何况太后死了你还一脸高兴的样子,那不是大不敬吗,雨澜赶紧摆出一脸肃穆的表情。
不久礼部就定了皇上、皇后以日代月服丧二十七天,公主、世子、郡主服九个月大功、王爷服五个月小功、公卿之衣服三个月缌麻、庶民百姓服丧三日的礼仪。
杨府刚刚办完喜事接着就是这样的大丧,一时都觉得有点转不过弯来。老太太和三个儿媳妇身上都是有诰命的,按制要进宫祭拜,还有哭灵三天。大太太身子不好,老太太本想亲自拜见皇后,与皇后说一声,免了她的拜祭和哭灵。大太太却是不肯,硬是带着病痛进了紫禁城。先是祭拜了三天,第四天开始又与京中四品以上外命妇在慈宁宫外哭了三天。
这也才是三月份,又赶上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风还冷得厉害。老太太和大太太在慈宁宫外头跪了三天,一回来全都病了。老太太本来身子就不大好,这样一折腾本来就没有大好的病又开始发作了起来。
五太太也才怀孕不到三个月,在外头跪了这么几天也是心中忐忑。
二太太接过大太太管家的权柄,赶紧请了最好的太医来给老太太和大太太诊治,一时之间杨府里里外外都是药味。雨澜也忙碌起来,每日奔走与松鹤堂和怡宁居之间,侍候完老太太侍候大太太。
雨澜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去毓庆宫看看雨馨竟也没有时间。太后治丧才刚刚开始,朝中又一连发生几件大事。等来等去突兀人没有率先发动侵略,反而是陕西先乱了。这几年陕西一直在闹灾荒,今年尤其厉害,真正是赤地千里,路有饿殍,死人无数,朝廷派了数位钦差前去赈灾,结果大半的赈灾粮米都被各级贪官污吏贪墨,流进老百姓口袋里的粮食是十不足一。先是陕北白诸县数百农民杀死知县,揭开了起义的序幕。陕北巡抚得报后,因为害怕朝廷怪罪,竟充耳不闻,没有将起义军消灭在萌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