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眨了眨眼,清澈的视线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在看到一脸青黑的黎简时微微一顿,却很快就移开来,平复了慌乱的心跳之后,才纯真地问道:“你们怎么这副表情?为什么不吃,难道是夫人做的面不好吃吗?”
众人连忙摇头,打着哈哈,“怎么可能,夫人的手艺天下无双。”
“没有没有,我们这是舍不得吃。”
“看看这红绿相交的颜色,闻闻着醉人心房的香味,简直让人不忍下口啊。”
……
听着众人违心的夸奖,腊梅顿时笑弯了眼,她的模样清丽可爱,不少将士红了脸,偷偷瞄着她,黎简则是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这么多人之中也不乏有实心眼的,“这面倒是好看,只是太咸了吧。”
四下俱是一静,不少人目光游移起来,不敢看腊梅的眼睛,甚至有人还掩饰性地扒了扒碗,脸上一苦,只是有腊梅看着,只能艰难地吞了下去。
作为元意最忠实的拥护者,腊梅怎么可能放任别人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她轻咳了一声,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们,“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简直枉费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看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些淳朴的汉子顿时内疚不安起来,搓了搓手,连忙问道:“腊梅姑娘,你快给我们说道说道,夫人有什么苦心呐。”
腊梅的大眼睛环视了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首先先和你们声明一下,夫人的手艺是极好的,京城里大受推崇的膳食坊还是夫人琢磨出来的方子呢。”
大家都不知道膳食坊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纷纷信服地点点头,心里多多少少少了对元意厨艺的置疑,就等腊梅揭秘元意的一片苦心。
“你们当夫人身怀身孕,为何要不辞劳苦地为你们下厨,还不是为了慰劳你们。”腊梅见情势不错,不再卖关子,言辞恳切,一脸认真,“夫人体谅大家烈日奔波,每日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体盐分流失,今天给大家做了咸汤面,是为了给你们补盐。”
大家还在不明觉厉地呆愣中,突然扑哧一声,不知道是谁笑了出来,众人齐齐望过去,原来是萧全忍不住笑了来,他的脸上还没没有隐去的笑意,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连忙摆摆手,忍笑道:“你们继续,别管我。”
站在他旁边的黎简却是黑了脸,僵硬地擦了擦脸上被喷上的面条,咬牙切齿地看着萧全,“萧全,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
一侧头,却见腊梅弯着眼看他,指了指他的头发,“头发上还有。”
黎简的脸上顿时黑红交错,默默地把头上的面条拿下来,那眼神几乎要把萧全凌迟。萧全虎躯一抖,干笑了一声,转而看向腊梅,“腊梅姑娘,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腊梅朝他眨了眨眼,了然地笑了笑,却没有忘记此次的目的,“所以说,夫人用心良苦,你们怎么能浪费,趁着面还热着,快吃了吧。”
这一下大家都不说话了,面面相觑,看着碗中的面为难起来,虽然夫人一片苦心,但是这面太难以下口了,就算是不忌口的糙汉子也忍受不了。
腊梅似乎不知道他们的为难,期待地看着他们,“快吃啊,看着你们吃掉,我好回去禀报夫人,让她开心开心。”
有人急中生智,眼睛圆溜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腊梅的食盒上,“腊梅姑娘,那你为何还要替大人准备粥饭,大人比我们还要补充那什么盐分呢。”
那人的话让众人醍醐灌顶,纷纷点头应和,都督大人都不吃,他们也有理由不吃啊。
腊梅心道不好,但是她素来有急智,脸上笑容不变,“谁说这是给大人要的,夫人如今有了身子,胃口变大,那一份是夫人的呢。”
这一下大家都无话可说了,只能在腊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把碗中咸得发苦的汤面吃了下去,大热天的吃这么咸的东西,简直就是酷刑。话说,夫人真是因为要慰劳他们?
腊梅紧紧地抿着嘴,才不让自己笑起来,视线一扫,发现还有人没吃,竟然是黎简,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黎大人,你不吃吗?”
