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箭穿心。”劳阳答道,“‘简兰’姑娘一死,方知府便下令放箭,那些刺客以‘简兰’姑娘的尸首为盾,且战且走,最终还是逃脱了。
简兰姑娘的尸首被丢弃在府衙外面的巷子里,已经被箭矢射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萧正乾听完摸着胡子沉思起来,两个容貌相似的女子,一个中箭身亡,一个被人劫走,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有意为之。
那么,目的何在?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劫走贺红莲,需要一拨刺客做诱饵,在哪里不能弄出动静来,何必非要跑到看押人证的地方大闹一场?只有一种解释,劫狱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杀死“简兰”。
可是为什么要杀死“简兰”呢?杀人灭口,也应该去杀事败暴露的贺红莲才对。
该杀的劫走了,不该杀的却费尽心机杀死了……
“圣上。”裕德轻喊一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圣上,济南府知府方大人求见。”
“来得正好。”萧正乾一挥手,“宣。”
裕德答应一声出去传旨,不一时工夫,方知府便满头大汗地来了,进门“噗通”一声跪下,“圣上,微臣前来领罪……”
“府衙发生的事情朕都知道了,你不必赘述。”萧正乾不耐烦听他说唱,他一张口便打断了他,“朕只想知道,那些刺客是何来历?”
方知府汗出如浆,却不敢擦,只好半眯着眼睛,免得汗水流进眼睛里,“回圣上,那些刺客的身份来历目前尚未查明。
眼下是深夜,想必他们还在城中。微臣已经派出府衙官兵在城中搜查,城墙与四门也加派人手巡查。只是雾气太重,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查到他们的踪迹……”
萧正乾眸色沉了一沉,“中箭而亡的确是‘简兰’无疑?”
“是。”方知府听他不再追问刺客的事情,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这声“是”答得格外响亮,“微臣已经吩咐仵作查验过了,尸首虽已经面目全非,不过身上的胎记以及衣着首饰,都能证明是‘简兰’无疑。”
“除了贺红莲和‘简兰’,可有其他人被劫或者伤亡?”
“回圣上,被劫走的只有贺红莲,死的只有‘简兰’。看守大牢的狱卒都被打晕了,并无大碍,再有就是刺客逃走的时候,打伤了几名府兵……”
萧正乾没有继续问下去,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坐了回去,“方爱卿,你且回府衙,继续派人追查刺客的下落,尽量不要扰民。”
“是,微臣定当全力以赴,将功赎罪。”方知府信誓旦旦地磕了头,便匆匆退了下去。
萧正乾将目光投向劳阳,“劳侍卫。”
“微臣在。”劳阳赶忙躬身待命。
“你马上去查一查,今日……不,昨日堂审前后,进出府衙的都有哪些人,都有什么人跟方宏生以及府衙的人有过接触。”萧正乾眸色一沉,加重了语气,“记住,要一个不落地给朕查清楚。”
有这样一伙对大内侍卫了若指掌的刺客在他卧榻之畔肆意横行,不查清楚如何安睡?
——L
☆、第430章 朕该如何称呼你?
未免那群刺客劫囚之后再跑来弑君,禁卫军统领又从驻扎在城外的禁卫军营中调来一千五百人,五百进驻济安王府,保护帝后,另外一千人则配合府衙官兵进行搜查。
虽然萧正乾特意嘱咐了尽量不要扰民,可真正搜查起来怎么可能不扰民?刺客又不是傻子,不会站在显眼的地方等他们来抓,只能挨家挨户地敲门盘问。
这一夜,城中可谓是鸡飞狗跳,不知多少人在惶惶不安之中难以入眠。
可那群刺客就像会飞天遁地一般,在禁卫军和府衙官兵的联手控防和地毯式搜索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一亮,府衙闹了刺客、贺红莲被掳走、“简兰”丧命的消息便在市井坊间沸沸扬扬地传播开来。有人为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惊羡,有人为贺红莲这种黑心恶毒的人逃脱法网表示愤慨,更多的人则为简家那位命运多舛、红颜薄命的庶女嗟叹和惋惜。
还有一小部人对当今圣上表示同情。
从秦朝统一六国以来,泰山封禅就成了帝王证明自己乃“天授正统”的必经仪式。千朝万代传到了大梁朝,这个传统已经变得含蓄了许多,人们不再提“封禅”二字,而是用“祭天”或者“求雨”之类的名头来代替。
然而到泰山印证“皇权天授”的意义依然深入人心,哪位帝王登基之后,若不到泰山走一遭,就好像在皇位上坐不踏实一般。
像当今圣上这样,登基近二十年都没有驾临泰山的,已经算是帝王之中的异数了。
文武百官左一个上书。右一个进谏,好不容易将他说动了,定下了祭天的日子,太后病了;太后的病好不容易好了,过年了,过完年又赶上三年一度的大考;日期一推再推,好不容易离开京城。泰山发现了叛党。
到了济南府也没个消停。接二连三有人告御状。
明天就是祭天大典了,叛党的事情还没弄清楚,这又闹了刺客。
先帝三年来一回。回回都没啥大事,最危险的一次就是惊马。也不过是虚惊一场,还白得了济安王这么一个奋勇救驾的干儿子,稳赚不赔。
轮到当今圣上。却是*折折,没完没了。祭一回天怎么就那么难呢?
