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兼京职,但也是御封的车骑将军啊…这些日子没见他怎么在京城待,基本每日都往返禺郊大营的!他说过,不会常留在盛京,总有一天还是要回西北…”卫瑢不满地嘀咕着。
卫瑢的这番话倒是出乎意料,卫瑜也是一惊,脱口而出道:“他…他还要回去呀?”
“是啊,前两天指导我武举的时候我才问的,他就是这么答的。”卫瑢没发现妹妹的反常,继续道,“要我说,男子汉就当这样!抛热血,洒疆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英勇杀敌,马革裹尸还…”
卫瑢继续远目高谈阔论着,完全无视了自己妹妹已经默默地缩回去,低着头开始揉袖口玩儿。
“好了!乱七八糟说什么呢,你要是敢洒一滴血你给我试试!”朝容长公主看了眼卫瑜,扭头呵斥他道,“别你容廷哥哥说什么你都听!他不娶妻了?不要孩子了?你看安平公夫人答不答应。”
卫瑢也觉得自己犯了和祖父一样的错误,果真太惬意的氛围就容易不小心吐真话…
安分地坐回到椅子上去,偏头看见妹妹神情不太对,以为是被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心里一暖,温柔的摸摸她的长发安慰道:“小妹乖,别担心啊,哥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血也不是那么好洒的。”
结果换来卫瑜幽幽地抬起头瞟他一眼,随便“哦”了一声,又低头继续玩儿袖口去了。
卫瑜的心情有些低落。
按照方才卫瑢的话来讲,东陵殊应当是完全没有考虑个人事情的想法的。他的心思在整个西北军队上,在为西北边塞筑起铁墙上。如今待在盛京只是暂时的,他还要回到那遥远的西北大营,而她,也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短暂过客而已。
或许连个过客都算不上,如五年前他不在乎谁与他齐名一般,五年之后的心里也不会记得住她。
可是在之前相处中,总隐隐觉得他待自己不太一般呐?难道是自己心里有鬼,又自作多情了?
卫瑜鼓鼓脸蛋,忍不住细细回忆着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甚至每一句话。然后悲剧的发现,大部分自己都记的那么的清楚,好似回放电影般历历在目。
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心里有了他,就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也是特别的吧!
卫瑜轻轻吐出一口气。
晃晃脑袋,为自己打气道:“卫瑜呀卫瑜,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可真的不能露出端倪,让别人看了笑话了…”
朝容长公主心疼自己女儿,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埋怨他哪壶不提提哪壶。
卫瑢有些委屈。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突然从香饽饽变成人人嫌了…
“嗯…母亲,阿瑢得了状元,在家里肯定是要摆上几桌的。过几天又是阿瑜的生辰,您看是合在一起,还是分开办呢?”杜氏见气氛不对,出来打着圆场。
“老爷的意思呢?”朝容长公主看向卫丞。
“既凑到了一起,就合起来办了吧!总归你们请的都是年轻人,招待的时候注意勿失礼也就是了。”
卫瑜本想说那自己的就不必专门办了,但见父亲语气坚决,也就没有说出口。
罢了,倒时候姑娘们在内院,公子哥们在外院,互不干涉好了。
反正那个谁,眼不见心不乱,她是要能避则避了。
☆、第五十九章 亲笔绘容颜
三月二十九,是卫瑜十八岁的生辰。
一大早,她就被百合和银杏提溜了起来。穿上新做的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绫鸾衣,外面搭着兔毛的收腰纯白坎肩,乌发整齐地束成高椎髻,斜着插了一支镂空的孔雀钗,鬓下饰着两串印金片,薄如蝉翼。当真是肤如凝脂,眉目如画,让人看着由内而外地舒服动人。
全家人坐在一起用了早膳,卫瑜咬着长寿面,在众人的监督下一点点地不咬断吃干净了。
镇国公和朝容长公主送的是一把翡翠精琢而成的长命锁饰。卫治亲笔写了一首长赋,词藻不甚华丽,却朴华真情,令人动容。卫珩夫妇赠了她一册极难寻的前朝书法家的习本,而卫瑢送的是亲手雕的一把木剑,剑柄上面还刻着一个瑜字。
卫瑜满足地一一收下,让百合放了起来。
来客最早的并不是卫瑜以为的杜珂或东陵依依,而是萧澹。只见他依旧白衣翩然,如在寒天中的一缕暖风,让人熨帖。
卫瑢用胳膊戳了戳卫珩,小声哼唧道:“萧大哥来的这么早,肯定不是奔着祝贺我来的…”
卫珩笑而不语,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
果然,萧澹在问过礼后,直接与卫瑜到一边说话去了。
连卫治也凑了过来,翘翘胡子不满道:“哼哼,连我这个老师也抛到脑后喽…”
卫瑜不晓得身后的幽怨,与萧澹一边走着一边道:“阿拙,今年给我备了什么礼物?”
