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蔡京上折子,折子里洋洋自得,说在苏州洞庭西山,又发现一“万里挑一的佳构”,“高四丈,仅需载以巨舰,役夫千人,所经州县拆水门、桥梁,凿墙垣以过。”
蔡京知道赵佶的尿性,越是这样兴师动众,他必定越是充满好奇,对他更加信赖,只等着再被陛下好好跨一顿呢,开心。谁料这份奏折就没能送达帝听,霍水仙朱批“卿用心之险恶,前所未见!即日停运,往日已运之奇石则罢,余下留诸原地,不可再动!”
蔡京收到被退回的奏折,吓出了冷汗,而后一想,这不像是赵佶那个穷奢极欲的白胖子说的话,难道是郑贤妃?不对,郑贤妃也就敢自己勤俭一下,绝对不敢干预天家的大事,这究竟是谁呢?而且天家那一手字,瘦长有骨,极具风韵,根本没人能够模仿出来!难道真的是陛下?不应该!
心下越想越慌,究竟是谁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掌控了朝政,还能诱骗陛下写下这些话?这个运送“花石纲”的活,由蔡京一手包办,还将部分任务给了自己派系的官员,自家的大小舅子、叔伯兄弟,这要是忽然停了,别人怎么看?当下找了高俅、童贯等几个位高权重的好朋友,匆匆赶往皇宫。
延福宫内很安静,任他外面三伏天大太阳,蝉噪不止,宫内只有冰块融化的滴答声。蔡京买通了里面的大太监,这才知道,这些日子里,这陛下的寝宫里一直住着一位新来的娘娘。被通传了,这几个人低着头走进去。
“几位大人,若是来游说继续押送花石纲的事,那就回去吧。”
高俅听着耳熟,抬头一看,这个娘娘我见过。
“娘娘!几日我们几个大着胆子到延福宫求见天家,正是为了花石纲一事,还请娘娘让我等见天家一面。”蔡京拱手道。
“天家没时间,几位请回吧。”霍水仙头没抬,今日奏折还有一叠,好几篇涉及到了江上水贼只换,影响了多处水运,一百零八将中,浪里白条张顺,阮家三兄弟,都是一等一的水贼,若是能将这几人收为己用……
“娘娘!你一个妇道人家,怎可把持朝政!牝鸡司晨,国之大患!”高俅上前一步,那一脸的坚毅,简直要以为他是寇准那样的能臣了。
霍水仙一笑,“那你们跟本宫来。”
几个大人纷纷交换颜色,嗬,这妖女萎了,还是老高厉害,到底是玩蹴鞠的。
一行人绕过水榭,来到一处亭台之前,只见赵佶背对着他们,撅着屁股不知在干什么。几人面面相觑,蔡京一捅高俅,高俅没站稳,往前一步清清嗓子道:“臣等拜见陛下!”
专心画画的赵佶吓了一跳,笔尖一颤,鸟的眼珠子画偏了,就像翻白眼,这么一看,似乎这鸟嘴角还有嘲笑之意,赵佶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一脚踹到高俅身上,骂道:“鬼叫什么!没看到朕忙正事吗?”
高俅几个忙作揖,嘴里说着“臣等有过。”霍水仙拿过一张宣纸,一只粗画笔蘸足墨,刷刷狂涂。赵佶两步走来一瞧,之间笔画之间,那四人的动作神态跃然纸上。赵佶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霍水仙已经把这四人弯腰作揖的样子都画了下来,时间短促,画得很粗糙,颜色寡淡只有深浅之分。
赵佶捧着画看了许久,直待宣纸上墨迹已干,四人身后渲染的亭台水面更显一片朦胧。“虽是仓促之作,倒也别有趣味。”最重要是把握住了这四人的神态瞬间,有拿眼睛偷偷打量的,有闭着眼事不关己、胡乱作揖的,还有高俅这样惊讶状真的惶恐的,倒是好玩,“爱妃,你这是怎么画的?”
“臣妾近日自己胡乱琢磨的,暂且命名为速画①,天家见笑。”
“不不,很有意思,一起来研究研究……”
第二日有早朝,憋屈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蔡京再也忍不住了,他手持笏板,露出坚毅的面容,苦大仇深道:“天家三思!花石纲融合天地那么多心血,奇石别具一格,异花争奇斗艳,天家,只有您这样的天子才配享用,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赵佶还在想昨日和霍水仙讨论的速画,这回看见蔡京朝臣百态,心中痒痒,手指在衣袖内比划了几下,真想现在就画出来。
“陛下!”蔡京“噗通”一声跪下了,“陛下不可辜负上天的期望啊!”字字泣血。
躲在侧室的霍水仙看到蔡京这模样都恶心,她对赵佶招招手,蹙眉跺了跺脚,赵佶心头一跳,心想,这个画下来能流传千古,赛过前人“四美”。
当下让人垂帘,赐坐潘贵妃于帘后,道:“众卿家莫要议论纷纷,很吵。潘贵妃今早与我打赌,蔡卿家定会上演个朝堂辩法,她也是个善辩之人,只等着与你过招,来人,也给蔡丞相赐坐。”
蔡京憋屈地坐下了,心想,大丈夫不与无知妇人语,待会儿凭她说得天花乱坠,本官一律摇头!
