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校过翠峰的学业后,老太爷表示很满意,摸了摸胡须,勉励了几句,慢慢的踱着步子出去了——他忙着呢,那些啰里啰嗦的话,还是让他们娘儿们说去吧。
大家和乐融融,谁也没有提起关于苗翠花去京城的事情。
这让苗翠花松了口气,她是真怕姥娘会不会反悔了让她回齐家来。
不过,她总觉得似乎大家的态度有点怪,准确的说,应该是看她和翠峰的眼神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难不成是有什么人看他们姐弟两个不顺眼,所以提前搞了鬼?
忽然间,一个名字闯进了她的记忆——珍珠。
她走时,是背着谋害珍珠小产的嫌疑走的,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她又有姥娘护着,但无疑是她的嫌隙最大。珍珠……不会是真的把她当成了罪魁祸首,恨了几个月吧?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是她想错了。
就在她回到住处,跟织锦她们寒暄了一阵子后,正准备躺倒在床一睡不起的时候。齐絮找来了。
进门也不多废话。而苗翠花也没心思去在意齐絮的语气,她的注意力全被齐絮所说的话给吸引了。
怪不得大家的态度古怪呢。
怪不得苗富贵当初离开京城那么干脆呢。
敢情苗富贵是拖家带口的跑燕南来了,比她早动身几天。却只比她早到了一天。
人家一来就先亮明了身份。
当然,齐家上下没一个欢迎的,毕竟,齐香玉死的可不怎么安稳。
但为难的就是苗富贵现在是豁出去了。他一光脚的还会怕穿鞋的?
反正我人就在你家门口了,反正我就是你家姑爷了。现在我无家可归来投奔,你们要是半点脸面不要,就把我丢门口呗。
实话说,如果苗富贵真是一个人来的。说不住齐老太太也就忍着气放进来了。毕竟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弄的太难看,苗富贵不要脸。齐家还要脸呢。
可关键就是,苗富贵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刘荷花,以及他和刘荷花生的两个儿子呢。这让齐家哪个能忍得下这口气?哪怕跟苗翠花早有嫌隙的二太太也恼了,这不是专门打齐家的脸么。
“都是你惹来的麻烦,闹得家里大过年的都不消停。”齐絮恨恨的瞪着苗翠花,“你一回来就要出事,晦气死了,以后别回来!”
“别回来?”苗翠花嗤笑一声,“偏老太太她从早到晚的惦记着要我回来呢,你还能当得了她的主?别的不说,就算是为了让你不高兴,我也要回来啊。”
齐絮顿时气得甩了袖子扭身走了。
虽说是气走了齐絮,但苗翠花心里也没觉得多高兴,她是真没想到苗富贵竟然会跑来燕南。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困了,寻思了下就披了斗篷出了门。
雪还是没停,飘飘乎乎下了一个白天了,不过,这会儿到时比先前小了许多。
路上已经被下人扫出了道撒上了煤灰,沿着曲曲折折的小道,她往大太太那里去了。
她要问问齐家准备怎样应付苗富贵。
听苗翠花提起此事,大太太不快的沉下了脸:“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拿这样的小事去搅扰你休息?”
“反正事情我是知道了,舅妈也别气恼,这事儿不是我那里的丫鬟婆子说的,你可别去罚她们。”苗翠花笑嘻嘻的说,“我把他收拾了一顿,他这是无处可去了才跑这里来,不知舅妈打算如何应付?老太太她可是已经知道了?”
大太太眉头微皱,但也没有再瞒着苗翠花,摇摇头道:“老太太自然是已经知道了的,只是这大过年的,老太太不想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
所以,打算给点钱,赶紧打发苗富贵走人?
听完大太太的话,苗翠花笑着摇了摇头,说:“行不通的。”
“为何?”
“他尝到了甜头,岂会轻易放手?少不了会隔段时间就来一趟。”苗翠花轻轻抿起了唇。
大太太有些烦心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抿了一口,搁下茶杯说:“我又何尝不知?可他终归是你的父亲,况且我们也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人家,总不能痛下杀手。这大过年的,也只好暂且安抚他了……”
苗翠花皱眉沉思,想了好一阵子,忽然冷笑了起来:“想拿钱,没那么容易。”
闻言,大太太诧异的看了过去。这个外甥女一向是有些机敏心思的,难不成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的。
不得不说,齐家毕竟家大业大,过于在意名声,反而束手束脚,况且又与市井隔绝,并不懂得普通百姓的心思。
而她,在京城抽了苗富贵釜底的薪柴,到了燕南,也要抽第二次。
第二天一早,苗富贵就敲响了齐家的门。
齐家说了,今天会给他答复,他倒要看看齐家还要不要脸面。
至于他的脸么,反正现在都这样了,要不要也没什么意思。
“你?我家姑爷?”开门的小厮上下打量了苗富贵一眼,立刻对同伴嗤笑起来,“听见没,他说他是咱家姑爷,咱家有这么丢人的姑爷么?”
