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卿听到周允这句话,脸上的笑意不觉更深。封隐却神色淡淡,接过了下面呈上来的几本册子,那册子的纸页很多都已经泛黄,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些年岁。
哐当——
首座的青花瓷杯骤然落地,名贵的杯子变成了一堆碎片,付清欢神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从座位上倒了下去!
“清欢!”封隐立即丢下账簿去扶她,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布满了紧张,“来人,宣太医!”
封隐将付清欢从座上抱了起来,根本不去管两边的大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大臣大气都不敢出,任谁都知道先前皇后被掳,封隐是用如何狠辣的手段处置那些罪犯的。
“皇上。”颜玉卿的声音冷静,脸上的笑容却几乎消失殆尽,“皇后可以交给御医处理,您还是先……”
“住口!”脸色骤然一凝,根本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皇后出血了……”有一名大臣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众人都看到被封隐抱在怀中的付清欢,裙角滴下不少殷红的血来,封隐每走几步,地上便留下一小片血迹。
“这皇后不是还没出月子么,就算身子骨再强健也不能这么乱来……”
“是啊我夫人当年生完孩子,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十日,屋子里连窗户都没开……”
封隐完全不顾众人的议论,出了大殿,直奔长宁宫,外头的几名宫人连忙跟了上去。
“娘娘!”晚晴在一旁吓白了脸,“怎么忽然出血了!”
封隐径直把人放到床上,把付清欢沾着血污的裙子撕开,随后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付清欢却连忙又用破碎的衣裙盖住了腿,痛苦地低吟起来。
晚晴跑到床边,却被封隐用身子挡开了,“去打水来。”
“是……”晚晴哆嗦着嘴又跑了出去。
付清欢一边痛呼,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抬手去握住封隐的手,封隐更加用力的反握住她的,眼圈忽然有些泛红。
张御医很快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这一地的血迹简直触目惊心,他先前替付清欢诊过脉,虽说这皇后先前早产身体亏损严重,但是不知道皇上替她寻来了什么灵丹妙药,竟让她的身体短时间内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还强健了一些。
结果现在却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如果皇后当真情况不妙,他这个先前诊断说皇后身体无恙的御医也脱不了关系。
张御医进入内室后向封隐行了个礼,随后把手指搭在了付清欢手腕上,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刚要对封隐开口,却被封隐带着威慑与胁迫的眼神瞪了一下,随后便听到付清欢更加大声地叫喊起来。
张御医张了张嘴,跟封隐对视了数秒,随后直接跪在了地上,高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样的状况是臣始料未及的,臣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废话多说无益,还不赶紧救治朕的皇后!”
“遵旨!”张御医说完回身打开医箱,取出纱布和上药,小心翼翼地把付清欢的衣裙拉开一些,出血的地方,显然是那道三寸长的伤口!
待到伤口包扎完毕,付清欢的叫唤声轻了一些,封隐看着张御医装模作样地开完方子,又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最后放他出去。
“为什么这么做?”封隐压低了声音,看向床上的付清欢。
“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
☆、274.第274章 一诺千金
“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付清欢目光灼灼地看向封隐,“颜玉卿看样子一半是冲着你来的,我不能看他再这么说下去。你跟周允的关系还不能撇清,现在收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算你不这么做,朕自然也会有办法解决。颜玉卿呈上的账簿就算是真的,朕也可以让刑部的人去考据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以让朕收拾好残局。”
“可是既然颜玉卿说得出做得出,那他肯定也料到了你会这么处理,万一他还留了后手呢?”付清欢眼神晦暗不清,“不要忘了,他原先和苏笑生打过交道,而苏笑生带着神秘男离开陵安的时间,正好和他们返程的时间相近,或许这件事就是他们两个人联手设计的。”
“这件事是朕的疏忽,颜玉卿与我从来都算不上真正的盟友,这只狐狸藏了半年的尾巴,朕便对他掉以轻心。但不论发生,朕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封隐的表情肃然,眼里却带着柔和,“你十五岁之前不曾遇到我,纵然颠沛流离,却也不至于受到重伤。你在王府当了十五年痴人,更是连一丝毫发都没有受到伤害,但是自从你醒来,与朕相伴,便事故频频,好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朕从来不是个轻诺的人,朕发誓护你周全,却一次次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付清欢轻笑了一声,随后正色道,“没事啦,这个伤不重,我下手有分寸的,只是看上去流了不少血有些吓人而已。”
“你不知道,”封隐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每七日饮你一次心口血,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付清欢闻言耳根微微一红,“我这不好好的嘛,就当促进身体的血液循环……对了,你这样就把那些文武大臣丢在大殿里,真的没事吗?”