隔着珠帘看不清楚,只听得帘后有清澈的女声道:“蔡丞相说得一点都不错,太对了。“吵杂的朝堂瞬间万籁俱寂,蔡京瞪大了眼睛,啊?
“这天下万物,不管远在云贵,或是近在京城之内,无一不是赵家的。奇石异花远在苏杭,仍是我大宋的。“宋徽宗点头,众卿家点头。蔡京……点头。
“蔡大人说了,这些东西巧夺天工,是上天的而杰作,而我们的陛下,就不是上天的杰作吗?”
蔡京摇头,众人看向他,蔡京连忙道:“当然是。”
“上天自有安排,你随意挪动,怕是要遭天谴的。今日你敢把奇石移过来,那我们的陛下,庇佑我们的赵氏王朝,你是不是也敢移到苏杭去!”霍水仙字字分明,声音愈来愈高抗,最后一个字落地,蔡京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迁都,那就是要改朝换代,这是大逆不道,理当斩首灭族之事!
第78章 77|76|75
霍水仙只在字面上做文章,半点没提运送花石纲劳民伤财之事。毕竟龙椅上坐着的,是赵佶,他不会在乎朝堂上无伤大雅的小争吵,但若是惹到他的头上,让他不痛快了,那谁都别想好过。逆鳞,不是那么好摸的。
此后,由于霍水仙暗挺主战派,而童贯、蔡京、杨戬等人力争和为贵,主张多向金人进贡,换取和平,两边僵持不下,霍水仙虽常常帮赵佶批阅奏折,但有时也抵不住敌方人太多,时常无法再奏折中说得对方心服口服,只能常常朝会之时,躲在帘子后面和这些奸臣对骂。
这一晃就一年过去了,朝臣们潜移默化中已经接受了帘子后面还有个女政客,听着他们的话,做决断了。甚至有时,有些大臣在启奏大事之时,还会问一句潘贵妃的意见。这潘贵妃在朝堂中没有亲近之人,只是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存在,倒反而把一些事看得公正。因没有偏袒自己人,为自家谋利益的事情发生,不少朝臣在大事上也都更倾向潘贵妃。
你要说她牝鸡司晨,颠倒纲常吧,皇帝还在大殿上坐着,大事儿还是他拿主意。(大误)
你要说习以为常吧,隔着帘子后面,毕竟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种奇怪的局面就这样维持着,直到有一天,已经被拿着过错贬为三品礼部侍郎的高俅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对蔡京说,蔡相爷,我们是不是被妖妃给摆了一道?她以前哪里是说不过我们,这是故意要在朝堂上多露脸啊!您看,现在大家伙儿可都习惯有这么一位女宰相了!
蔡京没说话。他心里谋划着一件事,两年前,在潘贵妃力阻之下,苏杭的奇花异石不再送往东京的万岁山,反而抓了一些梅花鹿、麋鹿、兔子、山鸡放进去,又种了许多树,哪有半分皇家园林的气派,郁郁葱葱倒像是真山,偏偏赵胖子听信了这妖妇的话,说要画出动物的自然野态,这些天还沉迷其中,不思朝堂。妖妃已经好几次独自上朝了。
正巧前些日子工部侍郎上奏折,说两湖之地,有一伙儿水贼,十分厉害,许多从三峡去四川的商船都被他们截了,谋财害命,最近又流窜到了鄱阳湖一带,兴风作浪,杀了不少行商之人。而这一切,都要怪这妖妃!若不是她去年提议降低商人税收,不限地区交易,甚至还要提供商人驿站补给,哪里会有这么多行商,这些人好好待在家里,又怎会枉送了性命?蔡京越想越觉得可行,联合了梁师成、王伯彦、朱湎、高俅等人,一同写了奏折,只等着明天,也就是六月初一,赵佶必定会上朝的日子,狠狠奏她一本!
自古士农工商,妖妃无形中提高了商人的地位,朝堂里不少是从寒门走出的士子,他们岂会让那些朱门酒肉臭的商人踩到他们头上去?蔡京觉得这一次,好人和坏人都站在他这边了,必胜!
第二天一大早朝会,蔡京牟足了劲儿,准备第一个举手发言,不料宋徽宗先公布了一个消息:立潘贵妃为后。
朝堂一片哗然,不过年不过节,又没谁薨了,也没打什么胜仗,怎么平地就封后了?赵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潘贵妃,哦,不对,皇后钻研出了油画之法,实在是精妙,不管花鸟虫鱼,都能画得栩栩如生,实在是中华绘画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朕一向推崇写实画风,乃至第一个推出了工笔细描的画法,你们是知道的,朕也很是自豪!如今,皇后钻研出了更具写实风格的油画,难道不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吗?要不是朕的皇位不能让出去,皇后之位都无法表达朕的感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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