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你死。”
……
苏宓眼眶泛红,她倾身向前,双手勾住乔天离的脖颈,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双唇贴近他的耳边,低语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我现在要去找他,或许我会跟他一起离开,或许会是他一个人独自回来,不管如何,请你不要生宓儿的气,宓儿这一生最感激的事情就是遇见你。再见。”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乔天离的脸颊,未等他反应过来,苏宓已经撒开手,转身往江景峯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知道自己这样只留下一个背影对乔天离来说十分残忍,但她的内心何尝不痛?六百年后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乔天离,对于她是毫无意义的,只是因为六百年后还有一个刘仲鸣的转世,她能选择追随的,便只能是这一个故意利用她伤害她的人。这也许就是孽缘。
八角亭里,江景峯双手交叉胸前,斜身靠在大圆柱上,他微眯着眼睛,看着苏宓从远处一点一点地想自己靠近。
她今天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宽松的粗线毛衣,围着一条大围脖,头发利落地绑成一条大马尾,清丽的脸庞和脱俗的气质,让她在初冬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动人,就像是山林里的跳动的精灵一般。
“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江景峯站直身体,嘴角勾起弯弯的一个弧度。
“谢谢你肯来见我。”苏宓站到他的跟前,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或者畏缩,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或邪或魅的笑容。
“我们之后要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只要不拒绝我的邀约。说罢,找到这里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想说个故事给你听。”
“好。”
江景峯的平静让苏宓开始不太平静,今天她要说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但见他这副模样,她突然有预感事情大概无法如愿。她道:“我是来自六百年前永乐年间的鬼,不是一只普通的女鬼。”
“我知道。”
苏宓接着说:“我是六百年前九安县第一富商刘淮舟二儿子刘仲鸣的妻子。”她的眼中开始有情绪浮动,也开始对冷漠的江景峯投以期待。
“我知道。”
苏宓一怔,他的平静让她有些无法接受。他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对此无动于衷?“我是你的妻子。”苏宓终于说出最后一句话。
江景峯的眉头终于动了一下,原本只看苏宓身后枯树的他终于还是将目光转到苏宓是身上,只见她清冷的脸庞下有一股热切和冲动,如果只用“动情”这个词来形容苏宓是不够的,因为她除了动情,还有激动,还有期待,还有埋怨……
“你知道我并不是你的丈夫。”江景峯用听起来很耐心的,解释的口吻说:“我不是六百年前的古人,我是生在现代社会八十年代的人。虽然我或许和你丈夫有相似的一张脸,但我不是他,我只是江。景,峯。”
“可是你是他的转世,你前世,在六百年前,你是我的丈夫。我死在你的怀里。当时你哭着说要陪我一起走,你说怕自己走晚了,来生就遇不到我了。”苏宓激动地往前踏进一步,双手拉住江景峯的手臂,眼眶里已经有泪花在闪动。
江景峯沉默不语,他静静地看着苏宓。也不推开她的手,就那么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看她的两行清泪慢慢滑落。看她一脸哀伤。
他在等着她说话,或者在等着她放弃。
“仲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三角池旁边救了我,若不是你伸手拦腰将我接住。我已经浸溺池中;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在县郊的梅林驿道你为了帮我抢回包袱赤手和盗贼打架。从小只会写字的手第一次打伤别人;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你送我一首诗,你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从此我们许下白首之约,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我而言,都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你说你已不是当时的你,那来世再为夫妻的誓言也是假的吗?”