“他们没胆子现在闯进来,除非有人造反到了宫门外。”封隐起身把沾了血污的外袍脱下,丢在一旁的凳子上,“朕去叫晚晴给你煮些补血强身的汤药,你安心在这里休息,外面的事自由朕来应付。”
付清欢点了点头,以为封隐吩咐完了会出去处理事情,结果他又折返回来。
“你真的不去管他们?”
“朝中被周允拉拢的人大有人在,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又想拿好处又想要好名声的人才会不得不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封隐眸色一深,“朕要的就是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先让他们自由争论一番,朕晚点过去不迟。”
“颜玉卿这会怕是已经被他们围起来了。”
“他哪里会怕那些人?”封隐冷笑道,“先前他为了保护苏笑生,几乎连命都豁出去了,现在又岂会怕那些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书生不成?”
“你不说,我几乎都快忘了,苏笑生之前与旧忠王府的关系。这么说来那些账,应该是苏笑生跟他一起找出来的。苏笑生之前在北陵朝廷里安插了不少的眼线,颜玉卿又抓着不少大臣的把柄,他们两个联手,要想翻出那些账目就不是难事了。”
“所以朕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苏笑生的眼线也连根拔出。先前清了王兆与秦宗凯,就是吃掉了他最大的两颗棋子,剩下的那些只要能找出来,清理起来便不难。”封隐拿了块帕子,轻轻擦着付清欢额头上的冷汗,随后又擦了擦自己的,付清欢的汗是疼出来的,而他的则是急出来的。“而且周允眼看着要出事,必定会将自己先前克扣的赃银洗白,有这个财力和能力这么帮他的,北陵只有一家。”
“江家?”
“是。”
“可是江家不涉政事,怎会愿意为了一个外姓的女婿铤而走险?”付清欢不解道。
“你忘了,宫里还有一个江心柔。”封隐把帕子丢开,目光一软,从前的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人牵挂至此。
付清欢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他知道封隐连带着收拾江家,基本上是为了替她出江心柔那口气。
封隐却补充了一句,“你为了朕什么都肯做,朕为了你,自然也是如此。”
付清欢默然,封隐重新走到她边上,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你做的够多了。”
“那颜玉卿这么做,你还打算将皇位给他?”付清欢抬眼看他。
“我二哥不想当皇帝,封凉虽然自身条件出色,但毕竟是他的养子,宗亲连我都很难接受,就更不能接受一个完全没有北陵皇室血统的人继位。颜玉卿是继位最好的人选,他有这个心也有这个力。但是,”封隐顿了顿,长眸一窄,“这个皇位虽说迟早是他的,但是朕不给,他不能抢。”
付清欢听着这话莫名觉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兴许是为了刘岚,所以心急了吧。”付清欢垂眸道,“今日他来见刘岚,刘岚却避之不及,这其中虽有刘岚自己的不甘,但更多的其实是人言与宗法的压力,颜玉卿应该是觉得,若是他能当上皇帝,就有办法力排众议,让刘岚毫无顾忌地跟着自己。”
“朕知道,所以朕这回便放他一马。”
“那臣妾便替他谢过皇上不怪之恩了。”付清欢笑眼弯弯。
“你替他做什么,”封隐忍不住眉头一皱,“你何必去管他那些破事,他那是自作孽不可活,朕就算再不济,也断然不会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刘氏不理他那是天经地义。朕现在只想替他把烂摊子收拾掉一部分,然后去将四大将军与郑国的情义债偿还了,再将那个神秘男的头亲手割下来,最后陪着你颐养天年,跟着孩子共享天伦之乐。这个承诺,朕一定说到做到。”
付清欢心里暖得几乎化开来,从她跟着他回来的那一秒开始,她就担心自己是否会重蹈覆辙,而封隐似乎也在用尽一切方式告诉她,她不会为之前的决定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