“礼物?并没有准备啊。”萧澹笑的清爽,“我是来参加阿瑢的状元宴的,为何要给你带礼物?”
“…你!”卫瑜气的牙痒痒,脸鼓鼓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状元宴出门右拐!”
萧澹看的心里柔软,似乎这段时间来的压力与劳累都一扫而光了。他多想像小时候那样,在她生气的时候用指头去戳她圆滚滚的脸,直把她戳的自己忍不住笑开。
而如今是不能了,他的手顿了顿,还是背到了身后。
又走了一段,见萧澹还没有改口,卫瑜忍不住斜眼去看他,这个角度正看见他好看的下颌,以及微笑着的唇角。
垂下头,突然觉得自己也好好笑,嘴角动了动,也牵起了弧度。
两人走着走着,萧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礼物嘛,也不是就没有…但效果,我可保不准。”
“嗯?”卫瑜猜不透。
回过神来,只见被萧澹引着竟走到了祖父卫治的院落中。因他喜静,这处院落较偏寂,所以才走了这么长时间。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礼物在这里。”萧澹神秘地笑笑,用指头在唇角点了点,放慢脚步轻轻地走进去。
这一举动充分激发了卫瑜的好奇心,她不禁屏住呼吸,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就看见萧澹轻车熟路地把他老师的笔墨纸砚搬了出来,铺开一张空白的长卷轴,笑眯眯地指了指卫瑜。
“这是…做什么呀?”
“赠你一幅画坛师匠耘木子的美人图,亲笔现做的。”萧澹一边低头研墨,一边道。
“…那你刚刚那么轻声轻脚的干嘛呐?”
“哦,怕那个这不让动那也不让碰的小书童还在。”
“……”
很快的,萧澹的墨就磨好了,指了指旁边石头,示意卫瑜摆个姿势。
卫瑜有些没脾气地走过去,随意地坐在了大石头上,并没有多余的造型。
萧澹也不多求,复而低头开始描画起来。
小时候他就常常拿卫瑜练笔,坐着的、站着的、哭着的、笑着的…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他用画来记录着卫瑜的成长,书房中堆的满满的都是她。
但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他的画就断了,至此再也没有动过笔。
人人都道耘木子擅花鸟,却不知他画的最多的,是人像。
只是除了她,再没有画过别人罢了。
看着萧澹认真地作着画,卫瑜心中也很是怀念。
一方面为重拾小时候的记忆而感动,另一方面也忽然忆起在马场时和杜珂说过的话。如今看来,只是说起来容易,自己与萧澹的相处方式已成习惯,若要保持距离,哪能是说走就走的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这么神飘海外,恍恍惚惚间,萧澹收起了最后一笔,舒了口气抬头道:“完成了。来看看,对这礼物可还满意?”
卫瑜像是被惊醒,起身走到萧澹身旁看去。
画面中的女子正是她今天的打扮,明眸琼鼻,唇瓣不涂而朱,闲闲地倚在石头上,神情淡静,像是在想着些什么,透着一股子的温暖。
若不是极用心,是画不出那等内在的神韵的。
“如何,喜欢吗?”
卫瑜点点头:“喜欢。”
“倒比以前好说话了许多,小时候哪次不是嫌这里画胖了就是眼睛画小了,顶顶难伺候。”
卫瑜瞪了他一眼。
“画干还得等一会儿,我们先回前面去吧,省的你的客人们找不见主人。”
“…嗯。”
在回去的路上有些起风了,萧澹换到了挡风那一侧,不让卫瑜吹到。
卫瑜拢了拢坎肩,开口问到:“阿拙,前一段你都做什么去了?我听母亲说…你府中出了事?”
萧澹语气轻松:“没什么大事,我还能应付。”
“阿拙,你不要瞒我。”卫瑜认真道,“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只要你说出来,我也可以出出主意。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扛着强。”
萧澹心里听的暖融融的,但见她一脸严肃,忍不住失笑道:“当真无大碍。阿瑜,你要相信我,这点事还不能把我压垮。”
“我自是信你的…”
萧澹见这姑娘忽然就情绪低落下来,不由微微叹口气。
本不愿说这些事让她心烦的。就算再难再累,只要他能扛得住,就不想让她沾染到一点。但他也不能任她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只得整理下思路,开口解释道:“阿瑜,你可知道八卦阴阳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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