另一个小厮也哈哈大笑:“我看他是梦还没醒吧,这种货色,也就配在梦里做咱家姑爷了。”
“我看看是谁冒充我爹呢。”
一个熟悉的让苗富贵心都发颤的声音响了起来。L
☆、284 冒充的
苗翠花从门内走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与下面的苗富贵对视。
她穿着厚厚的棉袄,披着狐皮斗篷,手里是小巧温热的手炉。
苗富贵穿着去年的旧袄,两手抄在袖子里,抖抖索索的站在那里。
昨儿下了一天的雪,如今雪停了,空气干冷干冷的,偶然起一阵风,便会带起一层雪沫儿,刮在脸上刺骨的疼。
“翠花……”
苗富贵刚开了个头,就被苗翠花给打断了。
她说:“你就是那个来冒充我爹的?”不等苗富贵开口,她就沉着脸对左右小厮及里头看热闹的家丁说,“就这么个骗子,你们不说乱棍将他打出,还想请他进门喝茶是怎么的?”
“翠花,你瞎说啥,我就是你爹!”苗富贵急了,他紧赶慢赶的往燕南来,就是想在苗翠花回来之前捞一笔就走,哪想到还没等钱到手,这死丫头就回来了。
“我爹早死了,你来冒充也好歹装装样儿,你看看你那一身,再看看你那脸,你能生出我这样的闺女来?”
可不是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俩人压根看不出半点基因上的关系。
实话说,苗翠花虽然长得更像齐香玉些,但也有些许地方随了苗富贵。毕竟,苗富贵如果长得五大三粗一脸褶子,半夜挂门口都能防贼的话,刘荷花也不会看上他啊。
不过,现在的苗翠花锦衣华服,打扮的干净整齐。可苗富贵呢?不说是个叫花子吧,可也差不哪儿去了,毕竟他刚刚狼狈的赶到燕南啊。这样的两个人。哪有半点相似之处。
“好……你好……”苗富贵抖着手指指着苗翠花,半晌才挤出话来,“我看你是不打算清静的过这个年了……我倒要看看,齐家还要不要脸!”
“脸?”苗翠花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齐家的脸好好的呢,用得着你一个骗子来给?趁早给我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少出来招摇撞骗。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种人?哼,昨儿来的路上就遇见了,跟你一样冒充什么见鬼的亲戚。提了一篓子鸡蛋就当是亲戚来串门,结果把人家家里偷了个干净。”
懒得跟苗富贵废话更多,苗翠花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了。
临走时。她还交代小厮,一定要让这个冒充她爹的男人赶紧滚蛋。
无缘无故的惹了表小姐不高兴。两个小厮心里也很不高兴,再看看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苗富贵,他们顿时咬起了牙齿。
你丫一个骗子连累我们的罪了表小姐,你还敢咬牙了。你有种来咬我啊,看我不揍死你的!
苗富贵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苗翠花一来。他是休想进齐家的,低头想了想。他也转身回去了。
“你说死丫头回来了?”刘荷花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抱怨,“我就说你不该找那么慢的车,路上耽搁了多少工夫,本来差点就得手的,现在那丫头一来,啥都没了,这可咋办?你看这店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咱不饿死也得冻死,大福的衣裳旧了,穿着冷,也该再做件了,现在啥都没有,可怎么做?还有大财……”
苗富贵没开口,只是忍不住急发起了呆。
他想不明白,原本温柔体贴的妻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的庸俗女人。他何尝不想租辆快车尽快赶到燕南,可所有银子都被郑多娣那个贱人偷走,他哪里还有钱?就连这次来燕南的盘缠,那也是他变卖了所有不能随身携带的家当后凑出来的。
横竖,京城是不能再回去了的,他可以带着荷花和孩子们去个小些的府城或县城,用拿到的钱重新开间店,以图东山再起。可荷花从来没想过,只是一味的指责抱怨。
其实,这也不能怪刘荷花,谁让她原先在苗记包子店时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每天除了看好孩子什么都不用管,吃得也比过去好,如今突然被打落泥土,她还真习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