黎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使劲地扒了几口,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向她亮起已经空荡荡的碗。
腊梅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脆生生地说道:“夫人知道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众人苦哈哈地点了点头,巴不得她快些离开,他们好去冲洗一下嘴里的味道。腊梅也不为难他们,蹦蹦跳跳了几步,继而不知道想到什么,步履稳重而从容地走开。
等到她一离开,方才还镇定的各位汉子顿时做鸟兽散,纷纷跑到河边狂饮,喝了好几口才压下口中的味道,看着天上已经露出来的晨阳,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夫人这一番热心肠简直是痛苦的折磨。想到鞍前马后地在夫人身边伺候、还甘之如饴的都督大人,不禁怜悯非常,果然要坐拥美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都督大人他,他也是一个苦命人呐。
376近乡情怯
腊梅这一通大忽悠当然是瞒着不敢告诉元意,直到她发现不少将士在那之后看她的眼神格外复杂,而腊梅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逼问了一通,才知道她竟然坑了人一把,顿时哭笑不得,却也奈何不了她。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腊梅一些变化,眉梢带着春色,整日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作为过来人的元意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丫头一看就是热恋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发现腊梅和黎简之间的气氛变得浮动起来,黎简的视线常常有意无意地落在腊梅的身上,那副样子分明是对腊梅动了心思。
他一个木头人总算是开窍了,还真不容易啊。
元意也没有点破,乐得在一旁看戏,一路上倒是多了不少滋味儿。一路上乱军曾经趁机偷袭过许多次,但无一都失败,随着队伍逐渐接近京城,那些乱臣贼子便消停了下来,再也没有骚扰过。
一路都严阵以待的大军也稍稍松了口气,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一直都淡定无比的元意心里却渐渐紧张,都道近乡情更怯,之前在京城待了十几年还不觉得,如今才离开不过是半年多的时光,却像是好几年没回来一样。
不知不觉之间,她的根已经紧紧地扎在了这里。
过了十几天,大军终于到了天子脚下,萧恒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郊外驻营休息,元意带着鸿奴下了马车,就看到了一番忙碌的景象,夕阳之下,炊烟袅袅,恬淡而娴静,安宁悠远。
萧恒朝她走来,一把抱住鸿奴,泛着笑意的桃花瞳看向她,“意儿,明日就可回家了。”
回家。这个字太过温暖,元意心里涌过一阵暖流,顿时笑了起来,“离家这么就,也不知道鸿奴还记不记得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鸿奴便望过来,大大的双眼无辜得很,元意捏了捏他的鼻子,“鸿奴可还记得爷爷奶奶、外公和舅舅?”
鸿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片茫然。元意叹了口气,也没有强求,京中每月都会有家书寄来,元意都会念给鸿奴听,他知道有这么几号人物,怕是连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看到元意失落,萧恒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脸,笑道:“血脉亲情在,你担心什么,明日不就可以就见到了么。”
元意释然一笑,“是我太急切了。”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她心情放松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情绪变得敏感许多。这一路上虽然有萧恒保护,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恍然不安的,如今安全能够回京,一下子就精神波动过大了。
太阳开始下山,傍晚还有着余韵的闷热,他们一家三口漫步在野花丛生之地,璀璨烂漫,颇有一番趣味。
正在这时候,萧全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人,宫中来人了。”
萧恒不敢耽搁,抱着鸿奴和元意往回走,一边抽空问萧全,“来的是谁?”
“是魏公公。”
来人正是在先皇身边伺候过的魏公公,他与萧家倒是有缘,好几次都是他来萧家宣旨,算是熟悉。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魏公公正坐在主帐之中,一看到有人进来立马就笑了起来,“咱家见过萧大人,萧夫人。”
萧恒和元意不敢坦然受他的礼,也纷纷回了半礼,魏公公见此,笑容愈加真诚了一分,目光落在萧恒怀中的鸿奴身上,“这就是小公子吧,长得真机灵,和四皇子真像,不愧是表兄弟呢。”
鸿奴在路上就得了元意的嘱咐,倒也不怯场,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公公好。”
魏公公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喜爱之色,作为阉人是没有后代的,故而对于小孩子总是稀罕得很,更何况鸿奴不禁身份出身好,人也长得可爱,都给人加了不少好印象。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锁,笑眯眯地递给鸿奴,“咱家是个粗人,没什么好送,小公子拿着玩吧。”
鸿奴高兴地接过来,把金锁捧在手里,甜甜地笑了一声,“谢谢公公。”
元意看了那金锁一眼,虽然金贵,对于魏公公来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想来是魏公公特地准备来给鸿奴当见面礼的,她若是阻止才是得罪人呢。
有感于魏公公这份心思,元意对于他多了一份感激,看着亲切了不少,“魏公公,不知淑贵太妃和四皇子近况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