等祭天过后回了京城,少不得被人议论,说老天不太情愿让他当这个皇帝。
这个皇帝当得实在可怜!
好在萧正乾从来就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从他纵容何皇后宠溺萧乐林的行事作风之中就可见一斑。是以外面的人怎么说怎么想。他一概不予理会,只盯着那群刺客的来历这一块儿。
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劫走了人犯,劳阳也深感丢脸。存了将功补过的心思。做起事情来比往日更加速度和效率。这不,巳时未到。就将萧正乾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圣上,这是名单。”他将一份厚厚的折子双手递上,“从昨天早上解禁到昨天晚上宵禁,出入府衙以及与府衙上下有过接触的人全在上面了。
另外,今天早上解禁之后到过府衙和在府衙附近出现的人,微臣也在后面列了出来,请圣上过目。”
萧正乾“嗯”了一声,将名单接过来,从头到尾逐一挨个地看了起来。有引起他注意的,便细细询问劳阳,连送菜、送柴和送水都没有一眼略过。
看完合上折子,闭目沉思了半晌,再睁开眼睛,从听说府衙闹刺客就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小德子。”他扬声唤道。
“奴才在。”裕德赶忙躬下~身去。
“传周漱……”话说到一半,顿了一瞬,又改了口,“传简氏。”
裕德一心自己听错了,忙跟他确认道:“圣上,您可是要传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前来问话?”
“嗯。”萧正乾把头点了一点,着重强调道,“传简氏速速来见朕。”
裕德将惊讶之情藏在皮下,应了声“是”,便依着吩咐出门传旨。
因为要搜查刺客,街上严禁随意走动,加之何皇后半晚上没睡,直到天将亮才合了眼,女眷们也因此放了假,不必再跑到王府来刷“晨省问安”的日常任务。
小宝昨天一天没有吃到亲娘的奶,喝了几顿米糊,有些闹肚子。方氏主动接过操持圣上一家子早饭的活计,好让简莹留在采蓝院陪孩子。
简莹求之不得,和黏着她不肯离开的小宝一道酣畅淋漓地睡了个回笼觉。
才刚起床,还没洗脸,就接到了圣上传召的旨意,而且是急召。
“快快快,把那件天青纱的半臂拿过来。”
“二少夫人,胭脂要浓一些还是淡一些?”
“耳环耳环,忘戴耳环了。”
……
一番人仰马翻的忙碌之后,简莹总算收拾停当,被一群丫头簇拥着出了采蓝院,直奔孝友堂而来。
裕德在门口张望了半晌,才瞧见她姗姗迟来的身影,虽然不敢摆脸色,可说出来的话也不甚客气,“二少夫人快随咱家进去吧,圣上已经催问好几回了。”
简莹也不多费口舌解释什么,道一句“有劳公公”,便跟在他身后走进临时的御书房。
进门用余光一扫,见只有萧正乾一个坐在上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何皇后不在,否则这一大清早的,她可没有精神跟那个患有更年期综合症的女人磨牙。
走到龙案前两丈远的地方,喊着口号跪下见礼,“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正乾也不言语,挥了挥手,将包括裕德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发了下去。而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踱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插满珠翠的头顶,“朕该如何称呼你?简六小姐?简兰?抑或者,贺红莲?”
简莹心头一紧,伏在地上答道:“民妇以为,圣上还是称呼民妇简氏最为得当。”
萧正乾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慌乱,眉头微微地挑了起来,“简氏?那么朕是不是应该理解为,‘贺红莲’这个称呼可以排除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