苏宓提泪涟涟,前世的回忆每一次回想,都心痛如刀割,尤其是在当被告知曾经深爱的那个男人在酝酿着一个阴谋要对付自己的时候,她觉得天已经崩塌。心中的爱变得复杂,她原不想得,如今却更想得。
或许,把前世的事情说与他听,或许他能忆起,或许他会动情,或许,他会放弃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所以她告别了乔天离,她请求乔天离可以原谅她,在她心中最好的结果是江景峯跟她一起离开,最坏的结果是江景峯像对待袁夕颜那样将自己了结了。
“苏宓,”江景峯终于推开她的手,他收起了嘴角的那一抹不羁的笑容,郑重道:“我知道你们六百年前的感情,我知道你和他之间那动人悱恻的爱情,我甚至知道你的死不是一起意外,但是,我不是他,我这一世没有履行他的誓言的责任。事实上,我看重的不是什么前世今生,而是这一世的无奈抉择,我也有我的难言痛苦,那个不可告人的痛苦和秘密让我几乎要崩溃,但我选择了去承受。我这一世注定是悲剧,因为我爱的人也都离开了我,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她们受到的伤回报在你身上,只有你从这个世界消失,我至亲至爱的人才能回到身边。”
“苏宓,对不起,前世于你或许是情,但这一世与我们,只能是孽。”
江景峯只留下一个背影,在苏宓再度崩溃之前,在苏宓哭泣之前,他选择了离开。“能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啊,别被前世的情爱所羁绊,在你在面对更加痛苦的事情之前,请忘记前世的他和今世的我。”
透过眼泪,江景峯远去的身影一直在摇晃,苏宓靠在柱子上,身体无力地往下滑,最后,坐在冰凉的地上。
一直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的乔天离看着已然崩溃的苏宓,他心痛如绞。如果爱情是毒药,那这一定是最毒的,它能让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品尝了死的滋味,更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再死一次。
但爱不仅仅只是毒药,它也是一剂救命的药,就在苏宓诉说前世的时候,就在她恳求江景峯的时候,他几乎心动了。这个女人的爱是那么坚定,虽然她柔弱,但她用最热烈的爱在维持着六百年的情缘,如果没有发生那件可怕的事情,也许江景峯会爱上这样一个痴情的女鬼。
可是天不遂人愿,江景峯的福气也许早在六百年前就被剥夺了。这一世,他遇见苏宓之前,已经有一个让他爱到无法自拔的女人,在他遇见苏宓之前,已经有人为他谱写了命运之章。这一份孽缘,彻底地分开了他和苏宓,也彻底地伤了苏宓的心。
ps:
对不起,晚了点~~加班加点的~求原谅,哈哈
☆、第一一一章 表白
十二月末的南州市已经正式进入冬季,树叶枯黄了,风变得更加凛冽,尽管阳光很充足,但还是阻止不了寒气。苏宓便一直那么靠坐在柱子边上,眼泪不断线般地从眼眶中逃出,一股闷气一直压在嗓子眼,委屈和担忧纠结在了一起。
江景峯说了什么?
他说了不在乎前世,只在乎今生,而今生的他没有必要履行前世的刘仲鸣的责任……他还说他的至亲至爱都离开了他,只有将那些伤痛报复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她们才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口中说的痛苦和秘密到底是什么?他在承受着怎样的苦,才会这般绝情?
苏宓一脸呆滞,心乱如麻的她不知天色已经渐渐变黑。也不知乔天离一直就在她的身后。乔天离靠着树干也陷入沉思,虽然他的眼睛看得不再是苏宓那凄苦的背影,但脑海里的一切却全都是她。何时起对苏宓这般用情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女鬼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他习惯去关心她,去担心她,为她所有事情操心。当习惯已经形成的时候,他便不再去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因为心疼她已经成为了习惯。
树枝上还有顽强的叶子,但最终还是在瑟瑟的寒风的抚掠下离开了树枝,石阶山路已经铺满了枯叶,不远处走来一个拿着扫帚的小和尚,他礼貌地对乔天离施了一个佛礼,道:“乔施主您好,元门寺马上就要闭寺了,还请您从正门离开。”
乔天离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尘,对小和尚回礼,然后才大步走向苏宓。
“回去吧。这里要关门了。”
苏宓抬眼看着乔天离,脸上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乔天离伸出一只手在苏宓跟前示意要拉她起来。她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最后自己支身起来,她苦涩道:“那我和他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乔天离微微点头,他的眼睛清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他只是和苏宓在这个只有落叶的后山闲逛了一下午一般。“走吧。再不走的话我们就只能在这山上过夜了,你是鬼不怕荒山野岭,但我起码还是一个人啊。”
苏宓勉强一笑。沿着台阶慢慢离开后山。元门寺几乎已经没有游客了,能看见的都是在忙着清洁打扫的寺庙人员。
乔天离取了车,苏宓刚关上车门,他突然转头看向她,眼里闪烁着光彩。他道:“这里离九安县近,我们要不要进去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